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若是要提起胡桃所說的【岩王帝君】。

就必須要解釋一番混在上古傳說中的“璃月古國”。

古籍中記載,蓬萊比鄰,昆侖之畔,璃月建成。國中的最高神掌管大地山川,而祂的名字在金文中寫作【岩王帝君】。

相傳當古國還在時,帝君每年一度,以半龍半麟之身巡遊人間,向璃月七星賜下鎏金色的雨露。

那是按照契約贈予人世的神血,在湧動的琥珀間,黃金中混雜著沉澱的赤色。

古人將其稱之為【帝流漿】。

天降帝流漿,沃灑於遼闊的東方大地。

太古之初,混元高天凝聚精華,如金色的微雨一般落於高高的海岬與金褐色的群山。

海浪呼嘯而來,璃月人載著天南地北珍品的貨船破浪而來,海水被染出了大片的金黃,明亮得如夢似幻,而山中猛獸覺醒靈智,大地上的草木快速生長,人間術士得到帝流漿,修為倍增,長生不老。

甚至於在山崖斷裂之處,鎏金般的地脈花,被漿液澆灌後瑞靄雲霧繚繞般生長出來,花中的霧氣金光閃爍。

古時璃月的子民慧眼識得此中奧妙,便采集地脈花中流淌的黃金液,將此鑄為錢幣【摩拉】,與四方諸國、山林間的部落展開了廣泛的貿易和交流。

由此璃月的名字,才被周邊地區和部族記錄進古文字中。在同一個時期,古蜀人正在捶青銅神樹,東夷族首領正在密謀反商。

而後璃月古國消失了。

……

在古老的典籍中,西邊的亞特蘭蒂斯也消失了。

學術界能夠引經據典的保證,兩座同時消失的古國間沒有任何因果聯係。

但考古學家們願意相信璃月同亞特蘭蒂斯一樣,結局都是沉入了大洋幽暗的波濤。

即使後麵考古挖掘發現,璃月的岩王帝君曾拒絕過貢品中的海鮮,甚至那位非常討厭水中打撈上來的滑溜溜東西!

——討厭魚生的岩王帝君應該不會把國家沉海裡給自己找不痛快。

可惜已經消亡的文明是沒有“國權”的。

怎麼解釋璃月文明還是要靠考古學家的一張嘴。

乃至於堅定站“璃月祭神貢品中不該有魚”的鐘離先生,作為圈子裡才望高雅,非常所及的社科大佬,鐘離先生看到有關於“考古發現中的各色璃月海洋文化貢品”和“岩王帝君的海鮮夥伴細數一二三”後,不知為何,他眼前總忍不住要一黑!

**

究竟是你懂岩王帝君還是我懂岩王帝君?

——朕真恨不得罷免了你們!

鐘離涵養不錯,但麵對一傅眾咻的學術環境,他也被吵的逐漸失去了寶貴的耐心。

作為研究璃月文明中的“異端派”,鐘離答應大洋另一端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訪問邀請,未嘗不是有換一個學術圈子,給自己疲於發論文和同行們爭辯“璃月風物考”的大腦,尋得些休息時間的意思在裡頭。

或許還要一些其他的原因。

而那些原因有些複雜,使得青年不便於解釋……

便如很少有人相信岩王帝君不喜歡海鮮一樣,也很少有人相信他們的頭頂上漂浮著一座古國。

唯有鐘離自模糊的兒時記憶開始,每當他仰頭望向蒼穹,入目的便不隻有天空和雲霞,還有一座倒掛著的古老國度的虛影。

閃耀著丹霞紋路的大地在雲層上冉冉升起,界與雲的邊緣拉出一道長長的金線。

它的虛影隱隱綽綽,隱藏在紅日和天雲間,時而蒙塵,時而發光,操縱丁達爾現象顯現出絢麗多彩的輪廓。整座國度中除了穿越虛影的飛鳥外,再無生命活動的痕跡,可每當天光照耀,那座國度便舞動起一層金光焰焰的紗衣。

