從樂園手裡拿到了房產證的追債人非常高興,大家約好了一起去喝酒,他們在大排檔吃了紅燒排骨喝了綠瓶子啤酒,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走到了最近的一家酒吧,在裡麵開始點更漂亮更有意思更昂貴的雞尾酒,混合各種酒液出現各種顏色的酒浮起清涼的氣泡隨後破滅。
喝了許多酒的追債人迷迷糊糊走到廁所,正打算脫褲子的時候,忽然發現不遠處的窗戶沒有關,走過去伸手,想把窗戶關上,坐在空調外機的無頭男麵向了他,他驚叫一聲,連滾帶爬往後躲開,身上蹭到了許多濕漉漉的水漬都來不及在意,喊叫聲推開門跑走了。
他一邊往外跑,一邊喊:“快來人啊!有人死了!我看見屍體了!頭都沒有了!太可怕了!”
許多人都被他的聲音吸引過來,聽他說了事情的經過,也顧不得將目光落在他的褲子上,都小心翼翼湊到了窗戶邊上去看,沒有看見外麵有人,隻覺得一陣寒風吹過,冷得要命,他們打著哆嗦,摸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皺著眉頭縮回頭,轉過臉惱道:“你不要說這種胡話!”
他們問:“你是不是喝得太多了,所以看花眼了?外麵黑乎乎的,看錯了也很正常,你不要害怕承認這種事情啊。你真的看見了嗎?”
追債人很委屈,喊道:“我看見了!我就是看見了!”
眾人對他伸手一指窗戶:“那你自己去看!”
追債人小心翼翼湊過去,往外一看,外麵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彆說無頭男了,就是一根頭發絲都沒有,他也覺得很奇怪,皺著眉頭縮回頭來,撓了撓後腦勺,嘀嘀咕咕:“不應該啊,我剛才確實看見了……”
他說著,一抬頭,發現滿廁所的人都是沒有頭的,他們好像沒有意識到問題,還麵向他,發出聲音,男男女女都在說話:“你是不是看錯了?你還不承認嗎?你就是看錯了!你還不承認嗎?”
追債人瞪大了眼睛,被嚇得跌坐在地上,指著眾人,結結巴巴,說不出來話,驚恐萬分地尖叫一聲:“啊——”
他恨不得自己現在已經昏了過去,可是,那些人都被他的恐懼表情吸引了注意力,往前靠近,似乎很關心他地問:“你沒事吧?需要休息嗎?我們帶你去休息室吧!你可能需要睡一覺。睡一覺就會好起來的。你還能站起來嗎?”
追債人連滾帶爬地躲到窗戶邊上,驚恐地用後背貼著窗戶,瞪著所有人喊道:“不許過來!不要靠近!我可是很厲害的!我的拳頭很硬,打人很痛,我警告你們,不許再走過來了!”
他幾乎崩潰,捂住自己的頭,瘋狂搖頭,很希望自己現在是喝醉了酒出現了幻覺,但他寧願相信自己死了都不相信自己會因為喝醉出現這種幻覺,他又不是今天第一次喝酒,也不是喝了致幻劑,怎麼可能看見這些不應該存在的畫麵呢?!
他不堪重負,從窗戶爬了出去,直接跳到外麵,摔傷了腿,踉踉蹌蹌地拖著血跡跑走了。
眾人驚疑不定,互相看了看,喃喃道:“他發瘋了嗎?沒聽說過這裡的酒喝完了就會瘋掉的。”
眾人搖了搖頭,實在想不出來,走開了。
廁所安靜下來,無頭男推開廁所門走了出來,跟著人群到了酒吧五光十色的內部,這裡有一個舞台,上麵的脫衣舞男和脫衣舞女轉著圈摟摟抱抱,在跳鋼管舞,前麵是唱歌的人,甩著紮了臟辮的長頭發,穿著帶鉚釘的亮片衣服,抱著吉他,踩著鋼釘鞋,又吼又叫。
他們看起來接下來要用搖滾音樂跳踢踏舞。
燈光頻繁更換顏色,幾乎能把人的眼睛都閃瞎。
眾人都喝了酒,昏昏沉沉的,看起來快要趴在桌上睡覺了。
無頭男走到這裡,沒人覺得不對,無頭男往舞台上看了一眼,發現自己欣賞不來這種藝術,轉過身體,在人群之中如魚得水地尋找追債人。
第二個追債人正在對一個清純女學生說自己的工作是經濟金融。
女學生捂著嘴笑了笑。
無頭男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看著他們。
女學生摸了摸胳膊,覺得有點冷了,皺著眉頭站起身來,低聲說:“不好意思,我有點困了,想現在回家去。”
追債人還以為女學生是想回家上床隻是不好直接說出來,猥瑣一笑,拉住女學生往門外走:“好,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帶你出去,我送你回家,你一個女孩子,年紀輕輕,大晚上走在路上,不太安全。”
