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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後,溫敘嵐讓岑源上了那輛墨綠色的大G。

司機多看了岑源一眼。

實在是溫敘嵐這麼多年,就沒有讓非親戚關係的同學上過他的車。

不過等到車子發動後,司機又大概明白為什麼了。

這不是同學關係,也演不了什麼“小少爺終於交到了朋友”,然後他露出欣慰一笑的場麵。

因為兩個人在背後談工作。

司機跟溫敘嵐很多年,之前是跟餘嵩峰的,後來被調過來跟溫敘嵐。

他是餘家的人,嘴嚴,溫敘嵐也放心。

所以就這麼跟岑源聊起了戰隊後續的安排。

溫敘嵐:“我的理想狀態是明年春季賽的升降賽他們就打進正級職業聯賽,參加明年的夏季賽,然後再參加世界賽。”

他說:“一支隊伍剛出現在大眾視野的第一年就拿下一個不錯的成績的話,商業價值更好包裝。”

他說的不是“會提升商業價值”,而是“好包裝”。

車內沒有開燈,所以是昏暗的。

溫敘嵐多半是習慣和人保持距離,所以與岑源分坐兩端,岑源隻能最大限度地坐得離他近些,半邊身子處於前排兩個座椅的縫隙間,前車窗的光灑在上頭,但也到此為止了。

溫敘嵐瘦,纖細,靠著車窗,他們中間還是有一定的距離。

岑源偏著頭看向他時,窗外正好有巨大的led廣告屏的燈光照進來,將他半邊身子照亮,也把他的影子拉長在他身上。

還好巧是個紅綠燈,車子停在了這絕妙的光影中。

岑源就動動手,讓自己的手被溫敘嵐的影子覆蓋,假裝和溫敘嵐的影子十指相扣。

都說真正的商人不是想著做有錢的生意,而是把一個沒錢的生意炒出路來,溫敘嵐顯然一直屬於後者。

從外貌和展露出來的性格來看,他大概是餘家最容易被忽視的那一個,卻也是最不該被忽視的那一個。

岑源望著溫敘嵐沉靜的側臉,在黑暗中無意識地舔了下唇。

他聽過溫敘嵐很多評價,絕大部分都說他乖軟,說他是讀書料子,說他像頭小綿羊,說他根本不像是餘家的人。

他笑他們眼瞎。

溫敘嵐就像是大熊貓,看著可愛又惹人喜歡,好像很溫順,但其實他可以輕易就將人開膛破肚。

因為沒聽到岑源的回話,溫敘嵐的目光從窗外的廣告屏收回來,瞥了岑源一眼:“怎麼了?”

岑源不動聲色地低下眼,掩住了自己眸中那一時間無法消退的情動:“沒有,隻是在想我們戰隊的選手們的實力……”

他微頓了下,裝作自己在思考的模樣。

畢竟總不能直白地說他剛剛好想親他。

會被立馬開除的吧。

岑源在心裡輕歎。

他會跟溫敘嵐表白的,但不是現在。

他要先展現出自己的價值,讓溫敘嵐覺得至少他在電競這一塊兒,作為他的助理是無可替代的,他才能開這個口。

他得保證自己能留在溫敘嵐身邊,不會被推開。

畢竟他親眼見識過溫敘嵐推開過太多人,無論男女。

岑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達成老板你口中的理想狀態應該不成問題。”

溫敘嵐語調沒什麼變化,還是那麼平緩:“你很自信。”

岑源笑:“因為小溫總你也沒反駁我嘛。”

兩句話,換了兩個稱呼。

溫敘嵐倒沒說什麼,隻道:“因為我相信你的眼光。”

這是實話。

岑源是拿過冠軍的,要不是因為家裡,就去參加世界賽了。

他對很多遊戲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對每個選手都特彆了解,用他們圈內的話來說就是“做足了功課”,所以溫敘嵐願意相信岑源。

但有人心思不正,哪怕知道這些,也還是忍不住想偏。

這可是溫敘嵐親口說他相信他,雖然後頭還有個“的眼光”,但就是相信他。

在溫敘嵐的記憶裡,他們應該沒見幾次,可他就是相信他。

岑源翹起嘴角,眼睛也彎了起來。

要不是車內足夠昏暗,他還得給自己這笑得不值錢的模樣找補。

溫敘嵐說相信他。

岑源緩了一下,腦海裡浮現這一句話後,還是再次被擊倒。

難以理智冷靜。

像溫敘嵐這樣的人,那樣的家庭環境長大,想要得到他的相信和認可太難。

不過更重要的是,岑源心知肚明自己心懷不軌,所以這份信任就顯得格外特殊。

岑源又拿出手機:“那老板,我們加個叮咚?”

前頭的司機:“?”

小少爺不是不喜歡用這些軟件的嗎?

