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叫你格林怎麼樣?”

荒木將真理世界帶到了住處,翻開字典給它看:“親愛的,貪婪的。意思也算不錯了。”

真理世界心想,那你怎麼不讓人叫扶桑花?意思更不錯。

扶桑花在荒木翻出來的字典裡麵,格林解釋的前一頁,意思是,旭日初升,靠近太陽的,充滿陽光的,光輝燦爛的。

荒木捧著真理世界說:“你不出聲,我就當你同意了。以後我就叫你格林。”

真理世界勉強點了點頭,回了一聲,算是同意,心想,隨便你。

反正取什麼名字都是新的,以後也不會一直用,都差不多。

荒木很高興地捧著真理世界蹭來蹭去:“現在我也有寵物了,我小時候很想養寵物,養貓養狗養馬養牛都可以,可是,他們告訴我,寵物是很脆弱的,很不容易活下去的,很需要照顧的,我要學習,沒有時間照顧,讓彆人照顧,可能養出來的寵物就不親近了,還不如不養。”

他頓了頓,將真理世界鬆開,輕輕放在桌上,真理世界從他手心裡跳走,落在桌上的紙張上,走了兩步,仰著頭用兩顆黑眼睛望著他,等他說接下來的話。

荒木勉強笑了笑,坐在桌邊,那是個很巨大的昂貴華麗的椅子,好像是木頭做的,真理世界也不清楚,他對這些東西都不怎麼了解,平時也不感興趣,也不專門去調查,隻覺得好像很重最好不要靠近容易出事就沒彆的想法了,目光再次回到荒木身上。

荒木雖然在笑,但並不高興,目光有些迷茫,神色是若有所思的,聲音比之前更小一點,如果不是離得近,幾乎聽不見的程度。

他對真理世界喃喃道:“他們還對我說,如果養寵物,卻把寵物養死了,那就是糟蹋生命,簡直罪大惡極,作為一個小孩子,還是不要背負這種沉重的負擔比較好,對於寵物,可以好奇,可以喜歡,可以看可以想,但是不可以養。”

真理世界看著他,他好像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麵上又漸漸充盈了笑容。

“有一次,我出門去,到了一個距離這裡有點遠的地方,我那個時候還不像現在這麼不隨便亂跑亂跳,就看見一戶人家的院子裡,養著一隻羊,那隻羊是白色的,其實毛發還有一點發黃,就像是不小心蹭上了一點淡黃色奶油的感覺,好像很蓬鬆綿軟,又是卷毛。

這個我知道。

因為有一段時間,有一種流行的發型叫,羊毛卷。

所以我看見那隻羊身上的毛是卷曲的,並不驚訝,也不覺得特彆,隻是覺得它又可愛又好看又新奇,我對羊是很陌生的,因為那個時候沒有近距離接觸過羊,也沒有養過,唯一有了解的時候,是在翻書,書本上有一張是貼了圖配了文字寫羊的,我看過,所以記得一點。

但是更多的東西就沒有了,我既不知道怎麼飼養一隻羊,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養一隻羊。

畢竟,我是沒有羊可以養的。

我想去摸一下羊的毛發,被旁邊的人的目光嚇到了,就沒有過去。

然後,我從那些人口中得知,羊是很有力氣也很倔強的動物,稍微不順心就有可能發脾氣,或者,遇上特殊時期,見了人就從後麵頂過去,很不討人喜歡,肉的味道是很大很腥膻的,有些人根本就吃不慣,也沒法吃下去,所以,那些人覺得,羊肉難吃,羊也肯定不是好東西。

羊毛可以剪掉之後做一些其他東西,比如,羊毛氈、羊毛毯子、羊毛衣服和羊毛被子。

但是羊毛並不能剪下來之後就直接使用,因為羊身上是很臟的,人會洗澡,也會給羊洗澡,不過,一個人是不能天天都給羊洗澡的,這種事很麻煩,不是兩分鐘可以解決的問題,也不是一個人好解決的問題,更何況,一隻活羊洗澡的時候會有反應,各種意外都有可能。

那就更需要時間。

如果沒有處理的時間,最好不要碰。

不過,寵物都是有錢人有空閒的,才養,一般人養活自己都困難,怎麼可能去養其他東西?有些人連自己的子嗣都不樂意養,怎麼可能養什麼貓狗豬牛羊?

