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有人認為P企業是一群針對城市意誌的恐怖分子。
但說不定人家是群程序員。
看看他們對東京做了什麼後,再過150年又做了什麼吧——被政府清算,就瘋狂拍賣企業積累下來的危險道具。
刪檔,跑路,一條龍——老業界傳統了。
至於倒黴的東京……
位於本州島的關東平原,擁有超過1,300萬的常住人口,身為世界的經濟和金融樞紐之一,東京是一座糟糕的城市。
雖然城市本人自我感覺良好,但東京其實比被火山埋了的龐貝古城還要糟糕——住房短缺,高成本生活,位於環太平洋火山帶,常常麵臨地震威脅,還有卷到要死的工作壓力,某島國優秀文化帶來的內部暴力問題至今無人能解決——至少龐貝的居民不會像東京人一樣抱怨他們的城市,因為龐貝人都死了,對吧?
不過東京還是比跨太平洋的美洲同類們好一點的,因為她不像紐約,每年平均被外星人襲擊一次;也不像哥譚,一塊磚掉下來砸到三個人,裡麵能找出來四個神經病——當然,除非有人類想不開,非要去住東京米花町。
……
東京抱著自己的小眼睛們跳入陰影,一路嚇炸毛了三隻流浪貓,兩條秋田犬,和一隻正在捕鼠的麻羽夜梟。
座敷童子在空蕩蕩的地鐵站中冒出頭,小女孩黑色半長發垂落,發絲在混濁的地下空氣中輕輕蠕動,就仿佛擁有自己的生命,試圖掩蓋住座敷童子臉上的悲傷,卻又無能為力。
她期待的往身後望了一眼,調用城市的感官觀察,隨即表情歸於崩潰石化。
可惡,情景劇裡麵的情節都是騙人的,說好的兒童離家出走會有人找,結果龍大人和橫濱跑去喝茶聊天,根本沒有人在乎東京啊!
“哇嗚……”座敷童子抽泣了一聲。
隧道中駛來一輛如月列車,一眾沒有五官的都市怪談們自東京塔站下車,看著蹲在地上大哭的小女孩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卻礙於小女孩周身恐怖怪異的威壓而不敢靠近。
東京的和服下伸出無數道尖叫的陰影,抓住礙眼的怪談們從售票口丟了出去,如月列車的車廂十分人性化的瑟瑟發抖,唯唯諾諾。
紅和服的鬼孩子仰頭大哭著踏上了在自己家裡亂竄的怪談列車。
“原來是這樣子啊……”
小小的女孩讓大大的城市發出一聲憤怒的哀鳴。
……
橫濱說,比起其他同類,東京更喜歡關注自己家裡麵的毛毛人。
一天之前,東京還以為自己的愛好是做小孩子的特權,現在她終於反應過來了不對勁。身為一座城市她不能連通地脈,無法加入同伴們的聊天群,不去關注自己家的人類,難道叫她去玩泥巴嗎?
好冷啊,她是東京又不是東北!
曾經的東京開心的告訴橫濱,跑去告訴京都,再告訴劄幌和其他城市,自己養了可以變大變小的毛毛人。那些城市是一副怎樣的表情來著……東京記得京都伸出狐狸尾巴摸摸她的頭,有遺憾有悲哀還有恐懼,最後京都老妖婆歎了一聲氣:“哎,不怪你,玩去吧。”
東京:“……”
座敷童子很難分析她在同類眼中是個怎樣的形象。
她是一座城,但一座城需要知曉自己的曆史,連通自己身體之下的地脈,完全掌控家中的天空和大地。
每一根電線杆,每一株花,每一隻在風中滑翔的飛鳥都是他們的眼和耳,可東京連這些最基本的要求都無法做到。她像還沒長大就被拔斷根係的樹苗,一個無法成長的孩童,一座令同類們惶恐的存在。
首先,東京的半死不活證明了城市意誌也可以被三維世界傷害到。
其次,就像普通人類見到鬼魂會慘叫一樣,城市意誌們眼中的東京,同軀體已經死亡,可魂魄還在天上亂飄的“小城鬼”沒有多大區彆。
座敷童子想到這裡,心情變得無比糟糕,非常想要炸掉自己,出走去月亮上找夜輝姬。
隻是炸掉她自己,龍大人不會生氣吧?
