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在走神。
他帶過來的東西並不多,而且都是些非常普通的日用品(槍械也在琴酒的“日用品”範圍內),因此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這時候就很適合想點彆的。
在琴酒來到加百羅涅之前,他便對這裡的情況有所預見,但真正麵對的時候,仍然能感覺到更多意料之外的部分。
他料到了加百羅涅不會像組織那樣陰沉,但也沒想到能開闊到這樣的地步,要是讓不知內情的人來到這裡,大概完全想不到這會是個巨大黑手黨的總部。
唯一能體現這一點的可能是幾乎所有成員都穿著黑色西裝,從衣服顏色的角度上來說倒是和組織很有共同語言……但在這樣的氛圍裡比起黑手黨甚至更像是保險業務員。
和組織完全是兩回事,這倒是意料之中。
畢竟,這兩者的成立原因就截然相反,發展脈絡更是大相徑庭,boss雖然一度對由彭格列家族所率領的這些黑手黨家族所擁有的力量充滿興趣,但卻很快選擇了敬而遠之,隻保持了最表層的必要往來。
這也是為何琴酒一直對加百羅涅不算了解——也使得這次任務更加奇怪了,說不定是boss終於決定向彭格列投誠——不太可能,那樣的話為什麼要繞這麼大的圈子,總不能是為了拖時間。
琴酒結束了對房間的整理,同時覺察到自己的思維已經飛出去太遠了——他不想承認,但迪諾那種跳脫的思維方式好像確實對他產生了一些奇怪的影響。
製止了自己過於奔放的思維之後,琴酒走到窗邊,向外望去。
他是個對自己的安全有著很強警惕心的人,所以幾乎每次進屋時都會在第一時間拉上窗簾,但這次卻沒有這麼做,不僅如此,當他從窗口望出去,看向外麵的景色時,心中完全是安定的——這絕不僅是因為這個鎮子上並沒有任何狙擊點。
就像他之前感受到的那樣,加百羅涅的一切都與琴酒的習慣格格不入,但又莫名的並不會讓他感到不適。
琴酒原本認為這可能隻是不同地區黑手黨的風格問題,但回想之前與意大利□□的接觸,隻能說,哪怕是在意大利的黑手黨家族當中,加百羅涅依然是足夠特殊的存在。
他望著窗外的景色,時間正值傍晚,按照琴酒平常的行程,自然沒有到休息的時候,而且雖然奔波了一天,但這一天和他的日常比起來可以說是根本沒有強度,所以也完全不感到疲憊。
不過,出於當臥底的專業性,琴酒沒帶任何工作過來,之前在辦的事情也因為這個任務而緊急卸掉了,現在還真有點無事可做。
或許,在裡包恩回來之前,自己真的可以在這裡休息幾天,仔細想想,如果不談那個目的不明的任務目標,這裡看起來完全是個完美的休假地。
環境上佳,氣候宜人,人際和諧,還不用擔心安全問題,隻要組織不和加百羅涅打起來(至少短期內不太可能)。
琴酒伸手拉上窗簾,對遮光度感到滿意,他在黑暗中像是完全不受影響般地穿過半個房間走到床頭打開燈,正巧看到床頭擺著幾本舊書。
他隨手抽出一本,隨意地翻了翻,又放回去。
以及……首領很有趣。
琴酒望著床頭的燈光思索片刻,決定今天早些休息。
這是個輕鬆而平淡的夜晚。
琴酒沒有因為陌生的環境有什麼不適——這是當然的,加百羅涅的客房甚至還比他那些不常用的安全屋要舒適得多。
也沒有因為陌生的任務類型產生多餘的情緒——不是第一次了,他從一個普通的殺手變成組織裡什麼都乾的萬能工具人是有原因的。
甚至都沒有像之前習慣的那樣,為接下來的任務做個計劃——誰知道之後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呢,說不定組織真的會和加百羅涅打起來。
總之,來到加百羅涅的第一個夜晚,琴酒在床邊看了一會兒書,然後早早入睡了。
這天晚上他休息得很好,在過於充實的一天之後很快陷入深眠,仿佛本能地感覺到了環境的安全。
而這就導致,作為一個短睡眠者,琴酒醒來得也非常早。
早醒,但卻無事可做——這樣的情況對琴酒來說非常少見,準確來說,根本就是頭一次,通常而言,每天醒來的時候都有無儘的工作在等著他。
琴酒不會說組織在壓榨他的勞力,因為這些工作中的大多數都是他自己樂意做的,事實上,此時想到在他離開之後它們會被交到什麼人手上,他依然感覺到一種隱約的焦慮。
畢竟他很清楚自己那些同僚的能力,事情絕對會被搞砸,隻不過是搞砸程度的區彆。
但他總得適應這個,琴酒一邊像往常一樣收拾自己一邊想:適應這個事實,現在思考那些事情對你來說毫無意義,雖然眼下的任務也很難說有什麼意義,但至少還有來自第一殺手的課程可以期待。