鐘離仰頭望見金碧輝煌的殿閣,他望見金棕色鱗片的巨龍在雲海中蜿蜒移動。

他望見一處巨大的海港,曾經的千船萬商雲集之地北高南低。玉京台上宮觀峻立,金色的屋脊垂落雲端,荷花池映照著雕梁畫棟的倒影,被穿過晴空和湖水的天光攪出流光溢彩的波紋。

隻是沒有人煙。

難免有些空曠孤寂。

在千峰絕雲之間,躍起青羽淩空的鶴鳥與冰藍色的玉麒麟的幻影;在沉玉幽穀之中,金鯉同猊獸吞吐著蒼翠的山水;水澤荻原上曲折的河床被薄霧所籠罩,白沙中生長著坐落於望舒間的巨木。

遠處,褐黃色山巒在朝霞的映照下,披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衣,在山穀中種植著一棵結有冰晶的大樹。

且不知為何,總是令眺望天空的青年聯想到岩龍的尾巴。

還是體型橫向發展,腦袋不怎麼靈光,四舍五入有點傻的岩龍王的尾巴。

至於在玉京台的深處,佇立著一座金色琉璃瓦寶殿,透過虛影,他看到金色的倚岩殿中空空蕩蕩,唯有一座倒掛的神像以手托著金棕色的天星,靠坐在岩神的神位上長眠。

不科學的視覺和巨大的璃月遺址令青年沉默。

以普遍理性而論,他這種狀態多少要吃點藥……

……

也許問題出在鐘離自小便聽能到耳畔有夢囈般嘈雜的低語吧。

直到有一天,兒時的他還看到了一條巨龍,搖晃著尾巴,盤旋在自己居住的海城上空——

那條在城市中遊動的月白色蛟龍就盤在高樓上,愜意地吸公寓中的布偶貓。

當巨龍略微底下頭顱,他也注意到了有人類正望向祂,便很是興奮的向少年自我介紹,說他是海城的龍脈——用更加國際化的叫法便是“海城的城市意誌”。①

但少年時期的鐘離,自定義是一名熱愛科學的人類。

他當即反應到他跟幻覺之間,一定有一方不正常了!

鐘離谘詢過百度,詢問關於幻覺和幻聽可能症狀,且還不知道險惡的互聯網有“百度看病絕症起步”的說法。

少年推測自己可能得了妄想症,也可能是精神分裂,他便禮貌發郵件,仔細詢問了遙遠的阿卡姆療養院主治醫師,遇到他這種病症該怎麼治療。

——阿卡姆的主治醫師並沒有回複一名普通種花國少年的疑問。

鐘離不得不在相信自己出現幻覺的基礎上,準備模擬出一顆閃耀著金光,叫做“天星”的巨大隕石,打算朝著那些腦海中的幻覺們砸下去,寄希望於將耳畔吵鬨不休的城市意誌們統一石化掉。

很多年前,龍脈們都害怕的纏住了自己,“嗷”的叫了一聲。

在天星到達前,各種龍形模樣的城市意誌們不得不哭著跑路了。

唯留下鐘離在幻視和一點點歉意中仰望著古國的倒影長大,還對精神疾病積累出了一定的專業研究。

總而言之,阿卡姆是進不去了。

經年的幻象卻帶來了人類身體內分泌失調,激素影響了青年的大腦,大腦接著開始不切實際的拋錨——隨著年紀的增長,鐘離一步一步接受了身邊的怪事後,他越發想要將天空中的古國虛影捧在手心中,讓不存在的事物成為真實的國度。

他控製不住,也沒有委屈自己克製,一生坦蕩毫無執念,除了想在大地上真正的創造一座“國”,且那座國的名字必須叫做“璃月”。

就算他並不是創造璃月的神靈,可鐘離隱約將覺得,他同岩王帝君有一定的聯係。

或許他上一世是璃月古國中的千岩軍,喜歡把大型隕石拋往空中砸魔神的那種。

不然無法解釋他生來諸武精通。

而倒掛於天際的璃月,在“千岩軍”的眼中好似一名值得守護的孩子,漂亮獨立,可愛無比。

——而他又為何會如此喜歡這個“孩子”呢?

