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三根。”海堂彎起眼睛，身上散發出黑氣:“還是說，上水你已經不需要了？”
他捏著頭發的手指狀似要鬆開。
【愛要不要，不要就一根都不給了】
“……不，有三根就很好了。”直覺告訴上水現在的海堂前輩很危險，他僵硬地從海堂手中接過頭發，像怕他反悔一樣，東西一拿到手他就立刻衝到休息區，找出自己的背包，然後掏出一塊手帕嚴嚴實實地將它包起來。
其他人沉默地看著上水的動作，不知道該說什麼，上水，真是一個神奇的男人。
“隆司，你在嚇唬他啊。”綾崎好笑地看著自家隊長，難得見他這麼孩子氣的嚇人了。
海堂臉上仍然保持著和善的笑容，語氣平靜:“不，如果他真的敢要十幾根頭發，我會捏爆他的頭，告訴他，什麼該要什麼不該要。”
——畢竟我的頭發也是頭發呢（微笑）
長穀、瀨口驚恐:隊長！不要笑著說出那麼可怕的事情啊！
他們突然想起之前隊長生氣也是這樣，一邊微笑，一邊當著他們的麵，直接徒手捏扁了裝滿飲料的易拉罐。自那以後，他們倆就再也不敢惹隊長生氣了，就怕自己成為和那易拉罐一樣的下場。
綾崎:“有趣的形容，隆司你這個玩笑還蠻嚇人的啊。”
他笑嗬嗬地說著，還一副“你說得真棒”的表情。
長穀一下扭頭，不可思議地看著綾崎:和也前輩！隊長他這個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啊！你的濾鏡也太大了吧！
放好幸運物的上水回到球場，他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海堂，在心中確定，隊長，絕對不能招惹，要不然會有不好的下場。
發球權來到了紅隊，由飯綱進行發球。
飯綱直起手臂大力揮出，很快將排球打了出去。
“砰！”
“我來！”古森腳步上前，來到排球的正前方，然後蹲下壓低重心，將手臂夾緊，雙臂緊緊並攏，讓球精準又穩定地落到了雙臂之間。
飯綱看著自己的發球被輕鬆接起後，忍不住用力皺起了眉:“可惡啊，發球真的好難啊……”
“一傳到位！接得漂亮！”圍觀的一個男生忍不住叫好，這個接球，實在是太漂亮了。
一般來說，高個球員的行動和矮個球員相比會沒有那麼靈活，並且重心較高，不利於接球。因為自由人需要速度相當快的救球以及對球路的精準預判，所以大多數自由人的身高都不會很高。但是古森卻沒有這樣的缺點，雖然他的身高比一般自由人都要高，但是他的動作卻相當敏捷，技巧也很紮實，甚至在接球之後有意識為其他人讓出位置，好讓他們進攻。
二傳手井川視線從己方球員的身上掃過，咬牙叫著他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佐久早！”
井川的傳球動作乍一看很標準，可惜隻要細心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他的傳球，與佐久早之前跳起的高度相比，太低了。
“果然，沒有磨合過的隊伍，是很難打出完美的配合的。”月成教練意味深長地看著球場上的幾人，低沉著聲音:“那麼你們會怎麼做呢？”
在安排比賽的時候，他就已經大致看過所以新生的資料了，與上水這四人相比，其他人就要稍顯普通了，不是說他們的實力太差，他們的水平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也許在其他學校還可以成為正選候補球員，但是在井闥山，他們的實力並不能到達第一檔，也就是首發球員之列。
所以現在上水他們所在的白隊，真正實力在同一個檔次的，隻有上水四人，另外三個臨時被拉上的新生，根本無法那麼快適應不熟悉的隊友，所以，他們的隊伍在一開始就存在著致命缺點。
排球被井川送向佐久早的位置，手臂後擺助跑，佐久早仰頭看著飛來的排球，眉頭緊皺。
——太低了……
“太低了。”
上水看著上方傳給佐久早的球，忍不住皺眉，就算他知道這是雙方都是第一次配合的原因，但是這個傳球不管是高度還是準度都與佐久早跳起的位置相不符。
聽到上水低語的井川捏緊拳頭，在心中淚流滿麵。
