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借劉姥姥警醒王鳳辣子(1 / 1)

話說這薛寶釵憑借著自己那鮮花插畫的絕技,還有那份沉靜縝密的心思,著實感動了賈母。於是她暗暗地修書一封與忠靖候,這個三侄子一看親姑祖母的書信,即刻聯係了應天府尹。

這薛蟠的案子才得以解決,雖然是除了大牢,卻也是人命案,於是他被判流放一年。這裡薛姨媽和薛寶釵得知此事,都感到非常地欣慰。雖然是流放一年,總也是結了案子。薛蟠來說也應該去吃吃苦頭,方知道天高地厚人間疾苦。

九月十四日深夜,安無暇服侍完黛玉服藥等事兒,正想著“墨無”黑信鴿帶走了消息,也該有回音了,晚上總期盼著枕邊再有一次驚喜。

九月十五日中午,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帶了劉姥姥和板兒前來,正趕上中午準備去見劉姥姥。安無暇迎麵碰上了,於是對著周瑞家的輕輕施禮連忙讓過。當劉姥姥彎腰駝背拉著板兒經過時,她看的真真切切。

寒冷的冬天,劉姥姥一身破舊的藍粗布棉襖,已經是隱隱可以看到裡麵的棉絮了。黝黑的臉上皺紋深深交織著,好似那枯乾的老樹皮。

生活的重擔使她早已經是彎腰駝背,粗糙的大手不忘緊緊地握著板兒的小手。腳上破舊的布棉鞋因為匆匆趕路沾滿了泥土。而那小板兒的身上,則是極其破舊單薄的棉衣,甚至於袖頭都磨破露出了些許的棉絮。

小手上布滿了紅腫的凍瘡,原本紅嫩胖乎的小手現在看起來滿是紅紫斑塊和血痂。那胖嘟嘟的小臉上更是凍得紅通通的,像是故意擦了很紅的胭脂一樣。看著這一老一少蹣跚而去的背影,安無暇的心裡莫名地辛酸起來。

看來曹公的確沒有欺騙世人,這一老一少便是古代最普通勞苦大眾的縮影了。破衣襤褸,滿麵滄桑,實在和這豪門大院極度的不相配。可憐這一老一少冒著寒冬,為了一家人過個好年就這麼舍臉下氣兒地來打秋風了。

安無暇不知怎的就內心一陣的莫名辛酸起來。於是,她趁著劉姥姥和板兒在等待見王熙鳳的空檔子,悄悄地開啟了“仁妙壺杯。”但見她迅速地選了一些上好的桂枝、紅花、冰片、當歸、甘油等藥材,速速的從製藥部,得來了一小盒子藥膏——凍瘡消。

她輕輕地來到了倒廳裡麵,看見這婆孫兩個正在怯生生地等著周瑞家的呢,正巧這周瑞家的此時是去見那平兒了。

安無暇笑意盈盈地進去,輕輕地施禮說:“姥姥好!”

劉姥姥摟著板兒,和藹地回應著說:“姑娘好!”

安無暇繼續說:“我是林姑娘的丫頭朝霞,剛剛給我們姑娘去取藥丸子,可巧碰上你們了。我看這小哥兒的手凍瘡厲害,這裡有一盒藥膏,您老不妨給他擦拭擦拭,效果也是極好的。”

劉姥姥高興地作揖拜謝說:“難得姑娘菩薩心腸,當真是感激不儘,板兒,還不快謝謝姐姐。”

可是板兒隻是一臉嬌羞怯生的樣子,扭捏著想著往劉姥姥背後去躲。

安無暇說:“姥姥快彆客氣了,姐姐給你擦擦藥膏,保管你一會兒就好了。”

劉姥姥強拉著板兒的小手,當真是一個皺巴巴的大手握著一個滿手凍瘡的小手。安無暇打開那凍瘡消藥膏,頓時一股清涼馨香的氣味兒飄散出來。不由得讓人神清氣爽,頓覺精神起來。

安無暇俯身擦了他的兩隻小手,他頓時高興地雀躍起來了。“姥姥!我的手不疼不癢了!還香香的啦!謝謝姐姐!”

這板兒那一雙小手漸漸地變得紅潤細膩有光澤了,那些原來紅腫潰爛結痂的地方正在慢慢地消失,當真是立竿見影地效果。還彆說,這“仁妙壺杯”培育的藥材所生產的藥,效果確實是非常地奇。

可巧這周瑞家的迎麵出來,看到板兒高興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那血痂正悄悄地脫落呢。

周瑞家的問著:“小哥兒如此高興,是有什麼開心的事兒麼?!”

板兒一邊看著自己的小手,一邊開心地說:“是這個姐姐給我治好了凍瘡,你來看!”