有趣……

**

……

當嘈雜的白天又過去了。

數小時前,鐘離從市藝術館接回了胡桃,把被監護人委托給對門修道的朋友(留雲真君)代為照顧後,鐘離回到往生堂準備出國學術交流的行李。

出國的航班定在明天晌午。

但在飛往紐約之前,鐘離先生還要先去倫敦出一趟差,因為倫敦黑市上發現了流出的璃月文物,種花國文物局需要專家幫忙代為收回。

簡單的行李箱豎放在牆角,桌子上整齊擺放著不同國家的原裝書,每本書都有翻閱的痕跡。

鐘離習慣不做筆記,因為他的記憶非常好,從不會忘記閱讀過的文字。

除了夢境。

難得他記不清楚詳細的夢境。

夜幕低垂,繁星點綴於無邊的暗藍天幕。巨大的城池依舊倒掛在雲海間,月華如水,緩慢的透過天際的虛影,悄無聲息地灑落入往生堂。

隔著精致的朱紅色雕花窗欞,細碎的光斑若隱若現,好似夢境中漂浮的螢火。而往生堂客卿的臥室內,已經熄燈歇息了,月光影影綽綽地投落在複古屏風上。

紅木床榻上,蓋著一被玉色錦緞,質地細膩,圖案雅致。散落的長發如細沙流淌,發梢間露出一絲絲金色的光澤,猶如朝霞初升映照在湖麵之上,光華內斂。

斜倚著的熟睡青年已經進入了更深層的清醒夢中,呼吸平緩,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無意識間,微微睜開的虹膜中閃爍著大片的琥珀顏色。

白皙光滑的胸腔在被褥中輕輕起伏,就像海麵上輕柔的波浪。浪花踏歌而來,銀河垂落,連接起月光照耀中的天空,直到天與海的位置顛倒,將做夢的人順著一葉扁舟,推向那座雲海間的國度。

做夢的人在夢中睜開眼,將目光投向眼前巨大的神像。

鐘離:“……”

他夢見自己進入璃月古國,已是本月的第六次了。

唯有這一次,他順著月光的指引,進入了供奉著岩王帝君神像的倚岩殿。

他好似失去了實體,但他清晰的看到岩神雕像在掌心間托著一座金色的玉璋。

玉璋之中群山屹立,山巒聚攏,黃玉搭建的台基上,瑞獸香爐中繚繞的青煙自然升起。

殿內的珠簾輕搖,燭光拖曳在那金磚鋪就的地麵上,隻見那頭戴十二冕旒,身著棕金與香色裘冕,繡著龍紋的君王靠著軟塌沉睡。

又在君王的掌中托著一枚漂浮的天星,天星中隱約閃過半麟半龍異獸的身影。

——岩神托著帝王,帝王再托著岩龍。

懂了,是俄羅斯套娃……

鐘離好像又在夢中聽到了幻音,耳畔不斷有重若洪鐘的聲音傳來,當狂風吹過,終於吹開了眼前的雲霧,將天際的煙雲組合成數行字:

【「真實」者,萬物之本相。不矯不飾,不虛不假,歸其自然之狀。天下之物,不知其真,不知其假,惟「至誠」之心,始能洞察天地之真。】

【然誠心不可得,帝流漿亦可倒轉蒼天,以天為地,以地為天,何處為人間?岩君之國即為人間。】

【第一階段:浮生浮世千岩間

——祂是誰?您是誰?

請契約者認識您自己。】

鐘離對電子遊戲不感興趣,所幸胡堂主敬老愛幼,玩手遊不忘關心家長,常給客卿展示千禧年的新奇東西。

在閱讀完雲間飄浮的文字後,鐘離後知後覺,覺得麵前的場景有點像是胡桃手機遊戲中的“新手指引”,具體處理方法就是哪裡發光點哪裡。

原來他在做一場好生奇怪的賽博夢。

電子遊戲果然害人不淺。

思索著,鐘離眼前的畫麵開始泛起波紋,隨著目光所到之處,被選擇的物品好像可以被他的目光抓起來一樣,讓他附身在大殿內選擇的物品之上。

鐘離簡單嘗試了柱子和神像的視角,發現附身後眼前隻有大片刺眼的金光。他便試著控製目光,去抓取更小的物品單位。

當他附身於玉璋中的帝王,便隻能陷入群山環繞的沉眠,附身帝王掌中的天星同理,金色的天星也在月光和山川中漂浮著靜默。

唯有天星中的岩龍在他附身後緩緩睜開了眼睛,隨即空間變化,從睡夢中蘇醒的岩龍發現倚岩殿內的神像、帝王和天星都消失了,卻出現了一雙巨大的玄色大手正托著他的龍軀,輕柔地懸浮在半空中。