然而溫敘嵐拿出了手機:“我以為你幫我弄的時候就加上了。”

“…沒有。”岑源的舌尖無意識地掃了一下後槽牙:“加不加我,要尊重你的意願嘛。”

他當時當然是想這麼做的,但他知道溫敘嵐的一點性格。

他不喜歡誰,他不會太直白地表露出來,隻會不動聲色地在心裡給那個人減分。

所以他的一切舉動都得小心一點,像這種不尊重人的事,溫敘嵐似乎是最不喜歡的,他肯定不能踩這個雷。

溫敘嵐聽到他這麼說,微彎起眼,開了句玩笑,也沒再繼續點開軟件:“那我要是說不了呢?”

岑源微頓。

他並不意外溫敘嵐也會開玩笑,隻是本來就過速的心跳更是要爆表似的,讓他在溫敘嵐的話中溺斃窒息。

玩笑,會顯得關係親昵。

——正在搞暗戀的人,就是喜歡無限放大且多想對方的行為。

哪怕知道自己不該如此。

岑源低下眼,故作可憐:“那我隻能哭著求小溫總憐憫一下卑微打工人了。”

他甚至還要通過語言強調關係,提醒自己,也是小心試探對方的態度。

他想知道溫敘嵐是不是覺察了什麼,也想知道溫敘嵐吃不吃裝慘這一套。

隻是溫敘嵐確實沒有多想過,所以他輕笑著打開了叮咚,讓岑源加他:“我不太想象得出來你哭起來是什麼樣。”

岑源長了張冷戾且淩冽的臉,比起哭,更像是那種漫畫裡高高在上的大佬,還是心狠手辣的那種反派。

岑源停了下,半玩笑半認真道:“你對我濾鏡可不要太深,我很愛哭的。”

溫敘嵐抬眸看了他一眼,是真的不太信。

岑源的叮咚和溫敘嵐的有異曲同工之處,他的ID是“Y”,頭像是一盆手繪的蘭花。

蘭花對於溫敘嵐而言有點特殊,所以他停了半秒。

至於點開岑源的動態圈…溫敘嵐沒看。

不是因為岑源就在他跟前,而是因為溫敘嵐沒有那麼好奇。

他是一個好奇心很低的人。

這邊場館離學校不遠,不多時就到了校門口。

因為這會兒人多,所以司機把車停在了附近的一個地下停車場,溫敘嵐和岑源就要多走幾步才能回學校。

岑源對此也沒有發表什麼意見或是問問題。

他們到校門口時就暫且分彆,岑源主動道:“晚安。”

溫敘嵐衝他點點頭,禮貌性地回了句:“晚安。”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因此也錯過了岑源眉眼間凝聚得更深且溫柔的笑意。

岑源在學校住著雙人寢,他一個人住雙人寢的那種。

所以寢室裡沒有什麼規矩,隨他。

他買了台照片打印機,回到寢室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連上照片打印機,把今天拍的幾十張照片全部打印出來。

岑源等機子吐照片,心情很好地轉了轉身下的椅子,眉眼全是輕快的神色。

果然計劃是趕不上變化的。

而他喜歡這樣的變化。

岑源輕哼著歌,又打開了平板。

城市賽是不會有視頻上傳的,除非有個人錄製上傳,岑源隻能找主辦方要錄播,然後自己再去截圖。

其實他手機微博搜了一下,雖然沒上熱搜,但也有人發了溫敘嵐的截屏,懷疑他是什麼明星練習生,在問是誰的。

但沒有回複和熱度。

岑源沒保存照片,而是順手舉報了對方侵犯個人隱私權。

雖然這個人截圖存在了自己手機裡他就有點醋了,但他也沒辦法。

等以後溫敘嵐畢業,他會走入更多人的眼睛裡,會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他,他的照片也可能會被更多的人存下來。

但……

現在能少一個人看見就先少一個。

岑源把能找到的一個個舉報完,才轉身去收打印出來的照片,再一張張小心塑封好,然後放入相冊裡麵。

這本相冊是專門存放有關溫敘嵐的所有東西的,相冊不薄,但是已經收納到了末尾,岑源可以準備再買一本新的了。

他仔細摩挲著今天拍的照片,有好幾張,是他假裝拍食物時,故意在刹那間偏移了鏡頭,讓溫敘嵐入鏡。

那時候的溫敘嵐在低著頭吃飯,有些細軟的發絲垂著,露出頭頂一個可愛的發旋——反正在他眼裡就是可愛的。

還有好幾張是溫敘嵐的手入鏡。

溫敘嵐的手很漂亮,細長白皙且骨節分明,看著孱弱,但仔細注意,就會發現他的指腹上是有繭的,也很可愛。

今天拍的照片都沒有拍到溫敘嵐清晰的正臉的,就連他在下解說台時偷拍的,因為放大後也有幾分模糊,可他依舊愛不釋手。

那個時候隨意坐在椅子裡看著屏幕的溫敘嵐…也很好看。

而且他坐在他的領域裡,這讓他有一種難以言喻而又令人費解的滿足感。

岑源摩挲著,又忍不住翻到相冊的前麵去,太多偷拍的照片便展露在眼前。

都是在溫敘嵐高二高三時,他跑人學校去拍的。

“……像個變丨態一樣。”

岑源很有自知之明地低喃了句,然後——

垂首隔著塑封吻了一下照片裡的溫敘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