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點點,像細碎的流沙在幽藍的夜空閃爍;涼風習習,吹散了空氣中的熱浪與壓抑。一個身材高挑、皮膚白皙、容貌清麗的年輕女子站在狹小的巷口翹首以盼,她微微蹙眉,雙手抱在胸前,身著修身的米色中長風衣外套,腳上卻是一雙格格不入的拖鞋。昏黃的路燈下她孤零零的影子被拉得格外細長,不知哪裡傳來的狗吠,打破了夏夜的靜謐,吵得人心煩意亂。
二十分鐘前,因第二天早班,早早睡下的周露桐被家裡的座機吵醒:“嫂子,程隊喝醉了,麻煩你下來接一下......說話的人是刑警隊的小方,她老公程晨最得力的跟班。她看看牆上的掛鐘——淩晨兩點,壓抑住內心的煩躁,認命的答應了一聲,在單薄的睡衣外套上一件風衣,拿上鑰匙下樓。
自從老公當上刑警隊長,他晚歸比以往更多了,以往是查案,現在還多了交際應酬,常帶著一身酒氣甚至酩酊大醉的回來。她本來醫院工作也忙,一周下來兩個人見麵的時候都少,更談不上什麼交流。最開始她還會鬨鬨小脾氣,程晨還會哄哄老婆,久了她倦了,他也不問了。
等了一會兒,有蚊子叮她光裸的腳踝,她跺了跺腳,茫然想起結婚的時候,那麼多人簇擁著,一身西服的程晨就是在這個巷口的婚車裡把她扶下來,他是那麼帥氣,一米八的個子,穿一身嶄新的西服,腰杆挺得筆直,臉笑得像一朵花似的。按習俗新郎要背新娘進門,他們的房子在六樓,周露桐的意思是做做樣子就算了,但他不同意!
程晨蹲下身背起穿著潔白婚紗嬌美動人的新娘,一口氣爬到五樓,周圍掌聲雷動,警局的兄弟們起哄:“程隊好體力!腰好腿也好!”同事、朋友們都衷心的祝福著。途中她紅著臉偷偷問他累不累,他一邊喘著氣一邊開心地說:“不累,老婆,我高興著呢!”她抱緊他的脖子,內心充滿了對幸福婚姻的向往。
那個時候,哪裡會想到今天的情景呢?她歎了口氣,迎向了朝她開過來的一輛黑色的車,這車沒見過,感覺很貴,但把手伸出窗外,老遠衝她揮手的人是小方沒錯。小方扶著程晨下車,一個勁的道歉:“嫂子,不好意思,今天我沒擋住酒,程隊喝多了點.....
她歎口氣,並沒有責怪他,程晨這個人是有分寸的,他喝醉的次數屈指可數,不是有實在推不了的領導,就是自己心情不好,這也怪不了彆人。小方的臉通紅,明顯也喝得不少,扶著爛醉的程晨挺吃力,她說了句:“謝謝你送他回來,交給我吧。”
小方不放心:“嫂子,還是我送上去吧,程隊挺沉的......
不知道程晨怎麼回事,從來不讓送他回來的人上門,每次都得她親自下來接。前麵幾回醉酒程晨還有點意識,半扶半拉的就上樓了。今天他雙眼緊閉,人都軟了,周露桐試著自己攙了一下確實扶不動,隻好同意讓小方跟她一邊一個架著胳膊,既彆扭又使不上勁。
這時候黑色車上跳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很自來熟的說:“我來吧,方警官你也喝了酒,小心腳下。”話還沒說完,他已經從周露桐這邊拉過程晨的胳膊,放在自己肩上,長臂一伸,架在程晨另外一邊腋下,頓時就把酒醉的程隊長穩穩的扶住了。小方那邊陡然失力,鬆了口氣,嘴上答應著:“那麻煩於總了,謝謝謝謝。”
男人離她很近,帶著一點煙草的氣息和酒味,但不濃鬱,並不讓人反感。她無意的側臉一瞥,禮貌性想說句謝謝,下一秒卻瞳孔地震,差點驚呼出口:
——不會吧?這個人,他、他怎麼這麼熟悉啊?灰色西服,白色的襯衫很修身,襯出健碩的身材,個子很高,長相不能算出眾,但從她的角度剛好看到眼角那道辨識度太強的刀疤!那一瞬間,周露桐全身的血液都衝向大腦,整個臉緋紅!大腦裡一片混亂,拚命拉響警報,偏偏手腳冰涼,動彈不得。
小方以為她見了陌生人害羞,小聲的給她介紹:“這是北廷集團的於經理,我說我們打個車,於經理客氣非得送回來。”北廷集團在虞城是數一數二的大企業,看來晚上程晨是跟領導應酬去了,這個人的身份應該不低。
於知行毫不費力的架起程晨,卻見這個女人遲遲未動腳步,有點疑惑地抬頭看她,那犀利的眼神讓她清醒過來,趕緊低下頭,說了聲:“上來吧。”飛快地走在前麵帶路,把小方和於知行都甩在了後麵。
小方打原場,衝於知行說:“彆介意,嫂子不高興程隊喝酒來著。”於知行當然沒放在心上,隨口敷衍了兩句,把程晨扶上了六樓,一邊走一邊若有所思。
周露桐匆匆打開門,不敢回頭,說了句:“小方你把程晨扶進來就可以了。”言外之意外人可以走了,於知行卻輕笑了一聲,說:“沒事,我來,嫂子。”這聲稱呼有些越界了,說是巴結吧,他也犯不上,小方隻能理解為這些從底層混出來的粗人哪怕衣冠楚楚也照樣沒有邊界感。但周露桐心知肚明,她緩緩轉身,兩個人目光相接於知行向下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他眼神裡有惡作劇的快意——是你!
接下來周露桐都不知道渾渾噩噩的自己是怎麼把爛醉的程晨安置在沙發上,又怎麼把他們送出去的。她隻能如坐針氈的感受著於知行的眼光從上到下,一寸寸的像要透過她的風衣一般丈量著她的身體,尤其是在她露出來的纖細腳踝上停留了很長時間。走的時候他還衝她挑了挑眉,露出一個痞裡痞氣的笑容,故意恭敬的道彆:“嫂子,我走了,照顧好程隊!”
她又羞又惱,內心絕望無比,天啊,人真的不能放縱自己,本以為露水情緣從此天各一方,誰知道該死的他不是外地人,還認識自己老公!回想起那一夜,她又莫名的腿軟心跳......
束手無策的她慌亂無緒,直到程晨在沙發上發出難受的□□,才驚醒了她,細心的喂他喝水,用溫熱的毛巾給他擦臉、脖子。他雖然還沒完全清醒,但心裡明白是回家了,拉著她的手,粗糙的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手心以示感激。而她此刻隻想逃開他的視線,低聲說了句:“起來到床上睡吧,我幫你把衣服脫了,舒服點。”程晨搖搖頭,聲音暗啞:“不用了,我就在沙發睡。我沒事,你快去睡,明天還上班呢。”
程晨的話並不是真的,他很快就吐了,吐得到處都是,食物和胃酸的氣味彌漫在整個房間。略有潔癖的周露桐忍著惡心,打掃、拖地,又打開窗子透氣。淩晨三點的夏夜,她卻毫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