當琴酒完全準備好一切——就是說,甚至可以當即出門殺個人的程度——的時候,時間甚至尚未走到淩晨四點,這絕不是個出門的好時機,琴酒可以肯定此時餐廳裡不會有早飯,而那位過於熱情的主人家必然正在休息。
一般來說,當他無事可做的時候(這種情況並不多見),琴酒會選擇做些訓練,但在沒有人帶領的情況下去找訓練場也許有點冒犯,迪諾大概不會介意,但作為一個新手臥底,他可能還是謹慎點好。
或許應該先去找點吃的……琴酒一邊略微有些出神地思考著,一邊拉開房門。
下一秒,他微微一怔,很快地低下頭:“您好,Reborn先生。”
“Ciao~”戴著大禮帽的黑眼睛嬰兒微笑著對他點頭。
世界第一的殺手先生,是個嬰兒。
再怎麼奇怪的事情,一旦確認了,也就是客觀存在的事實而已,琴酒在看到資料的時候已經驚訝過了,現在見到本人,倒是沒有什麼特彆的情緒。
啊,驚訝之情還是有一些的,主要針對裡包恩這出人意料的出場方式。
但在組織裡待久了,這點驚訝還不足以讓琴酒表現出來,他眸光沉靜地望向這個站在走廊邊燈的頂上,像是玩具娃娃一樣的嬰兒,對方也沉默地打量著他,那雙無機製的眼睛裡看不出絲毫情緒。
這份沉默持續的時間不長,裡包恩的聲音裡有種嬰兒特有的尖利,但他說話的語調卻很沉穩,完全是成年男性的腔調:“迪諾沒帶你去過加百羅涅的訓練場吧?”
“是。”琴酒點頭。
“跟我來。”裡包恩乾脆地說。
來到加百羅涅的第二天,琴酒終於見到了這裡的訓練場——以及醫療室。
這天早上,懷著一腔熱情的迪諾·加百羅涅,出於不要打擾客人的想法,在出門路過客房的時候沒有試圖去和對方打招呼,於是錯過了琴酒不在房裡的事實,一直等到他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才從下屬口中得知,自己親愛的老師已經把客人打進醫療室了。
他不想表現得太意外,畢竟裡包恩的教學風格就是這個樣子,他自己也早有體會,然而事實是迪諾還是很意外,誰讓裡包恩回來的速度也太快了,他都還沒帶人去鎮上逛過呢!
“我想了想,還是不能把笨蛋徒弟一個人留在這裡,”裡包恩站在辦公桌上,一本正經地說,“而且我要辦的事已經辦好了。”
根本就是因為已經辦好了吧……!
雖然這麼想著,但迪諾還是很為前麵那句關心之語感動——笨蛋的部分就被他忽略了,年輕首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說道:“我並不是一個人啊,Reborn。”
嬰兒教師發出一聲輕嗤,但並不含有多少惱火的意味,迪諾見狀,立刻抓緊機會繼續問道:“所以,我是不是要有一個師弟了?”
在一瞬間,裡包恩的表情顯得有些驚訝,對他而言這可不多見,不過,他反應過來的速度也很快,因為迪諾在繼續小聲嘀咕:“但你對他是不是太嚴格了一點……”
假如迪諾會讀心的話,他就會聽到自己的老師發出一聲又大又沉重的歎息,不過此時此刻,他隻看到裡包恩那雙大眼睛彎起來,嬰兒天真的笑容中透出一點危險的意味。
“我不知道你這麼期待師弟的出現,”他甜美地說,“不過,他和你認為的恐怕不太一樣。”
麵對老師這樣的表情,迪諾的大腦本能地拉響了警報,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細胞都緊繃起來,他的大腦飛速旋轉,搞不清自己是那句話說錯了,但也可能其實沒有說錯,因為裡包恩折騰人有時候不需要理由……
就不應該質疑裡包恩的……他在心裡留著寬麵條淚想。
迪諾確實已經習慣了老師的教學方式,但這並不代表他有重溫的願望。
麵對著自己麵前像是炸了毛的小動物一樣的弟子,裡包恩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再度在心裡歎了口氣。
“總會有那一天的,”他用黑沉沉的眼睛看著迪諾,一時間幻覺自己麵前還是十年前那個不靠譜的少年,但他的弟子早就已經成長了,這一點裡包恩比迪諾本人還要清楚,“將來需要你幫忙也說不定。”
迪諾驚訝地睜大眼睛,隨即點頭:“當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我不在加百羅涅的時候,你就是這樣等著情報出現的嗎!”裡包恩一躍而起,毫不猶豫地用力敲打迪諾的腦袋,“自己研究去!”
丟下這樣一句話,家庭教師先生像出現的時候一樣突然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