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續光也以為有戲,很是優容地看著識大體的女兒,一副慈父模樣。
喬乘月也不打破他的幻想,她想了想,笑得諂媚,一杯杯酒敬吳少爺他爹。
沒有人比吳夫人更清楚她是如何上位的,看到繼子的相親對象朝自己的金主深情款款,她有些懷疑人生,一把將新丈夫拽自己懷裡。
感受到溫軟的肌膚,吳老爺有些不明所以,一隻胳膊還在新妻子懷中,另一隻已經舉起了酒杯,又朝喬乘月說:“海量,海量。”
程續光漸漸回神,比起腦滿腸肥的吳家二代,老當益壯的當家人好像的確更能看得過去,他皺著眉思考著圈內人會如何想他如何說他賣女求榮,一邊又覺得喬乘月果真同她媽一樣招蜂引蝶、毫不自重。
看著程續光貪婪而虛偽的眼神,喬乘月甚至感覺自己能聽見他完整的心聲,不由嗤笑,輕飄飄的目光落在喬煙羅身上。
她好似是來陪襯的花瓶,低眉順眼,不曾言語,歲月隻給她增添了很少的幾條紋路,肌理的溫潤質感分明是華貴的,人卻阿諛著,諂媚著。
有人儘興而歸,有人置身事外。
“注意分寸,你畢竟是程家大小姐”,程續光指點著,想了想,怕女孩臉皮薄,又欲蓋彌彰地說,“成年人隻看結果,過程略微體麵就足夠了。”
喬煙羅好似聽不懂丈夫說的話,抑或是並不覺得好好一個父親說這種話有何不當,於是也低頭:“為人父母,我們總是為你好的。”
喬乘月送走惡心的夫婦,打車回了隻有自己的家。真諷刺啊,她想,非要“紆尊降貴”來親自接她的人,在目的達成之後,立馬就放她自由了。
不願再同這樣的親人虛以為蛇,但是,還是本能地想試探他們的底線,喬乘月,你真卑賤。
她一遍遍地默念著,試圖讓自己接受並不被愛的事實,手卻不受控製地顫抖。
直到韓珍妮的電話打破她的戰栗——“美麗,有轉機了。”
喬乘月喝了口冰涼的葡萄酒,她還有另外的世界。
閨蜜兼合作夥伴激動的語氣,縱使隔著話筒,也難以忽視:“鄭池苑吃排頭了。”
“怎麼可能?她不是隻手遮天嗎?”
韓珍妮想著從狗仔朋友手中拿到的一手消息:“她是富二代,但是難道普通一個富二代都能這樣耀武揚威?那娛樂圈不就成菜市場了嗎。”
仿佛看到鄭池苑焦頭爛額的畫麵,她頗為欣慰:“你不知道,她插足向恒老總婚姻被人家夫人打了。”
沒敢說自己剛剛試探程續光的時候甚至也懷疑過會不會被吳太太打(雖然,半年前現任吳太也因被前夫人當眾辱罵而在淵南揚名),李美麗笑而不語。
“她現在自顧不暇,土豆網那邊你還想繼續接觸嗎?”
“不必了,也許沒有這種緣分,”李美麗若有所思,“我這樣的咖位,被欺負也是很尋常的事。”
不同於李美麗的雲淡風輕,韓珍妮倒是憤憤不平:“等咱們揚名了,讓粉絲把這破綜藝衝垮。”
李美麗心想,那估計得是猴年馬月了,但是還是因為朋友的寬慰而心生暖意。
公關經理兼經紀人韓珍妮又問:“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紀導最近要拍網劇嗎?”
李美麗想說當然,又有些難以置信:“怎麼?你有門路嗎?”
她本來不抱任何希望,但是,倘若是完全沒影的事,靠譜的合作夥伴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
“紀導可能會公開選角,我幫你投簡曆了。”
“啊?”李美麗差點被紅酒嗆到。
雖然是公開選角有棗沒棗打一杆子,但是用李美麗糊成白牆的臉毛遂自薦還是有些讓她麵紅耳赤。
她還以為韓珍妮有什麼內部渠道呢,果然,以她們這樣的層級,還是太癡心妄想了。
規劃著自己未來的星途,也為了整理自己心情,李美麗給喬乘月請了一周長假。
請假條遞交上去不過半個小時,哥哥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喬乘月手動按掉,整整按了一個小時。
程喬晏無奈留言,喬乘月沒有點開對話框——對方拒絕了您的關心。
軟件上還閃爍著小號的消息提醒,QCCQ問她喬學姐的近況,同時又發了一個紅包。
喬乘月想了想還是決定回複,畢竟,以後還打算繼續忽悠哥哥呢。
她簡單解釋了一下自己這周有事很少碰到喬學姐,但是聽說她好像想去散心,可能過幾天就回來了。
於是喬乘月對話框裡的哥哥終於消停。
李美麗從郊區小院的床上醒來,晨曦的微風拂過,她享受這種安然的寧靜。
直到銀行卡被凍結的消息打破她美好的一天。
她怔愣地看著手機懷疑人生,現在她的全部身家隻有羨魚聊勝於無的資產以及用韓珍妮身份證辦的那張專門接收QCCQ紅包的卡。
還沒來得及回神,她又看到哥哥的留言——乘月,我知道他們讓你相親的事情了,彆害怕,我會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李美麗笑不出來。
你所謂的站在我這邊,就是在不通知我的情況下同家裡人對峙嗎?