——我知道我這球沒有傳好，但是稍微體諒一下普通人的自尊心吧，下一次我會注意的……
“井川，我懂你。”看到井川臉都黑了，另外一個新生安慰說。他們和那四個人，感覺真的不是同一個層次的啊！
雖然二傳很不完美，但是佐久早沒有猶豫，他助跑衝到網前，雙腳用力蹬地，跳了起來。
“防守！！”
高高躍起的身體在空中舒展開，一道巨大的陰影投在地板上，將眾人都籠罩在這片陰影下。佐久早快速揮動柔軟的手臂，隨著空中傳來一道聲音，帶著詭異旋轉的排球勢不可擋地朝著攔網人布下的三人攔網。
動作乾脆利落，將自己手腕的優勢也用到了最大，對於球場上發生的狀況能夠及時應對……月成教練滿意地輕笑一聲，又在白紙上寫著東西。
“一觸！”長穀仰頭大喊。
飯綱:“綾崎前輩！交給你了！”
雖然平時綾崎的表現得比較溫和，是個老好人的類型。但是在比賽中，他卻比井闥山任何人都要有進攻性。
助跑，跳起，然後是扣球——
如千百次呼吸般那麼簡單自然，他將手臂狠狠朝著排球擊去，排球瞬間燃起白色的氣浪，要將空氣撕裂一般，朝著白隊的攔網快速衝去。
攔網被破開，副攻手八田立刻大喊:“救球！”
古森深吸一口氣，全神貫注地盯著衝來的排球，臉上的表情因為格外專注而顯得冷靜地可怕。
排球在眼眸中不斷旋轉接近，他盯著排球，眼睛一眨不眨，大腦高速運轉:扣球的威力很足，球的位置有些高，按照軌跡來判斷，它要偏右側一點，所以，是那裡吧！
在心中判斷完畢後，他猛地向右橫移，身體重心下壓，左腿側壓，雙臂向右側舉起！
如他所料，排球就這樣來到了他的正前方，然後用力撞進了古森的手臂，與手臂碰撞出一道悶聲。
成功將排球卸力，它再無剛才的凶狠，乖巧地由著古森將它墊到空中。
排球被穩穩地墊起，對麵的綾崎意外地輕歎一聲，反應還真是迅速，這個男生真的是初中畢業之後才開始轉型做自由人嗎？接球的能力太強了吧。
排球向前飛去，二傳手井川抬頭看著排球，立刻打算上前進行傳球，“我”來——
話還沒說完，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他錯愕地停下了腳步，看著那道身影接手了他的位置。
“我來。”上水直接越過了井川來到了排球下方，雙手抬起，做出托球的動作。
“他這是，想要傳球？”攔網對麵的飯綱看到上水的動作，眼睛一亮，時機把握地很對，動作也很到位，接下來就看傳球了。
看到這一幕，二傳手井川感到一陣窒息，你傳球了那我這個二傳做什麼，能不能給點活路啊！
上水深呼吸，眼神變得格外堅毅與專注，他的餘光瞥向助跑起來的佐久早，眼中閃過一縷精光，佐久早的一舉一動如慢動作一般在他腦海中浮現，跑動的節奏，起跳的位置，揮臂的幅度，是這裡吧。
排球精準地在佐久早來到空中的那一瞬間，到達他的麵前。佐久早一邊將柔軟的手臂快速抽下，一邊忍不住驚訝，太準確了。
出乎意料的，這顆球，精準到有些過分了，不管是高度還是位置，都與他完美地契合，就好像他們是共同訓練配合了三年的隊友，所以才能給他托出這麼一個符合他心意的傳球。
帶著這樣的感慨，佐久早暢快地將手臂揮下，將排球用力扣了下去。
“砰！”
——
“嗶——”
哨聲吹響，比賽結束了。
旁觀的球員們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雖然這場比賽不是正式的比賽，但是激烈程度卻一點也不比正式比賽弱。
毫無意外，由新生們組成的白隊輸了。
但是當有人將上水在這場三局得到或是輔助得到的分數統計出來的時候，整個體育館安靜了很久。所有人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去看著那位他們以為是在大放厥詞的狂妄新生。
難以置信個人得分以及由他配合輔助得到的分數，都在證明，這個人是有狂妄的資本的。
排球是一項六個人一起配合的運動，所以很多時候不是一個人強就可以改變比賽的局勢的，是要多人齊心協力，自由人的接球，二傳手的傳球，攻手的進攻，由此形成一個完成的程序。
但是，上水卻告訴他們，並不是這樣的。一個人的實力是可以影響整個局勢的。