座敷童子:“嚶!”
**
在無儘的地下鐵道中,一節節地鐵車廂穿梭過暗紅色的血洞,整座城市的血管在潮濕的汙水中伸縮。
車廂內的燈光顯得格外陰鬱,一隻裂口女自怪談站上車,打算前往夜之町,她聽到遙遠車廂末端,有小女孩在靜靜哭泣。
裂口女摘下口罩,決定詢問座敷童子她美不美。
“滾!”
而地上的小女孩如同一隻被踩到尾巴的柴犬,呲牙大吼一聲,整座城市都在她的怒火中震動。
“笨蛋,老妖婆京都欺負我,小秘書橫濱欺騙我,壞蛋毛毛人炸我的藝術館,現在連你也來找我麻煩了!”
“滾蛋,你的城市在生氣,給我滾出去!”
“對、對不起!”
裂口女慌不擇路的衝下地鐵,猝然發現眼前空間快速變換,她被破防的東京扔去了大阪城。
“嗚嗚嗚……”
趕跑不長眼睛的都市怪談後,東京字麵上意思的抱頭痛哭,大顆大顆的血滴從敷座童子麵頰上滴落,將地麵淹沒成一片血湖。
更令東京生氣的是,現在連誇她可可愛愛沒有腦袋的觀眾都找不到了。
鋼鐵與混凝土構築的巨大蛛網裡,紅和服小女孩孤零零地坐在車廂末尾,白色的黴菌悄然在座敷童子的關節處生長,直到黴菌蔓延上她蒼白的皮膚,以粘稠的液體修複東京分裂的肢體,又就像是一種無藥可醫的疾病,一點一點的吞噬著整座城市。
她從地鐵站下車,漫無目的遊走,躲在國際航站樓的拐角後麵把頭接回去,直到她察覺不遠處有人類在靠近。
“女孩,你是走失了嗎?”高大的男性從免稅店繞過來。
克拉克彎下腰,本是想將孤零零的女孩送給機場工作人員,讓工作人員發送兒童走失廣播的。但座敷童子一抬頭,直接將好心的超人給乾沉默了。
小女孩揚起她可愛的小臉蛋——沒有五官,全是頭發。
克拉克嘴角一抽,心想蝙蝠俠啊,今天終於讓他見到了傳說中的日本幽靈!
座敷童子:“……”
東京摸了摸自己腦袋,終於發現她依舊處於三維世界,並且還把自己的頭給接反了。
“哇哇嗚!”
小女孩當即發出高分貝的泣聲。
克拉克神情麻木的看著鬼孩子在地麵打滾撒潑,同時口中哭喊——
“幫幫我,岩龍大人!”
……
**
所以,有人遛狗的時候見過柴犬拖著牽引繩衝出狗狗友好公園,左三圈、右三圈,將自己同灌木和繩子纏在一起,用臉懟著大地,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嗎?
反正東京口中的“岩龍大人”於下一秒趕來,鐘離算是見到柴犬是怎麼尖叫的了。
旁邊克拉克麵露疑惑,有點奇怪青年和鬼孩子之間的關係。
接著克拉克有理有據的想,鐘離來自往生堂,往生堂主營業務都和死人有關,也許青年正在執行一項往生堂的收鬼業務,哭的淒慘的鬼孩子就是從往生堂裡麵逃跑的小鬼?
克拉克好奇問道:“鐘離先生,我就是來打聲招呼的,請問這個孩子是您的熟人……我是說熟鬼嗎?”
