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綠色的少年 她太明白這……(1 / 1)

“哇哦,作弊這個詞真是久違了。”

達普奇還要發作,卻見眼前鉛灰色的眼瞳猛然湊近,然後那個女人像是死神吐息般在耳邊低語。

“這是為了感謝你的歡迎而給予的反應罷了,何必動怒。”

“既然是感謝,那本來不就不應拘泥於任何形式麼。”愛琉側臉,達普奇小朋友的金發有些黯淡,估計五臟六腑鬱結,難怪那麼容易生氣。

達普奇當然不會就這樣結束攻擊,卑鄙者慣來不懂識趣,他們的情緒以怒火為底湯,加上憎恨、妒忌、瘋狂與貪婪為佐料,若端上來的菜不能達到滿意的程度,他們的野心就永遠不會因謹慎而束縛行動。

即便他手上的鱗片被割下露出底下猙獰的皮肉,達普奇卻充分表現出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冷酷,咬牙用最鋒利的斷截麵朝著女人光滑的脖子而去。

愛琉嘖了一聲,剛剛還在猜想這小孩是不是和柯弋有什麼關係,現在——這一定有關係吧,不會是父子之類吧?

這種盲目的執拗……

愛琉舔了舔唇,一上午的乾燥加上下午時也不曾進水,唇上已經開始起皮,而如此一來她與小朋友“過家家”的耐心也就飛速減少。

達普奇的手臂再度橫著衝擊來時,愛琉一巴掌招呼上去——從小怪物和奧黛麗那裡獲得的力量早已經蠶食完畢,而尤文的她並不準備動用。

仿佛棕熊在冬日前存儲食物一般,愛琉不會將珍貴的“燃料”消耗在這種小打鬥上。

與玩家和觀眾們所知道的不一樣,在他們筆下那個柔弱的愛琉,不是此刻站在這裡的這個。

“啊!這也太猛了!”

“不是吧?生接啊——不過這樣看來新人確實沒什麼特彆強的能力啊。”

“沒有也比早上那個好多了吧,早上那個什麼林期的直接就跪地求饒了誒。”

鮮血飛濺入男孩的眼眸,顫動的瞳孔彰顯了他的心緒不寧。

“哦豁,糟糕了。”

“我本來可沒有想到居然會流血。不是嘲諷你實力不濟的意思,隻是我沒控製好而已,抱歉抱歉。”

明明嘴上說著抱歉,達普奇卻一點也沒讀出不好意思。

達普奇沒了戰鬥的興致,悻悻放下手——以愛琉的角度來看,更像是因為手臂被她敲折了所以無力繼續嘴硬。

他從愛琉進教室的路上挪開腳步,身後跟著的一群學生同樣避開了愛琉的眼睛,有些慌張畏縮。

愛琉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奧卡洛斯學院在短時間內召集了整個彌斯特上下城區願意效忠政府的年輕能力者,在這裡,病毒爆發前就對軍事、體術、偵查等有研究的老師會交給學生們常識,以最大的努力減少他們的傷亡。

雖然就像智商高不代表著道德高,能力高也同樣不意味著這群人守規矩,可愛琉還是萬萬沒想到進來後會直接遭遇就像小學生霸淩一樣的時間。

沒有人管嗎?

等愛琉稍有些疑惑地在一張空位置上坐下,身旁一個穿白襯衫的瘦弱男孩顫抖了一下。

愛琉不用回頭都能聽到身後那群小鬼的譏笑,而在他們的嘲諷中,身邊男孩的頭越來越低。

愛琉通常很討厭有人在自己的麵前如此懦弱,但不妨礙她偶爾理解這些人的逃避。

當懦夫已經死過萬次,勇者隻會品嘗一次死亡的滋味——前者的悲劇誕生於行凶者的鄙夷,來源於路人的嗤笑,以及後人的唾棄。

鉛灰色的瞳孔被眼皮微微蓋住,蒼白的指尖不知覺中落到了那溫熱的脖頸下,流連之中引發一陣戰栗。

男孩驚恐地看向愛琉,不知道她要做些什麼。

下一秒,纖長的指尖挑起下巴。

“你的臉……”愛琉本想說彆的,但當對上男孩的視線,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襲擊了她。

不過或許那隻是錯覺,因為那種感覺立刻又消失了。

有些索味,女人臉上的表情萬分複雜,眾人隻看著愛琉與那小子可笑的互動,嘲諷聲愈加響亮。

“怎麼了愛琉姐姐,發現自己年紀大了不能談年下了?”

