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館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個神情平靜到有些傲慢的新生身上，他怎麼敢，怎麼能說出這樣話？

新生們感到嗓子中一片乾澀，身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入部的第一天發生這種事，讓他們有種自己還在夢中的感覺，太不真實了，怎麼會有人在第一天就挑戰前輩們的權威，就不怕……不知道是誰因為緊張而用力咽吐沫。

“咕嚕、”

發出這道聲音的男生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就怕將其他人的注意吸引過來。

正選們看上水的眼神都有些變了，難道說，這就是個恃才傲物的家夥嗎？如果一個冠軍就讓這個男生如此狂妄自大，那麼他們這群做前輩的會告訴他，一個冠軍，在這裡根本算不上什麼。

古森偷偷朝上水使眼色，想讓他改口，隻不過是入部測試罷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上水注意到了，但沒有照做，而是堅持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地平靜看著這群正選們，等待他們的決定。

“能說一下你的原因嗎？”一直沒說話的海堂沉吟片刻，突然抬起眼眸認真地看向這個男生。

“隊長！”

海堂搖頭止住瀨口的話:“沒事，我想先聽上水怎麼說。”

“理由？理由就是……”上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假笑:“前輩們，你們也不想體育館死人吧。”

此話一出，明明四月的天氣已經不算冷了，眾人卻齊齊打了個寒顫:“……”

上水平靜但格外清晰的聲音一直在他們腦海中回蕩:

體育館死人吧……

死人吧……

吧……

“不是，隻是個測試而已，乾嘛說那麼恐怖啊！”長穀抱著雙臂，那張顯小的娃娃臉上滿是害怕，雖然已經是二年級生了，但是他最怕的就是這些鬼啊死人之類的事了，彆說看了，聽都不行。

“排球怎麼可能會死人啊！”

“等等，好像也不是不行……”南穀想起什麼，小聲對其他人說:“大家都看過今年中學綜合體育大賽男子排球決賽的那場比賽吧。”

那次比賽……仿佛觸發了什麼關鍵詞一般，所有人的腦海中瞬間想起了電視中比賽的畫麵:【銀發男生被排球擊中直接倒在地上】【再一次被球打中】【被隊友踩到】【被對手重擊腦門】……這樣的事情在那場比賽發生的次數簡直數不勝數。

半晌，中村遲疑地說:“如果是那種程度，呃……好像是有點可能吧……”

排球，可能，大概，也會有生命危險吧……

眾人沉默了。

“所以，沒有幸運物我是不會上場的。”上水斬釘截鐵地說。上次的比賽，讓他明白了，雖然沒有幸運物也能比賽，但是太危險了。

站在角落遠離人群的佐久早低聲:“任性。”

他望著上水，眼中閃過一抹沉思，難道說，那次比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會這麼倒黴嗎？這種理由，實在有些出乎意料。

長穀若有所思:“幸運物，是我想的那個嗎？”

“就是那種星座運勢上可以轉運的東西吧，我也不是很懂。”因為家中有妹妹喜歡研究星座運勢，勉強知道一點的南穀遲疑地說出自己的理解。

“提問！”長穀舉起手臂好奇地問:“上水學弟，可以知道你今天的幸運物是什麼嗎？”

“三根天然卷的黑發。”

第一次知道還有這種幸運物的眾人滿臉古怪:這個幸運物……好奇怪啊！

不過天然卷黑發，眾人的視線下意識在其他人的頭發上掃過，最後驚訝地發現，整個體育館幾十號人，居然隻有兩個人符合，一個是隊長海堂，還有一個是躲在角落渾身散發著陰沉氣息的佐久早。

長穀笑眯眯地看著上水:“我很好奇，如果上水學弟你沒有幸運物去測試會怎麼樣啊？難道還會像上次那個比賽一樣嗎？”

既然這樣，那就來吧。上水改變了想法，也許隻有親眼見到，他們才會相信。他默默看了長穀一眼，彎腰從地上拿起一顆排球，走到球場上。

“哦呀哦呀！上水學弟你要開始測試了嗎？”長穀眼睛一亮，難道說他這麼厲害，直接將這個脾氣很倔的學弟勸服了嗎？

不，是給你展示一下，什麼叫死亡比賽。上水隨意轉了一下手中的排球，翠綠色的眼睛輕輕掃過神態各異的眾人，平靜地說:

