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木去上課走在半路上就覺得心神不寧,但檢查了周圍沒有發現異常,就以為是自己最近沒有外出而有點疑神疑鬼,強行按下不安,到了學校,上課之後,還是覺得沒辦法就這麼放過這件事,想了想,他找老師申請回家。
“請假?這件事不太好吧!你是個學生,學生的第一重要事情是學習,你怎麼能不在應該學習的時候學習而跑到家裡去?好吧。就算你是有事情要回家,那麼,你總要告訴我,是因為什麼才離開這裡回家去吧?我自以為教書沒有什麼過錯。其他學生也都正常。”
老師看著荒木希望得到一個正常的可以理解的回答。
荒木垂著眼說:“我覺得很不舒服。”
老師歎了一口氣:“不是我不能理解你,身體不舒服確實需要休息,但是你看,現在這個天氣,大太陽的,正中午的,你跑出去,隻怕還沒有到家就要散架了,這也不是休息的時候啊,再說了,就算我現在放你回家去了,你能保證自己回家之後就好了麼?生病是要看醫生的。
看醫生就不能回家,要去醫院,就算不去醫院,你也可以去醫務室,做什麼回家去?”
他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很好的學生,成績好、學習能力強、記憶好、為人親和有禮貌還乖巧聽話,但是你今天怎麼突然就這樣?你這是到了叛逆期了?這樣是不行的!作為一個學生,你最重要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學習,有什麼事情能比學習更重要?
我想不出來。
如果你真的身體不舒服,我可以放你離開,但是,你要去醫院,你要看醫生,你也可以去醫務室,我送你去,或者我讓學生陪你去,再送你回來,如果醫務室的醫生說你必須要回家休息,我就放你回家,可以嗎?”
荒木說:“可以。”
老師越發失望地歎了一口氣,好像突然看見一個好學生正在背對著他抽煙喝酒的樣子,非常失落地對一個學生招了招手說:“過來,陪你的同學去一下醫務室,他有點不舒服,要是醫生說,他可以回家休息,你就送他到門口,自己回來上課,我會安排其他同學給他送請假條。”
那個學生點了點頭,看向荒木,似乎想問要不要我扶你。
荒木搖了搖頭,離開了教師辦公室。
學生跟在荒木身後,低聲問:“你是不想去醫務室嗎?”
荒木點頭。
學生隻以為他是不舒服所以不想多說話,又問:“那你想回家去休息但是老師不同意?”
荒木點了點頭。
學生以為自己了解了真相:“老師再怎麼想讓學生學習也沒有要求一個不舒服的學生一定要待在教室的道理,這也太為難人了。幸好不是彆人,不然,現在早就跳起來吵架了。雖然學生不能和老師吵架,但是老師有時候也欺人太甚,這就不是學生的問題。”
他歎了一口氣說:“人和人都是不一樣的,老師和老師有差距也是正常的,師風師德雖然是學校極力促成的東西,但能不能成還是要看人,沒有就是沒有,也怪不得學生非要說出來。又不是事實不說就是沒有。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你彆太介意。說到底老師也是為了學生。”
荒木點頭。
二人到了醫務室。
醫生看了荒木一眼問:“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荒木說:“我覺得有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了。我想回家去。隻看一眼就回來。很快。”
醫生說:“那可不行。我是個醫生,我不能對你說謊,我隻負責醫務方麵的事情,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你不應該找我,而應該去找你的老師,如果你的老師同意,我當然可以履行自己的職責,但是,如果你沒有得到老師的同意,而來詢問我,我可以認為你是在為難我嗎?”
荒木說:“算了。”
醫生對荒木笑了笑:“那麼,既然你過來了,肯定是老師讓你來檢查一下,過來坐下吧。我給你檢查,如果檢查到你沒有生病,你就回到教室去上課,如果檢查到你有不舒服的地方,我給你開證明,給你老師打電話,送你離開學校回家去,好不好?”