那個時候,那戶人家一邊跟我說話,一邊唉聲歎氣,滿臉愁容的樣子好像他們就是口中說的養不起還不得不養的那種人,我想,隻有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他們這麼說話,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當時沒有仔細想,目光都落在羊的身上。

說話的人是個老人,膚色很黑,是被太陽曬得過久而發黑發黃的那種皮膚顏色,並不像小麥色的溫和,也不像純黑色的那麼光潔又容易隱藏在暗處,那張臉看起來就是飽經風霜的模樣,他說,他一輩子是種地的,估計上輩子和下輩子也是種地的,他兒子是種地的。

他的孫子大概也是。

他全家上下沒有一個人是不會種地的。

我問為什麼。

他說,因為世上總有人要種地的,不是這個,就是那個,與其讓那些不熟悉的人來糟蹋了土地種子害得大家都沒有糧食吃那麼倒黴,還不如他吃點苦受點累,種地一輩子再種地一輩子,存多多的糧食,吃飽飽的飯,看著稻穀飽滿大米豐收蔬菜結果,他心裡就高興。

怎麼想怎麼高興。

我點了點頭。

他就對我說,小子,你看起來細皮嫩肉的,之前沒見過我家這種羊吧?

我點頭。

他對我說,你還不知道,饑荒的時候,人們連人也吃,就把要吃的人當兩腳羊來喊吧?

我也點頭,低聲說,我不知道,但是我在書裡看見有句子說過這種事情,了解不多。

我問他,您知道嗎?知道什麼?能不能多給我說一點?您是經曆過那種事情的人嗎?

他看見我很好奇,搖了搖頭,抽了一下手裡的煙槍,吐了一口氣,是很白很嗆人的煙圈緩緩散開的那種煙氣,我被熏得兩眼發紅,頭腦發黑,有點站不穩,吸了一口氣,感覺肺部全是那種煙草葉子燃燒過後的氣體,不由自主咳嗽起來,咳嗽了一陣子,抬眼看見老人在笑。

我有點委屈。

他有點幸災樂禍的樣子,笑嗬嗬看著我說,沒有人告訴過你,彆人抽煙的時候要站遠一點嗎?

我搖了搖頭,回答他說沒有。

他點頭問,也沒有人告訴你,不要隨便打聽彆人的家事和隱私嗎?

我有點不能理解,嘟嘟囔囔,那也不算是隱私吧?

老人還是笑,一邊抽煙一邊含含糊糊說,是啊,不算是隱私,隻要是當年活下來的人大概都知道一點,但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呢?你這個小子,一點禮貌都沒有,不送禮物不給錢還想問東問西的,住在彆人家裡吃彆人的睡彆人的就差連衣服鞋子都是彆人的了,還這樣。

我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點過分了,我就沒問。

但是他好像突然覺得說了也無所謂,就打開了話匣子跟我說話。

東拉西扯了一段我覺得沒什麼意思的家常,他把話題又拐回去了,說起家裡養的羊和很多年前見過的狼狽淒慘的兩腳羊。

後來,我對羊的興趣就沒那麼大了,不知道是年紀變化的問題,還是當初聽見那個老人對我說了長篇大論的原因。

你對老人跟我說的故事感興趣嗎?”

荒木看著真理世界,注意力卻不在麵前,麵上笑了一下,仿佛是有點茫然的狀態,低聲說:“算了,還是不跟你講了,講得太過詳細,對你我都不是什麼好事,你隻是一隻小鳥兒,不知道也沒有關係,知道了反而叫我難過,我以為你這樣的鳥都不該難過的。

但你好像有點特彆,你知道自己這麼特彆嗎?”

荒木伸出手來,用手指逗弄真理世界,弄亂它的羽毛,笑道:“不止是特彆可愛特彆漂亮,特彆乖巧聽話和有靈性,你給我一種是過來渡劫的感覺,好像過一段時間,你就會自己飛走不見了,不過,我不會給你那種機會的,你要是不見了,我要傷心的,我不想傷心。

隻好拜托你彆走了。

這對你很簡單吧?隻是不飛出去而已。你聽得懂嗎?之前我問你的時候,你有回答我,對吧?你大概知道我在說什麼吧?你果然很聰明。我沒有看錯也沒有聽錯。

他們都不知道,不過,如果他們知道了,反而我要擔心他們會偷走你或者傷害你,還不如不對他們說。

無知是快樂的源泉。

你應該高興,他們可以是無知的,他們以為你應該是無知的,不是嗎?我希望你們不要發生衝突,否則,我在中間就難辦了。你也知道吧?如果他們一定要拿走你,而用自己威脅我,我是不能無動於衷的,放任不管又不能。你說,我怎麼辦?

每次這種好像兩難的時候,我就在想,他們要是死了就好了,要是他們不存在就好了,要是連我和你也不存在,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