幾個黃毛男女湊在一塊,挑釁地注視著愛琉。

“哦?”

女人斜倚著,半條手臂搭在椅子上,脖頸微側,端的是一股風流姿態。雖然一言不發,但黃毛們無疑咽了咽口水,承認這副姿態已經是對他們質疑的最佳反駁。

有一個小夥仍然眼冒妒忌,目光要在愛琉身邊男孩的背上燒出個洞來。

“那我們可要告誡姐姐了,世界上好男孩多的是,這個可不怎麼樣,從外貌到能力,沒有一項過關哦。”

直白的嘲諷如同冰雨敲打在男孩脊背,讓他近乎完全彎下了身軀,恨不能將頭塞入桌子裡去。

“你叫什麼?”

女人清軟的吐息近在耳畔。

“右——右玉。”

“是啊是啊,魷魚,可真配你啊,腥臭讓人討厭!”愛琉還沒開口呢,那群孩子又吵開了,隻見右玉的麵孔白得可憐。

愛琉真實蹙了眉,她並不濫情,也不同情軟弱者,但右玉的過去她不了解,此刻自己已經入局,參與到這個男孩的生命中,任何行為都也許可能改變一個男孩的未來。

不,或者說最重要的事——餘光輕瞥最後一排那沉默的人影。

薑胤君從頭到尾很安靜,同那日宴會時將頭發梳成背頭的清爽不同,此時過長的發將他的麵龐遮了個七七八八,加上陰鬱的氣質,全班人都躲著他走,根本沒人知道這位獨行俠竟然是大統領的三子。

靜靜凝視了他一會,愛琉轉回了頭。

不等愛琉向右玉說什麼,一名穿著作戰服的男教師姍姍來遲,他瞥了一眼教室裡的新人,卻並沒有任何反應,而是自顧自地開始授課。

儘管這種行為超乎尋常,但他的授課內容確實質量夠硬,甚至有些驚豔。

愛琉的體術水平其實很一般。迄今為止與柯弋交手的勝利,一仰賴於從異常身上汲取的力量,二歸功於自己的天賦,但這些天賦如果不能繼續轉化為實打實的技巧,清楚前路有多麼崎嶇的愛琉已經能預見自己的失敗。

而這也是她同意進入奧卡洛斯的原因。

不靠著遊戲的master而是自己跑出海希斯監獄的她,比起原本遊戲劇情中因玩家而患得患失,心中充斥著對知識的渴求與向上的野望。

男教師這節課僅僅是純理論課,到點便揣著顯示屏麵板離開教室。而等他的身影終於消失在教室外,裡頭的學生緊張的神經才終於鬆弛下來——當然,並非全部,也有幾個非攻擊型的摸了一整節課的魚。

愛琉感受到身邊的右玉身體緊繃,似乎想要將教師所說的東西刻進腦子裡,筆尖一刻也不帶停的。此時他似乎忘卻了身邊讓人壓力巨大的漂亮女人,也忘了身後對他冷嘲熱諷的同學,隻是全身心沉浸在課程中。

但他的好日子沒有維持太久。

“喲,來看看我們的魷魚先生又記了什麼好東西!”

“彆拿——!”

黃毛一手壓下右玉的肩,並且迅速凝結出一片讓人肩胛骨一涼的冰,直接將右玉釘在原地。那黃毛一手晃動著本子,一邊以極其嘲諷的表情誇張地呼朋喚友。

“哇哇哇沒想到這個年代了還有人用紙筆記錄,魷魚,你不會沒錢買通訊器吧,你也太差勁了。”

“彆否認哦,我可是看見你的貧困生認定了,嘿你猜怎麼著,小爺我投了反對票,你沒成功嘿嘿,這個月拿不到補貼了吧。”

不知是因為血液和□□冰冷的疼痛,還是心臟劇烈跳動帶來的抽搐痛,右玉的臉如粉刷過一樣恐怖。

“嗬,讓你靠近我們達普奇大人啊,平民也想玷汙我們達普奇大人身邊的空氣……”

男孩的罵罵咧咧和嘲諷不斷,右玉穿過像潮水一樣壓過來的人群覷見那位自己視為靠山的達普奇,卻見他一臉無所謂地把玩著通訊器,根本不在乎這兩周為他鞠躬儘瘁的小弟,

翡翠綠色的眸子迅速褪色,淺淡得如同薄薄一張紙,分秒中就要碎裂。

“我說可以了,你們已經吵到了我耳朵。”