女學生猶豫之後,答應了。
追債人走到門口,對女學生說:“我開了車,你等一下,我去把車開過來。”
女學生跺著腳,感覺越來越冷了,點了點頭,低聲嘀咕:“奇怪,沒看見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要下雨,怎麼會這麼冷呢?我出門應該多穿兩件衣服的。”
無頭男跟著追債人到了地下車庫,這裡的燈很亮,無頭男不喜歡,追債人剛走到自己的車旁邊,隻聽見車響了兩聲,頭頂上的燈緊跟著聲音明明滅滅,最後砰的一聲,熄滅了,就像是有一顆燈泡直接在上麵爆炸了一樣。
追債人被聲音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也開始覺得有點冷了,皺著眉頭想開車門,沒有打開,罵罵咧咧:“什麼破車!等我有錢就換了你。你給我等著。”
無頭男看他非常惱怒的樣子,臉都漲紅了還是打不開門,好心走過去,替他開了門。
他很高興,下意識對身邊的人道謝:“兄弟有力氣啊,謝謝你,我走了。”
無頭男站在關閉的車門旁邊,看著他開著車出去,沒有回答。
追債人以為自己到了車裡就會安全了,沒想到發現坐在司機的位置上,比站在車門的時候還要冷一點,氣得猛地一踩油門,罵道:“冷死了!什麼破天氣。”
隻聽得砰的一聲,他開車撞上了牆,又是砰的一聲,他的安全氣囊彈了出來,他直接被撞暈了過去,額頭裂開傷口,流出血來。
女學生在門口沒有等到車,跺了跺腳,不打算在這裡浪費時間,迅速走開了。
無頭男再次走進了酒吧,找到了第三個追債人。
第三個追債人橫豎都沒有等到自己的同伴回來,覺得奇怪,想起最近的事情,有些害怕,站起身來,想要回家,一頭撞在了無頭男的懷裡,覺得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塊硬邦邦的冰雕,冷得打了個哆嗦,捂住已經青了的額頭,坐在地上,哎呀哎呀叫了起來。
無頭男伸出握著的女人手臂,那隻手臂輕柔地貼在追債人的臉上,情人似的撫摸了兩下,迅速捂住了追債人的口鼻,追債人剛開始還沒有意識到情況變化,閉著眼睛享受女人的手的柔軟親昵,還以為自己遇上了美人豔遇,非常高興,美得鼻涕泡泡都快冒出來了。
他聞到了一股酒精的氣味,漸漸頭腦昏沉,臉色發青,砰的一聲,躺在了地板上。
女人手臂鬆開手,嫌棄地甩了甩,像是要甩掉手裡的臟東西。
無頭男溫和地摸了摸手臂,手臂猛地一顫,安靜下來。
撞了一下地板,追債人清醒了一點,睜開眼睛,揉著後腦勺從地上爬起來,非常疑惑地打量四周,想找剛才摸自己的女人,沒有找到,一轉眼看見無頭男蹲在他麵前,他兩眼一翻,昏迷過去,女人手臂對著他的頭抽了一個巴掌,他啊了一聲又醒了過來。
女人手臂手掌心對他裂開一個血盆大口,他驚慌失措滿地亂跑,撞了許多人,一頭撞在沙發上,喊叫著好可怕,第三次暈了過去。
被他撞了的人走到茶幾邊上,取了一瓶酒,倒在他的頭上,他頭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他哎呀哎呀醒了過來,坐在地上,捂著腦門,從手指縫隙往外看,看見身邊都是無頭的人,驚慌失措跳起來就跑,撞在了透明的玻璃門上,腦子嗡嗡嗡的,一頭栽倒,躺在了地上。
周圍的人都有些無話可說,湊到他身邊,想把他扶起來,送到醫院去,他渾身一顫,醒了過來,揮舞手臂把人都趕走了,又踢又咬叫喊著:“彆過來!我告訴你們,我會殺人,我殺過人,我弄死你們,你們要再過來,我可不怕你們,我弄死你們!”
他看起來是瘋了。
眾人麵麵相覷,不再管他。
他躲在牆角,從衣服裡掏出十字架和玉觀音,又從兜裡掏出一個散發著酒精氣息的金色佛像,全都握在手裡,輕輕說:“對不起,對不起,神佛保佑,我要活著出去,做什麼都可以,什麼事情都可以,彆殺我……”
他神神叨叨地警惕四周,往外爬,爬到門口看見玻璃門的自己也沒有頭,尖叫著轉頭就跑,跑到一個漆黑的走廊,害怕極了,鑽進臟兮兮的雜物間,又鑽進高處的通風管道,把自己鎖在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