荒木說:“好。”
醫生滿意地點了點頭,感覺自己做得很不錯,對荒木問:“請問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荒木回答:“我的心跳很快,我的情緒不穩定,我覺得我不能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
醫生聽見這樣的回答,有點驚訝,看了荒木一眼,笑道:“你這個年紀能這麼坦然地說出這些自己身體上的不適應,真是稀有,你不知道,其他的學生到了我這裡,不是東拉西扯試圖拖延時間不回教室去上課,就是胡說八道以為可以騙過我,想靠天花亂墜來吸引注意。
要麼,他們非常害羞,覺得這些東西都不能告訴其他人,也包括我,一個醫生,雖然他們是病人,他們不舒服,但他們不能告訴我,所以他們不說,害得我每次都費很大的力氣委婉地告訴他們,這並不是錯誤,不是他們的問題,他們隻需要做一件簡單的事情就可以。
他們才同意告訴我。
我給他們開藥方覺得自己好像快要累趴下了。
但是跟你說話就沒有那種感覺,你像個年輕的成年人。
成年人也分很多種,清澈的愚蠢,不肯接受壞的可能而暴躁易怒,對一切變化都無所適從,無法接受自己的平庸無能……
你不一樣。
你的未來光明燦爛,從你現在就可以看得出來。
你鎮定得可以。
如果你很痛苦,如此鎮定說明你的忍耐力很強。
如果你不痛苦,而你依然想回家,說明你胸有成竹。”
荒木起身道:“不好意思,我想去一下廁所,很快就回來,我以為我們沒有必要討論其他事情,您是個醫生。”
醫生愣了一下,點了點頭,笑道:“是的,我是個醫生,你可以去廁所了,我在這裡等你回來,我們還得繼續沒有說完的話題,比如,你的病症究竟如何。”
荒木點了點頭。
廁所關上門之後就是陰暗的,這裡的燈沒有開,外麵很亮,但裡麵陰暗得有些陰冷。
荒木並不是害怕,他從兜裡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圓規,圓規的一部分是非常尖銳的硬質物體,荒木握著圓規,在手臂上紮了下去,從肩膀這邊開始,一直往下拉,尖銳的部分就劃開了他的皮膚表層,讓裡麵的血液流了出來。
血液是鮮紅色的,但是,在廁所暗沉沉的光線之中,看起來有些發黑,仿佛裡麵藏著毒。
荒木確認傷口一時半會是無法愈合的,也不是隻有一個指甲蓋那麼大,醫生沒法用一個創可貼打發他回到教室去。
他收起了圓規,抹掉了圓規的尖銳部分的血液,推開廁所門走了出去,在洗手池衝洗手上的血液,看了一眼對麵的鏡子,鏡子裡的人臉色蒼白,唇色豔麗,瞳孔漆黑,在暗處有些可怕,但笑起來又格外溫潤柔和,仿佛天底下的好處都在這張臉上。
如果用這張臉對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微笑,或許可以騙到對方身上的所有東西。
荒木收斂了笑容,垂眼看了一下手臂上的傷口,聞到了身上越來越濃鬱的血腥味。
他滿意地走了出去。
醫生在他走出來的時候就覺得有點不對,猛地看見了他手臂上多出了的一條傷口,愣了一下,站起來,幾乎有些壓抑不住怒意:“你做了什麼?”
荒木說:“如你所見,我有些不舒服,我想回家。”
醫生咬著牙說:“好。我給你開證明。但你不能對老師說,你是在這裡受傷的。”
荒木溫和地笑道:“我來之前就不舒服,怎麼會是在這裡受傷?”
醫生點了點頭,冷著臉說:“希望你說話算話。”
他給荒木開了證明。
在醫務室門外等候的學生有些無聊,蹲在不遠處的地麵上看著一路螞蟻排隊進入草叢。
荒木走到他身邊:“你可以回去上課了,記得告訴老師,給我開請假條派人送來。”
學生點了點頭,迅速跑走了。
老師很快打電話給醫生,非常震驚:“他真的不舒服?!”
醫生沉痛地回答:“是的。”
老師掛斷了電話,帶著請假條走到了學校門口,見到了等待離開的荒木,荒木的手臂還在往外流血,血液從他的手指流到指甲,落在地麵上,看起來分外觸目驚心。
老師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連忙衝了過去,試圖抓住荒木的手仔細查看,荒木避開了他:“老師,請假條呢?”
老師不再懷疑,將請假條交給了他,囑咐說:“彆耽擱了……”
王宮來的仆人見到荒木,連忙喊道:“王子!不好了,有一隻很漂亮的鳥落在水裡,好像快要死了。我們不知道怎麼辦!”
荒木一聽就知道是真理世界,咬了咬牙:“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