“前輩這麼想知道的話，不如親自體驗一下吧。”

沒有料到這個發展的長穀傻傻地指著自己:“……欸？”

——這關我什麼事啊？不是上水學弟你自己的測試嗎？

排球一下又一下被拋到空中再接住，上水微微歪頭:“直接來場比賽吧，前輩們不是也很好奇我的實力嗎？”

正選們露出略顯意外的神情，難道他們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不過，他們的確很想知道這位“冠軍”學弟究竟有多厲害，不是通過比賽的視頻，而是現實裡，他們親眼看到得知。

上水沒有拿球的那隻手指向正選們，嘴角勾起一抹有些囂張的笑容:“剛好我也想要感受一下，全國實力排名前三的井闥山排球部到底有多強啊。”

被指著的眾人露出詫異又有些興奮的神情，自從井闥山排球部成名以後，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被新生這樣挑釁過了，看著對方那雙帶著驕傲與自信的眼睛，他們不由自主地也開始激動起來了。

電視上那個高高在上的冠軍來到了現實，用那雙綠色的眼睛以及不願低頭的氣勢向他們發起挑戰，真是，讓人想要立刻去比賽啊。

旁觀的新生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這就是冠軍嗎？氣勢真強啊。

新生中，一個紅發男生用力握緊拳頭，他看著上水，眼中帶著一抹激動，中學綜合體育大賽他們隊在預選的時候就輸給了帝光，但是整場比賽下來，上水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跡，那樣精準的發球，那樣勢不可擋的進攻，讓人看過一次就無法忘記。

——上水流輝，就讓我看看我們之間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吧！

“有意思，你還真敢說啊。”瀨口的眉毛高高揚起，他跨步走到上水的麵前，上下打量著上水，嗤笑一聲:“我們為什麼要答應你？就因為你得過冠軍？彆太自以為是了，以為一個冠軍就可以在隊裡搞特殊嗎？”

“是嗎——”上水絲毫不慌，他嘴角帶笑地和麵前的前輩對視:“就我所知，井闥山一直遵從的是實力至上吧，隻要有實力，哪怕是一年級的新部員也可以立刻頂替正選的位置，成為首發球員吧。”

他偏頭去看神色平靜的海堂:“隊長，我有說錯嗎？”

“沒錯。”海堂點頭:“不管是新生還是二三年級的部員，隻要你的實力足夠強，那就可以直接成為首發球員。”

但前提是——

實力足夠強。

早就經曆過這些的排球部成員們並沒有覺得這樣的做法有什麼不對，誰強就讓誰上，這一點很公平。就是因為這樣徹頭徹尾的實力至上主義，讓井闥山排球部站在東京都甚至全國高校的頂峰。

聽到隊長肯定的話，新生們頓時激動起來，誰不想成為首發球員去參加比賽呢？按隊長說的，隻要實力夠，那他們就能成為正選了，想到這，新生們蠢蠢欲動地看著前輩們，想要取而代之的野心在眼底根本無法遮擋。

就連神情平靜的佐久早都忍不住抬頭看向球場，古森更是心動了，比起從撿球這種事情做起，他更想快速成為正選，去參加訓練和比賽。

他忍不住側頭看向佐久早，眼中帶著詢問:“小臣？”

“嗯。”

多年的相處，讓這對表兄弟有了驚人的默契，他們要加入這場比賽。

“又來了。”雙臂抱著腦袋，長穀笑嘻嘻地看著這群被野心衝昏大腦的新生們，如果真有這麼簡單的話，正選們乾脆直接退位得了。想當初他們進入排球部的時候也是抱著和新生一樣的想法，不就是比賽嗎？隻要證明自己實力強，那麼正選的排球位置就是他們的了，結果呢？完全是被前輩們壓著打。

臉上帶笑，南穀語氣平和地說:“讓他們體驗一下也好，這樣才能清楚地知道大家的實力嘛。 ”

長穀驚奇地側目:“哇哦，幸太郎你變壞了呢~”