她的怒火蹭一下就上來了,要是早知道程喬晏會去攤牌,昨天晚上她就是連夜不睡也要把所有零用錢全部取出來。
對著父母忍氣吞聲的喬乘月在哥哥麵前永遠耀武揚威,她直接打電話過去質問程喬晏。
顧不得解釋為什麼自己要請假為什麼不肯接電話,她的怨氣比鬼還重:“程喬晏,你知道我的銀行卡被凍結了嗎!”
示意會議暫停的程總走到角落接電話,雙腿交叉站立,神情閒適:“無所謂啊,我的卡也被凍結了。”
喬乘月無語凝噎:“你不是混到了商璘頂層嗎?”
衣冠楚楚的程某人淳樸一笑:“是頂層辦公室,又不是總經理。”
喬乘月無話可說,畢竟在不食人間煙火的程喬晏程總看來,衣食住行都從公賬出,哪裡能用得著什麼錢。
“乘月?還在聽嗎?喂。”
沒有得到下一句回應,程喬晏又接著去開他的會了。
不是沒想過替哥哥向父母好好澄清,但是,她說什麼有意義嗎?
不論如何,喬煙羅都會覺得自己是教唆她乖兒子忤逆他們的罪魁禍首,又想到程續光甚至毫無心理障礙就能接受自己傍老男人這件事,她忽然就不想解釋了。
李美麗重整旗鼓,現在,她是真的代入一無所有的打工人了。
海選現場比她想象的還要熱鬨很多,韓珍妮擠在人群中幫她排著隊,仗著自己同其他女性不同的骨架與體格橫衝直撞,李美麗不由覺得好笑。
她倒沒有那樣渴求得到一個角色,根本原因是,她對紀導是否能拍好網劇並不持有十分的信心。
那樣輕易就能形成降維打擊?她在心裡悄悄懷疑。
填完各種資料,選角助理讓他們回去等消息,李美麗去完衛生間,揮揮手正準備走,突然聽見紀導在同誰爭執。
身形清瘦的男人正攥著他的劇本,李美麗眼前一亮——娛樂圈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這麼書生氣的男演員?
甚至,他氣急時扶金絲眼鏡的動作都那樣吸引她的視線,李美麗的目光不由追隨著男人的指尖。
“如果要魔改,那買這本書的意義又在哪裡?”
李美麗終於聽清他們爭論的緣由,在轉角偷聽的她連呼吸都放緩了。
“為了粉絲,為了叫好又叫座。”麵對氣得聲音顫抖的年輕男人,紀導四兩撥千斤。
他語氣很柔和,頗有些對年輕人的縱容:“不是說得了什麼新銳,就能說一不二的,市場愛看什麼,我比你吃的虧多。”
像長輩一樣囑咐年輕男人多喝熱水,他目不斜視地離開了。
李美麗心想,還好他沒看見我。
但是這種幸運馬上就消失,惱火的年輕男人居高臨下地對她說:“你是誰?躲在這乾什麼?”
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腳尖簡單審視了一下身高差,李美麗心想,這男的長這麼高乾嘛,海拔高缺氧,沒看見這孩子的臉都紅成獅子頭了嗎?
“路過,路過。”她識時務地準備跑路,總不能說是聽見有人吵架就順勢躲起來偷聽吧。
遠處傳來韓珍妮的呼喚:“美麗,你在哪兒?”李美麗如釋重負,趕緊離開。
身後的男人不放心:“聽到沒聽到都管好你的嘴。”
拜托,我又沒簽保密協議,李美麗心想,於是幾分鐘後,韓珍妮就知道這件事了。
“你是說,紀導為了噱頭,要把原著主線都改了?”韓珍妮很疑惑,“那他怎麼知道改了之後就一定能有人看呢,要是他原本的劇本就有那麼賣座,乾嘛還花錢買ip?”
“買原著是因為他需要一本現成有粉絲基礎的小說,但是,他已經連續撲街好幾部劇了,”李美麗也在思考著,“至於他怎麼確定改了就會有人買單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
此刻的寧澤也正無能狂怒著,原本整潔的袖口也沾染了咖啡漬。
顧不上換衣,他有更為緊迫的焦慮。
為了一次出位,獻祭自己的整個職業生涯?
他簡直是個瘋子。
寧澤無法平靜,於是扔開精心修剪的劇本,他打開電腦編輯辭呈。
縱使,是付出傾家蕩產的代價,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