"嗯,那便是如此吧。"
趕來的青年輕笑了一瞬,左手微微一翻,便放出張臨時寫就的安神符籙。
“祥光瑞室,光明浴身。我身清淨,內外光明。”
是法師在念咒。
念得咒語很好聽,但他聽不懂……
當克拉克反應到不對勁時,幽暗的機場內突然變得明亮起來,且並不是因為太陽升起,到了航班要起飛的時間。
隻見清幽的白光如霜雪般鋪散在大地上,機場內升起了一輪明月,月光所照之處行人皆進入安眠,克拉克搖了搖頭努力克製睡意,這才發現月光的源頭來自於鐘離先生手中托著的那張黃紙。
蝙蝠俠在這裡應該會很高興的,他的資料庫又可以更新了。
——所以他誤入了法師收鬼的清場環節?
不對……看小女鬼跑去叫青年抱的模樣,難道法師和鬼才是一夥的?
克拉克恍恍惚惚,一臉懵逼,下意識問了聲:“朋友,您是要送這個女孩回她該回的地方嗎?”
“是的,請放心。”鐘離笑著看了眼克拉克,隨後幫助東京接好腦袋。
東京仰頭張嘴,隨著大地共振,小女孩氣呼呼的聲音在鐘離腦海中回蕩:“龍大人,告訴這個無禮的外星人,我是他眼前偉大的城市!”
“不,請千萬彆這樣說。”同時趕來的橫濱心態差點崩了,他們城市意誌還丟不起東京這樣的城!
鐘離先生:“……”
東京:“…………”
克拉克:“?”
眼看孩子又要哭,鐘離也有些無奈,他選了個折中的回答,對旁邊好奇圍觀的記者介紹東京道:“這位是我認識的一名小朋友,因丟了些重要的東西,她家中的親戚托我重新交付與她。”
鬼的親戚應該也是鬼吧?
克拉克有興趣參加往生堂在神秘側世界的業務,所以他指天發誓自己是不會將秘密宣揚出去的,即便他是一名記者。
而東京傻乎乎的抱住龍大人,根本沒搞明白自己丟失了什麼東西,就主打一臉清澈的愚蠢。
按照橫濱所托,他希望鐘離可以記錄東京地脈中的曆史,並將那些流散的記憶重新安裝回座敷童子空蕩蕩的腦子裡。
所幸,這對目前的鐘離來說,是可以辦到的事情。
“山川百靈,聞我鹹驚。浩劫大道,昭天之精。”鐘離隨手一揮,一道黃符化作空中飄蕩的綾錦。
隨著玉軸左右張開,金文文字不斷在其上顯現,接著顯現出圖畫,繪測出東京的每一條河川、道路、公園和高樓大廈。
無形的畫筆逐漸在整張巨大的綾錦上繪製出了一座巨大的東京城,並隨著時間改變不斷疊加城市的動態虛影。
一層一層疊加,就像是魚類的鱗片一般。
即便圍觀的克拉克擁有超人的視力,也差點頭暈目眩,他掃了一眼空中的東京地圖,看著東方的神秘力量很發愁。
“鐘離先生……這是什麼東西?”