——老好人幸太郎居然會說這種話，真是難得，所以時間會改變一切對嗎？

“嗯？”南穀不明所以地摸著下巴:“怎麼說？我有什麼說錯嗎？比賽不是最能看清實力的方式嗎？”

長穀:啊，我忘記了，這家夥還是天然黑呢。

“那就來場比賽吧。”

門外傳來一道低啞的男聲，排球部的球員們驚訝地轉身開口:

“教練？！”

一個身材高大穿著黑色運動服的男子跨步走了進來，相比其他學校年齡稍大的教練，井闥山的教練看上去才三十多歲，模樣甚至相當帥氣，通身帶著沉穩冷峻的氣息。

“既然你說想體驗一下我們正選的實力，那就新生一個隊，正選一個隊，來一場訓練賽。”月成翼狹長的眼睛瞥向上水，沉聲:“沒問題吧？”

上水將排球單手抓在手中，沒有遲疑:“當然。”

“海堂。”月成教練向海堂伸手。

“是。”海堂立刻將手中所有新生的入部申請表遞給教練。

“……”快速翻看了一遍申請表，他單手拿著文件夾，揚聲:“所有人在我麵前集合，按照新生和老生排好。”

“是！”

體育館內的球員們很快按照月成教練說的站好，等待他的指示。

“那麼，除了上水，你們有哪些人想參加比賽。”他看向神情各異的新生們，開口就讓新生們驚得差點跳起:“如果參加比賽贏過正選，可以直接加入正選。”

“……！”

沒有在意新生們的反應，月成教練低頭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一支筆，在空白的紙頁上點了點，抬頭:“想參加比賽的直接上前一步，彆磨蹭。”

“我來！”紅發男生站出來，挺直胸膛大喊:“穴井劍鬥！身高187.6，擔任的位置是主攻手！”

“教練，我們也參加！”古森笑眯眯地抬起手，身邊是一臉平靜的佐久早。

月成教練寫下穴井的名字，看向兩人:“名字，擔任的位置。”

“我是古森元也，之前初中一直擔任的位置是主攻，但是現在打算換自由人。”古森很是爽朗地對著大家自我介紹。

其他人打量著古森，有些意外，這樣的身高做自由人，還真是少見啊。

佐久早:“佐久早聖臣，主攻手。”

這個名字一出來，所有人就知道了，這就是今年另一位值得關注的新生，主攻手佐久早聖臣。

月成教練看向沒有動作的其他人:“還有嗎？”

其他新生們麵麵相覷，雖然剛才是有想過比賽拿下正選名額，但現在冷靜下來，他們又有點不確定了，他們真的能打敗正選嗎？

“我知道了，那剩下的三人就由我來點。”看過入部申請表的月成教練很快報出三個名字:“八田:副攻、旗穀:副攻、井川:二傳，出列。”

“是……”

被叫到名字的三人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出來對方眼底的擔心，他們真的可以嗎？

“另一隊的安排，”月成教練看向其他球員們:“就按照首發的來。”

……首發球員？！新生們都瞪大了眼睛，一上來就對戰首發球員，這真不是下馬威嗎？

“現在去熱身吧。”月成教練在長凳上坐下，揮手讓眾人散開。

所以說，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這樣啊……被點出列比賽的三人一邊壓腿熱身，一邊神情迷茫地想:我們今天不是隻要簡單的入部測試嗎？為什麼經過上水君的一番話，直接變成了新生和老生的訓練賽啊。

他們看向另外四個人，卻發現相比他們的迷茫，那幾個人的狀態簡直不要太好，哪怕是熱身也十分專注認真。

“你們說教練這是想乾嘛？”一個二年級的球員忍不住和同伴竊竊私語:“以前哪怕有這個測試，但是也沒有入部第一天就和正選比賽吧？”

這樣做真的不會打擊新生們的積極性嗎？

“教練自然有他的用意，我們看著就是了。”另一個人淡聲開口:“而且，你也不看看這一次新生裡都是什麼人，一個冠軍，兩個亞軍，還有一個之前隊伍也是縣內四強，沒一個是簡單的。”