他不僅有著強悍的技巧，同時也有一顆聰明的頭腦，可以輕易地抓到對方的漏洞，用進攻打破對手的防禦。在二傳無法傳球的時候他也很自然地頂上二傳的位置，將球完美地傳到攻手的麵前，打出一次出色的配合。
這樣的人，他們根本無法打心中真正討厭他，簡直是毫無死角一般的存在。
“這家夥，強的可怕啊，是不是該慶幸我們是隊友呢~”長穀笑嘻嘻地抱頭和身旁的綾崎說:“和也前輩，你要小心哦，他和佐久早都很有可能要和你掙王牌的位置呢~”
綾崎隨手擦了一下汗，點頭沉聲說:“很強，不過王牌這個位置，雖然我是打算在三年級隱退的，但是如果誰想要的話，還是需要正大光明的打敗我從我手中奪走。”
這是屬於一個王牌的自尊與評定，接手他的人究竟有沒有那個實力和心性能承擔住這個位置所帶來的壓力。
前輩們在討論著什麼上水他們一點也不知道，也不在意。現在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剛結束的比賽之上了。
三位新生的表情既沮喪又帶著濃濃的不甘，他們其實知道的，這場比賽會輸的很大原因在於他們。
就算佐久早、上水等人實力再強，但是他們無法跟上佐久早四人的步調，總是在關鍵時刻出錯，對手的實力又格外強悍，漏洞百出的防禦根本無法阻止對手的進攻，所以這場比賽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了結局。
上水雙手撐在膝蓋上，呼吸急促地喘著，過了幾分鐘，呼吸調整好，他慢慢站直身體，仰頭任由汗水從臉頰滑下。
——果然，正選們都很強啊，下一次，他一定要更加的謹慎認真對待比賽才行。
古森坐在地上，臉上帶著苦笑，沒有想到，比賽前他們還信誓旦旦地說要拿下正選位置，結果卻輸了，太丟臉了吧。
他側頭看向一旁的上水，語氣莫名:“上水，你不會不甘心嗎？”
要說他們這群人裡麵，最難以接受這個結果的應該是上水吧，年少成名，前不久才剛拿下冠軍，可謂是最意氣風發的時候，這樣的他，怎麼可能輕易接受失敗呢。就連他都沒能從這樣的落差恢複過來，可是他卻沒能在上水臉上看到任何不甘的神情，或者是，他平靜地過分了。
“不甘心，但是有什麼用呢。”上水低頭將纏在手上的繃帶解開，平靜地說:“我不可能永遠不會輸，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所以不甘心也不會讓我有能力去改變過去的事。”
“這一次的失敗隻會讓我更加清楚，臨時組成的隊伍充滿了太多不穩定性，比賽中隊友的作用很重要。”
“我還以為……”古森意外地眨了眨眼睛，沒想到上水居然是這樣想的，在那雙透亮到如寶石一般的翠色眼眸中他所認為的不甘和都沒有出現，有的隻是一片平靜。
但是，他的心裡居然沒有特彆大的驚訝呢，古森無奈地想，是因為上水總是一副很平靜的原因嗎？就像那次比賽一樣，哪怕身體受了很多傷，他也隻是齜了齜牙，卻不曾說過下場，放棄。
上水挑眉，反問:“以為我是那種高傲的家夥，不需要隊友？隻要自己實力足夠強就將所有事情都包在身上嗎？”
古森點頭，他就是這樣感覺。因為上水的性格看上去不像是能和隊友勾肩搭背的類型，在比賽時，他總是那副平靜到傲慢的表情，仿佛什麼敵人都不能讓他看在眼裡。這樣的人，都太過驕傲了，往往都是性格獨斷的人。
“把接球，傳球、扣球、攔網全包的家夥，是笨蛋吧。我沒有想過僅憑自己一個人就贏得勝利，這個球場太大了，隻有六個人維係起來，才能攻無不勝。”
“至於這場比賽的勝負，與其沉浸在這種不甘心消磨時間，我更想把時間花在一些有意義上的事。”
古森:“比如？”
“比如先來一百個發球。”上水抬手將有些鬆開的頭發紮緊，隨口回答。
——既然比賽輸了就證明我還不夠強，隻有謹慎再謹慎，讓自己的實力達到一個足以讓任何人都心生警惕的時候，我才算真正踏入強者的地步吧。
就像牛島前輩一樣……上水回想起一年前他和牛島的那次比賽，眼神忍不住暗了暗，真正的強者，是像那樣的吧。他還差得遠呢。
“哦，一百、等等！一百個？”古森錯愕地大喊:“我們不是才剛比完賽嗎？”
——剛比完賽又去發一百個球！這家夥是體力怪物嗎？