“此物為東京魚鱗冊。”
鐘離平靜的道。
魚鱗冊,即是種花國古時用於土地管理的重要的冊簿。在此其中,土地上的田地、山林、房屋和池塘等皆會被詳細測量,按順序排列繪製,此後每一塊土地都會被賦予一個具體的名稱,形成了一份詳儘的土地清冊。這種圖冊又因其繪製的田地圖形狀類似覆蓋滿鱗片的魚身,因而得名“魚鱗冊圖”。
足下的大地正在同青年產生共鳴。
若是出國之前,鐘離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足夠高的權限,可以順著地脈閱讀整座東京的曆史。但他現在已經獲得了若陀龍王的法印,並自身擁有源自岩神的岩龍形態,觀測600年東京城對他來說便成了輕而易舉的事情。
克拉克這才發現鐘離手中托著一枚黃翡翠質地的小型龍雕。
說真的,不認真看還以為鐘離拿出來一條超重鱷魚,或者唐人街櫥窗裡麵的招財蛙,畢竟若陀龍王的身體也太壯實了。
克拉克看見龍雕四腳立在一塊玉板上,通過仔細打量,他發現這枚小型龍雕就如一座種花國古人用的印章。
在往生堂傳下來的道法中,使用神鬼授予的法印是儀官們發遣符貼、煉度亡魂、於陰陽兩界安全穿行時的必要物品。
鐘離手中是久經失傳的“古岩龍王印”,其懾力在“岩王帝君璽”之下,象征著若陀龍王的神通和權威,可以調用山川萬物,統攝土地各路妖鬼。
最重要的是,經過“古岩龍王印”授權的魚鱗冊,可以抵消當年東京同某位旅人的賭注,重新幫助東京獲得對自己身下地脈的接觸權。
座敷童子茫然的看著魚鱗圖,一臉懵逼,但突然變得有些懷念。
此時,不隻是東京,鐘離先小姑娘一步同大地產生了共鳴,甚至於東京所看到的曆史都是從鐘離眼中解讀出來的記憶。
青年眼中金光閃爍,城市過去的曆史化作金輝被封印進細碎的琥珀。
伴隨著悠揚的旋律,所有被觀測到的曆史組合在一起,金光開始融合,直到鐘離通過和城市產生共鳴,使他的意識覆蓋了所有城市居民的目光,所有人無論是不是處於夢境之中,無論是城市、還是生靈,都隨著鐘離的視線飛躍過金燦燦的城市地脈。
直到大地上的意誌們沉默的抬起頭。
隨著鐘離的視線看見了天空中倒懸的巨大國度。那座國度好似受到眾人的召喚,正徐徐從高空迫近,幾乎要降落在地麵,代替眾人生活的城市了。
東京城內所有人傻傻的望著天空,就像一個“天地萬象”砸下來,不知道跑一樣。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緩慢又快速的前行。
鐘離輕笑了聲。
原來如此。
幫助東京還有意外收獲——也許這就是不明人士邀請他“認識”東京的目的。
他想要建立的國度倒掛在眾人的潛意識中,當意誌彙聚,生靈對璃月的認知增加,便能將不存在的國度化為現實。
也就如1,300萬東京居民和東京現在所認識到的那樣,不存在的國度自他們的認知中顯現,以此璃月自蒼天降臨,從眾人的記憶中複蘇,並化作真實的國度。
他若是想要建造璃月,隻需更改地上的生靈對璃月的認知便好了。
隻是……
同璃月相比,日本還是太小了些。
現在並不是璃月真正降臨的時刻。
他揉了揉還在發呆的座敷童子,嘴唇微微地揚起,將法印按了下去,好聽的聲音輕聲念道:“日月永固,百神擁護。”
“山嶽隨我,江河沈去。”
“急急如律令……”
所以,今夜之事就隻能請全東京的意誌們徹底忘記吧……
……
金色的魚鱗圖融入東京眉心,在座敷童子懷中化出一盞點亮的竹燈。據說東京是青行燈時,伴隨她的也有一盞小燈。
東京還是在發愣,好像根本沒察覺到自己的變化。
直到晨光照進機場大廳,所有人類如夢初醒。
東京突然跳下岩龍的懷抱,以頭搶地大叫,說她好像腦子要長出來了,“龍大人,是您救了我,現在我可以繼續成長了!”
座敷童子歡呼了一聲,衝上前去,抱著鐘離的腿,嚴肅跪下就大喊道:“東京飄零半生,隻恨未逢明主,龍大人若不棄,東京願拜為義父!”
鐘離:“……”
半夢半醒中的克拉克:“……”
日本小女孩,她喜歡呂布應該很合理吧……
橫濱慘叫起來:“你不要恩將仇報啊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