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源換了身衣服後,那種成年人的成熟感就消散得一乾二淨。
畢竟他這身衣服很男大。
就是今天白天出去玩的那身衣服,不過做了一下發型而已,顯得更加精致,更突出他那張臉的攻擊性,不笑的時候冷戾得狠,十足十的酷哥。
哪怕是笑起來,也有幾分痞氣,像校園文裡的那種不良少年,帥得很。
和溫敘嵐完全就是兩種極端。
岑源說他不挑食,那溫敘嵐自然是按自己的喜好來。
這附近有一家他挺喜歡的茶餐廳,而且因為就是餘家旗下的產業,所以就算是生意再火爆的時候,也會給他留一個小包間。
那個小包間固定是他的,不會有其他人去,除非是有他認識的人給他打電話借包間。
因為地方也不遠,就隔了一條馬路,所以兩人是走路去的。
路上岑源本來是想跟溫敘嵐聊聊天,但溫敘嵐一直垂眼看著手機在打字,很明顯是在回什麼消息。
岑源也隻好閉麥,就默默幫溫敘嵐注意著路。
九港的紅綠燈都是有播報聲,也不用太過留心看燈。
於是岑源連提醒溫敘嵐燈的機會都沒有了。
好吧。
岑源心說,這也是沒辦法的。
至少溫敘嵐會在他跟前“玩”手機,說明對他還是和對他那幾個室友不一樣,不是把他當做一笑而過的朋友的。
一點不同也是不同。
他可以慢慢把這一點擴散成很多點。
溫敘嵐選的這家茶餐廳在老居民樓,沒有電梯,但茶餐廳生意依舊火熱。
這邊很多店都是如此,不像那些商場,卻依舊座無虛席。
畢竟這個點也是飯點。
溫敘嵐走在前麵,岑源在後麵跟著,忍不住去看溫敘嵐的背影。
他們倒是沒有差很多節,所以視角不會有什麼,但他還是能清楚地看見溫敘嵐上樓的姿態。
慢,卻儀態極好。
一看就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而且是從小如此,已經融入了他的骨子裡。
岑源知道餘家很多。
餘家是老牌世家了,家風雖然說沒有到那種規矩多到令人頭皮發麻地會想要說一句封建餘孽的地步,但不是沒有規矩的。
溫敘嵐光看臉像是那種好好養著的小少爺,但他的手上也有不少繭,是學東西留下來的。
社交場的那些活動,他都會。
騎馬、高爾夫、台球,甚至打丨槍丨射丨箭……他不僅會,還做得很好。
他們到時,門口坐了不少人排隊,但候在門口的服務員在瞧見溫敘嵐的那一刻便立馬無聲地彎下腰,沒喊什麼,隻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領著他們往裡走。
岑源也沒問,反正就跟著進入了小包間裡。
服務員拿出菜單時,溫敘嵐示意了一下岑源,服務員便明白了意思,但正要遞給岑源時,岑源就說:“沒事,你點,我不挑食。”
溫敘嵐看他一眼,也沒客氣,終於接過了菜單,但還沒看就慢吞吞地報了幾個:“蝦餃、奶黃包、咖喱腩蛋菠蘿包、滑蛋叉燒飯……”
他的眸光掃到新品,不由又從菜單中抬頭看向岑源,聲音輕輕地:“你應該吃得比較多吧?”
岑源要是個小鳥胃,就太配不上他那身腱子肉了。
岑源勾起唇:“你放心點。”
他微揚眉梢,有幾分揶揄,也因此讓兩個人之間的生分都少了許多:“你就算點一頭烤乳豬我也能幫你清盤。”
溫敘嵐也不由彎了下眼,然後低頭繼續點菜。
岑源看著他露在菜單外的上半張臉,喉結無意識地微微滑動。
還是那句話,溫敘嵐笑起來很好看,他笑的時候喜歡微微抿唇,弧度不算深,有點含蓄的感覺,卻格外令人怦然心動。
他那張臉長得有幾分幼態,哪怕十八了,看上去也還像是十五六歲的高中生,眼睛又那麼清澈明淨,像是世俗外的存在,尋常人注意不到、看不到,但一旦發現了,就會深陷其中,被他的一舉一動深深牽引,在不知不覺中就成為他的牽線木偶。
又或是哪怕明知自己中了蠱,也依舊心甘情願地推開甚至是倒掉解藥。
溫敘嵐點了許多東西,都隻要了一份,在茶餐廳吃飯就是這樣,除非兩個岑源來,不然沒必要什麼都要兩份,可以用公用的餐具分一份。
不過在服務員確認好菜單後,又問了句:“要在漏奶華上寫些什麼嗎?”