“呼……”

體型修長的俊美岩龍吐出一口雲氣,優遊自若地盤著身子,垂眸仔細思索半龍半麟異獸移動的方法。

鐘離眼前閃過一行不知由來的文字:【原來您是條璃月的岩龍,也許龍需要知道,他的同類們起飛時當先邁哪條爪子?】

無妨,岩龍不是人類,不會因做夢的時候先邁左爪,而被公司開除。

岩龍將有力的軀體緊繃,軀乾彎曲蓄勢。龍的明亮的金瞳緊盯著倚岩殿上的月色,祥雲般的龍尾輕輕擺動,試著調整平衡。

突然間,岩龍的前肢高高抬起,上半段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岩龍如貓一般伸展身體,像離弦的箭一樣騰空而起,前爪伸展開來,優雅迅捷地劃破空氣。帶著柔軟的金色尾巴在月光下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幾乎是在靜止的時間裡完成了飛躍騰空。

轉眼岩龍的上半段軀體便漂浮在了雲海中。

鋒利的爪鉤劃開凝聚在倚岩殿上的霜色。岩龍迅速調整身體,四肢協力,優雅自如地擺動身軀。

幾個靈巧的轉身後,岩龍抬起精致的龍吻,似乎想要借助身體的便利遨遊雲際,但修長的龍身突然一滯,隻能疑惑的望向自己身後——祥雲般的尾巴依舊纏在玄色岩手的指腹之間。

“嗚?”

龍疑惑的歪頭輕吟了聲。

那雙岩手捧著對比度玲瓏嬌小的岩龍在半空中起伏飄蕩,好似一對激動的保姆,在迎接新生的瀕危保護動物!

鐘離卻發現自己的尾巴卡在岩手上了。

他的龍爪下意識抓住岩手的指節,龍尾不聽從主人的掌控,依舊死死的纏著。

——原來如此,龍和龍尾是兩種生物。

岩龍默不作聲,慢條斯理地試著鬆開纏繞成繩結的尾巴,岩手也托著細長的龍爪,嘗試幫忙。

“嗚……”

岩龍又發出了聲輕鬆的長鳴聲,祂的尾巴終於脫離了岩手協助。

但在下一刻岩龍的龍吻好似接觸到一股高空中冰冷的空氣。

突然視角倒轉,岩龍正上方天空化作了燈火通明的大地,在一雙玄色大手驚慌失措的手語間,岩龍微微張大狹長的眼眶,祂順著重力的召喚,順著狂風掉落向了大地深處!

又像是岩龍衝破一層半透明的金色蛋殼,溫熱的金色胎液化作夜間的細雨落向下方的城市。

瘋狂墜落之間,鐘離好似快要清醒。

岩龍甚至聽到了夢外的世界有人在喊:“帝流漿,是帝流漿……”

接著又有美式英語激動叫道:“是琥珀金,快拿康斯坦丁給的魔法玩意收集,這東西貓頭鷹法庭重金購買……”②

鐘離:“……?”

他很難分析傾聽到的亂聲,因為他依舊在沉睡著,半夢半醒間做著光怪陸離的怪夢。

好奇怪的夢……

往生堂中,鐘離先生緩慢睜開眼,睫毛微顫,眼底的金光幾乎要凝成實體。他並沒有發現自己已經生出了金棕色的龍尾,以及琥珀色的犄角。

他最後望向天空,好似看見了一雙大手在焦急追趕著下落的岩龍。

祥雲尾巴自顧自地搖晃了幾下,纏在床頭,將下床檢查身體狀況的主人絆倒在被褥間。

眼前的空間快速切換回臥室,但鐘離腦海中還在閃回那雙岩手奮力追逐他的荒唐夢境。

……

以普遍理性而論,道理他都懂,可岩手為什麼會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