熱身很快結束，兩支隊伍在教練的示意下走進球場，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新生們所在的隊伍是白隊，正選們的隊伍是紅隊，所有人比賽的人都穿上了數字背心，讓還不是很熟悉的新生們能夠清楚認出比賽的人。白隊先發，進過剛才的簡單討論，他們一致決定讓作為接應的上水先進行發球。

從球筐裡拿出一顆排球，上水朝著底線走去，沒有比賽的其他人站在場外觀看比賽，他們目光緊盯著上水，眼中帶著期待，他的發球，會是什麼樣的？

就在這時候，一抹銀白色突然向下倒去，所有人迷茫地眨眼，等等，剛剛晃過的白色是什麼？

“啪！”

隻見剛來到底線的上水不知怎麼回事突然臉朝地，直愣愣地撲倒在地上。

看清楚的眾人:剛才說的那麼帥，你現在給我們表演平地摔是鬨什麼啊！

“上水！”古森小跑到上水身旁:“沒事吧？！”

從地上抬起頭的上水:“……沒事。”不過是沒有幸運物運氣太差了而已，沒什麼……真的。

他站起身，將脫手的排球撿回，一臉淡定地站在原地。

眯著眼睛看了一會，發現有什麼不對的中村穿過攔網，蹲下盯著上水摔倒的地方，伸手摸了一把地板，眉頭緊皺:“地板上怎麼會有水？今天誰打掃體育館的，地上一灘水都沒有看到！”

“前、前輩，是我，很抱歉，但是我之前明明已經打掃乾淨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真的很對不起！”一個寸頭男生緊張地鞠躬道歉，他早上真的打掃乾淨了，現在怎麼會……

“地板上有水會讓人受傷的。”中村看了一眼眼睛都急紅了的學弟，頓了一下，開口:“下次注意。”

“是！”

確定上水沒問題後，比賽繼續。月成教練坐在長凳上，眼神深邃地盯著場上的上水等人，搭在手臂上的指尖輕點。

——你們會給我帶來什麼樣的驚喜呢，我很期待。

紅隊的自由人中村望著對麵低頭轉著手中排球的高大男生，手掌因為緊張開始微微出汗。被盯上了，他在心中這樣說著。冷靜到可怕的眼神如影隨形地跟著他，當攔網對麵的那個男生用著那雙帶著無限冷靜的眼睛盯牢他時候，身體不禁感到一陣寒意，這就是冠軍、不，是上水流輝這個人帶來的壓迫嗎？

中村的臉色更加緊繃了。

上水隨意轉著手中的排球，目光一寸寸地從那個穿著紅色數字背心的陌生前輩身上掃過，狹長的眼眸帶著一抹寒光。

——眼神很專注也充滿了鬥誌，對方既然是井闥山的正選球員，那麼實力一定很強，第一球，要謹慎一點，拿出最好的狀態。

充當裁判的一位三年級學長吹響了哨子:

“嗶——”

上水將手中的排球拋起，助跑起來。在他擊球的一瞬間，所有人恍惚聽到了一聲哀鳴聲，那是什麼，他們驚愕地想:怎麼會有哀鳴聲呢？

下一秒，他們反應過來，這是排球不堪受力所發出的呻、吟。

被擊打的排球整個被擠壓起來，球體在空中炸出一片白色的氣浪，它疾馳飛出，朝著攔網對麵的自由人而去。

被瞄準的自由人中村頭腦一片空白，他想要動起來，可是被那股氣勢壓製到僵硬的四肢卻罷工了，他隻能瞳孔放大，眼睜睜看著那旋轉衝來的炮彈直衝他的門麵。

就像危險來臨之際無法躲避，人類會做的反應一樣，他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耳畔的發絲被勁風吹起，倏忽，身後響起了一道讓人心顫的轟鳴聲——

“砰！！！”

落到地上排球接著反彈到天空，幾乎要與與二樓的欄杆高度相持平，在眾人的注視下，它急速下墜砸到地上，在地板上慢慢滾動，最後停止了旋轉。

所有人定在原地，萬籟俱寂。

就在這種極度安靜的時候，他們聽到了對麵傳來了一道輕到如歎息一般的聲音:

“居然，沒我想的那麼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