溫敘嵐沒有一口拒絕,而是看向了岑源,眉眼間有詢問的意思。
岑源想了下,最終隻是說:“寫今天的日期吧。”
溫敘嵐不明所以,岑源就玩笑道:“不寫點什麼感覺空蕩蕩的,但又不知道寫什麼,所以寫個日期點綴一下。”
溫敘嵐明白,又想岑源好像比他想象得要會生活。
服務員應聲說好,就離開。
她才轉身走,就有服務員來上茶水,溫敘嵐從小在九港長大,這家茶餐廳也來過很多次,所以服務員是按照他的喜好上了蜂蜜五花茶。
溫敘嵐看了眼杯子裡的花,然後看向岑源,慢聲:“抱歉,他們按照我的喜好上的,你看你要喝什麼茶。”
岑源一揚眉,彎著眼笑眯眯地端起了擺到自己麵前的茶杯,示意了溫敘嵐一下:“沒事,我也喜歡喝這個。”
他說著,還喝了口溫度正好的五花茶,胃裡連帶著心裡都被甜到有點齁了,但麵上的笑容卻更深。
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喜歡一樣。
溫敘嵐便也沒再說什麼。
岑源看了看位置,他跟溫敘嵐是坐在桌子的兩端,所以距離會有一點遠。
所以他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我坐過去一點?待會好分東西。”
溫敘嵐沒有說不,於是岑源便從對麵坐到了側麵,鞋尖也不小心抵到了溫敘嵐的鞋子:“…抱歉。”
“沒事。”
溫敘嵐看著他,這個距離下,得益於這家茶餐廳用的是慘白的燈光,他也能夠更清晰地看見岑源墨綠色的眼眸。
真的很漂亮。
溫敘嵐是個沒有太多追求的人,他從小到唯一感興趣的事就是賺錢,但要說喜歡的東西,除開錢外,就真的是各種墨綠色的東西。
他覺得這種顏色有一種獨特的魔力,總是會惹得他多看兩眼。
所以溫敘嵐望著岑源的眼睛,輕輕地說:“我覺得我們…也可以不用這麼客氣。”
沒想到還沒鋪墊就直接出現了這句話、還不是自己提的岑源微頓。
就見溫敘嵐把手機放在了桌子上,習慣性的倒扣動作,在細節上透露出很多東西,但他的語調始終像蝸牛般,總給人一種呆滯感:“畢竟我們以後還要共事一段時間。”
而且從資料上看,岑源跟他家裡鬨得挺僵的,如果岑源真的打算一輩子都不回家了……這“一段時間”可能屬於比較長的一段時間。
因為溫敘嵐不可能隻管電競這一塊,他需要找一個了解這一部分且他信得過的人在他畢業後接受電競這邊的產業。
就相當於子公司的總裁。
雖然時間還有,但溫敘嵐習慣放長時間去考量一個人合不合適。
尤其電競這一塊一旦他打開了,就算以後會被冠上餘家的名頭,也是他的個人產業。
他爺爺說過了,是完全屬於他,而不是屬於餘家的。
所以溫敘嵐的乾勁還挺足的。
岑源稍頓,旋即笑起來:“可你是老板。”
溫敘嵐嗯了聲,並不否認,卻還是說:“但我們之間的上下級關係也沒有那麼分明,你還是我的學長呢。”
岑源見溫敘嵐還是堅持,不由很淺地抿唇的同時也是用舌尖舔了下唇。
真的不怪他多想。
他就是忍不住。
鼓動速度越來越快的心臟,好像震到了他的腦子,從心口一路往上,他感覺他的心臟都不在胸腔了,而是在嗓子眼裡跳,大腦的神經也跟著在震動。
溫敘嵐其實一直是公私分明的性格,他知道。
他看了他很多年,在黑暗裡、在溫敘嵐看不見的地方,看了他三年之久,所以他很了解溫敘嵐。
溫敘嵐在人際關係上一直都是個“隨意”且“禮貌”的狀態。
對方對他有意見,明裡暗裡帶刺,他冷靜而又溫和,對方對他熱情,他也依舊如此,是一個很有距離感的人。
簡單來說就是,他的朋友除非足夠不在意,不要求他一定要給同等的熾熱,不然都很難成為好友。
因為溫敘嵐本質上是一個偏冷淡的人,他很理智。
他是岑源這麼多年來,見過最沉靜的人了。
就很容易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沒有心。
可他現在主動跟他說不用那麼客氣……
是因為他的眼睛,所以他可以擁有這麼一點不一樣嗎?
岑源心裡發軟,要不是沒資格也沒身份,真恨不得現在伸手把溫敘嵐抱在懷裡揉搓一把。
溫敘嵐雖然是理智派,但他也有很多作為人的一麵有的一些特點,岑源很喜歡發現這些東西。
特彆可愛。
“…我以為我已經夠不客氣了。”
岑源低笑:“原來我還可以再放肆一點嗎?”
溫敘嵐不是很理解岑源說的“已經夠不客氣了”,畢竟就目前幾次相處看下來,他覺得岑源事事都做得很周到,稍微留心一點就能夠感覺到他是很有家教的:“嗯。”
現在的岑源,和資料上有點不一樣。
溫敘嵐應聲的時候,同時把自己拿出來的合同推給了岑源,也換了個話題:“你先看合同吧。”
勞務合同,而且溫敘嵐開的是無定期年限,任何一方想要終止關係都隻需要提前兩個月告知。
而且……
“…如甲方主動終止合同,將賠償乙方N+3……”
岑源本來隻是隨意掃了眼合同,視線就釘在了這一條,有點無奈:“小溫總,你是什麼天使老板?”
小溫總稍偏頭,咽下最後一口花茶,平靜道:“彆人都是N+1,隻有你是N+3。”
甚至不需要岑源問,他就緩緩接上自己的話:“你合我眼緣。”
他自認算不上什麼慈善家,他隻是單純不想岑源活得太辛苦。
以及……用這樣的手段籠絡人心。
他了解過聯盟解說的福利,沒有底薪,一場BO3一千五,沒有他開的合同好。
他倒不是說要讓岑源辭去解說的工作,隻是希望他如果在這兩份工作中要有個偏頗的話,會因為這份合同偏向他這邊。
溫敘嵐是個合格的商人。
所以他也考慮過如果岑源並不能如他願怎麼辦。
無非就是重新選人,並且賠償那份N+3……偶爾的抉擇錯誤很正常。
沒有人是永遠對的。
他最多就是可能會為此有些遺憾。
畢竟岑源也是真的合他眼緣。
他還是希望能長久共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