愛琉身高腿長,動作迅敏,她隻伸手便從那名揚著紙張揮舞的男孩手裡奪過了紙張,端詳了半秒。

“不錯,記得還挺重點,這份我要了可以吧。”愛琉和右玉打了個招呼,但不由分說地將紙張疊成小塊塞入了褲兜。

右玉仍在發呆,對外邊的一切都沒有反應。

黃毛還想說什麼,有一瞬間他隻記得愛琉的能力是契約所以本人不足為懼,但其他同伴倒是想起這女人進來便給了他們中最強的達普奇一個教訓,所以……

可悲的事實是,他們百分之百都打不過她。

看著這群小屁孩瞬息萬變的神情,愛琉隻覺得無聊和反感。這個世界的價值觀已經逐漸向以強者為尊傾斜,可至少下城區的人們懂意氣,一切都隻靠拳頭說話。

但上城區不一樣,除了拳頭,他們還利用製度、玩弄權勢、懂得抱團。

不論右玉的能力是什麼,他在這裡的生活都隻能是底層的、被操控的、被玩弄的。

這種失衡感讓愛琉愈加煩躁。

“上了一節課我還不知道那老師叫什麼名字呢?”愛琉直接踹了踹身後那黃毛女孩的桌子腿,“你來告訴我。”

“讓、讓·默克,我們一般喊默克老師,他以前是彌斯特第一陸戰隊的一級執行官。”女孩更怵愛琉,這女人根本就是個凶殘的怪物。

她吞咽了下口水,不得不補充,“你要想找他的話就需要加快時間了,他可是有公務在身,每次下課都神龍不見尾的,辦公室在東樓301。”

“當然,我當然會去找他。”愛琉收回腿,旋即轉過頭來看向教室裡剩下的男男女女。

“說吧,裡頭有什麼陷阱,我可不相信他會那麼好心給我指路。”

那些男孩女孩對視一眼,全都強撐著沉默。

最後一排的薑胤君抬頭看了愛琉一眼。

金發男孩陰沉著臉起身,在班中與走到門口的愛琉對峙。

“你這種粗暴的態度,他們還敢騙你什麼,隻不過——默克老師不喜歡彆人下課找他而已,因為他始終覺得讓他來這裡給我們上課而不是去攻打卡薩,完全是大材小用。”

“沒錯沒錯,而且他就是說……不太看得起我們。”其他人附和。

達普奇接著說:“你最好祈禱自己有那個他看得上的實力,不然可是會被他暴打一頓。”

愛琉聽到達普奇的警告,反而笑了一聲,“看來達普奇小弟弟被打過呢。”

達普奇臉黑了。

“不過,在這訓練了四個月還打不過我一個新來的,你們倒是也彆抱怨那位默克老師的心狠,難道你們還想被嗬護著鼓勵嗎?”

不少學生露出憋屈的神色。

愛琉倒不是因為剛進門時的齟齬而有意刺他們,隻是……想到這群人享受著最優質的資源,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該付出什麼樣的努力來回報,甚至毫無抵禦異常的緊迫感——當然,愛琉可不是那種一味隻強調犧牲和奉獻的人,即便是為了自己,他們也該更努力些才是。

愛琉得到回答後便打算去找默克補課。在奧卡洛斯學院裡並沒有幾個人知道愛琉的真實身份,所以愛琉行走起來倒也方便。

海希斯典獄長的姓名對外保密,除了相關高層,其他人並不知情。就連那天出現在薑梔羽宴會上的富商政客如今也不過隻是知道了愛琉的臉,卻依舊不知道她姓甚名誰以及除了典獄長外的身份背景。

所以,愛琉去找默克隻打算以一個“好好學生”的麵目請教。

根據班裡學生的說法,默克也是個物競天擇、弱肉強食理念的堅持守護者,這種人一般會有兩種可能性:

第一,本性為善,於是更欣賞那些願意朝上爬的人;第二,本性為惡,不懂視具體情況分類討論,而一味鄙視所有不如自己的人。

愛琉在賭,賭他是前者。不過哪怕是後者也沒什麼了不起,大不了被鄙夷一下,那種高傲的目光不會刺痛愛琉分毫。

因為她太明白這個世界某些陰暗運行著的規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