“那又怎樣？輸了就代表著我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強，所以才更需要訓練。”將地上滾動的排球撿起，上水邁開腿重新向球場走去。
古森的表情逐漸變得扭曲，上水他在說什麼啊，在說自己很弱嗎？拜托！你已經很強了好嗎！到底是還有哪裡不滿意……哦，他懂了，像上水和小臣這樣的人都是不滿足於現在的實力的，隻會朝著更強邁步。
自覺懂了的古森從地上站起，追上他: “上水，小臣！等等我！我們一起訓練吧！”
——連小臣和上水都這樣努力，我也不能放鬆，不就是卷嗎？我一點也不怕！
“……他在說什麼鬼話？嘲諷我們嗎？”中村火冒三丈盯著上水遠去的背影，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狠狠戳了一箭，那家夥說自己還不算強者，那他們這群差點被打敗的人算什麼！
海堂慢悠悠地說:“可能這就是一種謙虛吧。”
“哈？！更讓人生氣了好嗎！”
還在恢複力氣的穴井仰倒在地上，看著上水從他身旁拿著排球走過，顯然是要進行訓練的，他咬了咬牙，撐著膝蓋站起來。上水要訓練他也絕不能休息，要不然他們之間的差距隻會原來越大，那樣的他還怎麼能打敗上水呢！
他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甩甩手就要去加入上水訓練的隊伍。
而另一邊，看到上水等人再一次開始練習，自覺不能被學弟比過的長穀和瀨口立刻加入了他們的訓練隊伍。
長穀興衝衝地跑到上水麵前，一點也沒有端著前輩的架子，反而跟個迷弟一樣興奮地說:“上水！再來一球吧！我還想再看看那種超級帥的發球！”
“你的發球很不錯，不過還是不夠的，還需要再多練練。”瀨口一臉彆扭靠近:“……如果、如果你那麼想訓練的話，我就勉為其難地陪你一起吧……”
最後一句話小得難以聽到，要不是眾人耳力都很不錯，根本聽不出來他在說什麼。
“謝謝前輩。”上水禮貌拒絕:“不過不需要了，再加上前輩人就太多了。”
——人已經夠多了，前輩你多餘了。
哪怕上水沒說出剩下的話，但是瀨口居然地看出了他的意思，他怒極反笑，這是嫌他多餘了？！
“給我放尊重點，我可是前輩啊！”
上水:“好的前輩，再見前輩。”
“上水你個臭小子！你給我過來！”瀨口額角繃起井字，拉著上水就往球場上走:“今天我們倆沒一個倒下，誰也彆想走！”
長穀眼睛一亮，他雙手搭著古森的肩膀，看熱鬨不嫌事大地說:“哇哦！古森我們也去看熱鬨、不對，是去訓練吧！”
古森眼神無奈:前輩你絕對是說漏嘴了吧，前麵那個才是你的真實想法吧。
“比賽完不要那麼快又進行高強度練習啊！”飯綱衝著球場上訓練的幾人高聲提醒。
長穀背對著飯綱擺擺手:“知道了！阿掌，你放心吧，我們心裡有數的！”
聽到這話，飯綱嘴角抽搐，你們心裡有數就不會在比賽剛結束又去訓練了。
“上水來啊！再給我來一次剛才那樣的發球啊！”
“好的，前輩你好好看著吧。”
“上水加油！奏加油！我看好你們哦！絕對要把對方打趴下哦！”
這是長穀在為兩人加油，雖然在古森看來，這就是在煽風點火。
看著球場上格外熱鬨的情景，飯綱歎了一口氣，臉上儘是疲憊:“他們真的是高中生嗎？太鬨騰了吧。”
海堂微笑著拍了拍飯綱的肩膀，語氣帶著慶幸與欣慰:“阿掌，還好我們選的是你當下任隊長。”
——要不然，我真不知道，但凡換一個人，以後這個排球部會不會被鬨翻天了。
綾崎讚同地點頭，飯綱，很可靠。
“……隊長，不要對我這種放心啊。”飯綱捂著臉，頹廢地耷著肩膀，他突然有些害怕了，隊長畢業後，他真的能管好這群家夥嗎？！
一個兩個的，就沒有成熟的！
海堂視線掃過眾人，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這一屆的新生實力超出了他的想象，雖然難搞的程度也超乎了想象。
不過就算他們這群前輩都畢業了，相信阿掌也能處理好的，畢竟他可是這些人裡麵最靠譜的一個了。海堂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