周瑞家的低頭一看,那紅腫潰爛和血痂像是侵染墨汁一樣,被那白嫩細膩的皮膚慢慢地充滿生長起來,血痂不停地脫落。

“哎呦嗬!我這麼大的人兒了,也是頭一遭看到這麼神氣事兒呢!這是什麼奇妙的藥呢?!”周瑞家的也吃驚起來。

這麼一說,可巧正在東屋哄大姐兒睡覺的平兒也隱約聽到了外麵的喧嘩,輕輕地放下大姐兒,走了出來。“喲,這麼熱鬨,在說什麼呢?”平兒含笑問道。

周瑞家的笑著說:“平姑娘快來瞧瞧!這凍瘡眼看著就變嫩呼呼的了,當真神奇。”平兒湊近一看,板兒的小手上正在脫落血痂,嫩肉正在迅速成長。可巧這時王熙鳳從太太那裡回來了,剛好也正在傳膳了。遠遠地看著平兒也在這裡。

王熙鳳笑著說:“周姐姐,平兒,你們這是都在這兒看什麼稀奇的趣事兒呢?!”平兒慌忙也笑著細說了一回,又把劉姥姥的事兒也一並說了。

王熙鳳即刻安排起來說:“當真有這麼神奇的藥膏,剛好咱們大姐兒的小手有點紅腫,也給用用。順便讓他們多配點這種好藥,留著備用。”

可巧此時賈蓉來借玻璃炕屏,這裡嬉笑一陣子就命人小心地去抬了。王熙鳳雖然年輕,看見這麼一老一少羞赧地開口,心存憐憫,給了二十兩銀子。趕緊讓他們填飽肚子,知道他們趕路不易,冬日裡白天又短,就讓他們回了,希望他們可以過個好年。

兩人一走,王熙鳳急忙屏退了左右,叫來了安無暇。

“好你個安府的大小姐!你的身世瞞得過世人,可是那精妙的醫術和好模樣可假不了!”鳳辣子拍著桌子嗬斥說。

安無暇暗暗地想:“好個鳳辣子!竟敢詐我!”

但見她穩如泰山,胸有成竹地說:“奶奶真是貴人多忘事兒,我是隨著林姑娘來的大丫頭朝霞。”

王熙鳳眼睛毒辣地在她身邊轉悠了一圈兒,上下打量著安無暇許久。“國醫府遭難,抄家燒宅處斬,隻是這一家子被神秘人劫了法場,生死不明了,我看你就是那潛逃的安府嫡千金。”

安無暇鎮定自若地說:“二奶奶當真是認錯了,我若是您口中那位千金,做夢也會笑醒呢。”

王熙鳳繼續嚴厲地說:“你彆打馬虎眼,我看不讓你吃些苦頭,你是不會招認了。”

安無暇依舊是不卑不亢地說:“二奶奶打了我不要緊,隻是我當真不是,這又是何苦呢。您看看我這雙手,生就的丫頭命,哪裡像是千金大小姐了。”

自己的這雙手,自從開始逃亡,就開始采集草藥變賣謀生。雖然遇到了賈敏機智收留,來到了林府,可是為了掩人耳目,她除了為人醫病。隻要是下人的活兒,她從未推辭過。那些有資格的老嬤嬤們,看她性情溫和好拿捏,也時常讓她乾粗活。

這鳳辣子打眼瞧著,這粗糙的手,就算是賈府一個灑掃丫頭也不至於這樣。雖然修長黑黃,明顯便是一雙經年勞作的手。這才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但見王熙鳳疾言厲色地追問說:“那你這神效的藥膏子是哪裡來的呢?!”

安無暇淡定地說:“這是我隨身攜帶的呢。”

王熙鳳窮追不舍地問:“你一個丫頭哪裡來的這麼珍貴的藥呢?!”

安無暇解釋說:“我自幼家貧,跟隨父母進山采藥,對藥材是粗略懂得一些的。今兒看這小公子手凍瘡很是厲害,就拿出來給他擦拭一番。”

誰料王熙鳳卻是不信,“可又是胡說,你明明是林家的丫頭!哪裡來的跟隨父母采藥謀生?!”

安無暇急忙接著說:“我是幾年前進的林府,賈夫人看我認得一點兒藥材,認得幾個字兒,就一直把我帶在身邊了。”

王熙鳳轉動著眼睛,再次疑惑地說“你既然有這麼珍貴的藥,想必你不會是略懂醫術吧。”

安無暇依舊不急不躁地說:“我那藥膏子是父親留給我的,也是今日看見小哥兒的凍瘡厲害,一時心疼,才給他用了。”

王熙鳳抿嘴兒狡黠地笑著說:“這麼珍貴的藥,你輕易拿出來示人,豈不是白白地招人嫉恨。”

安無暇卻是給她行了一個禮,然後說:“憑它什麼仙丹妙藥,救人就沒白用!我們一樣是窮苦人家兒,能幫助他們我也開心!”

王熙鳳此時卻欣賞起她的熱心腸來,“你這丫頭倒是一副菩薩心腸!”

安無暇急忙笑著恭維說:“二奶奶才是個活菩薩呢,您今兒個幫助了他們,他們一家子不至於挨餓了。”

王熙鳳笑著說:“不過是窮苦莊稼人一時揭不開鍋了,順手幫一把的事兒罷了。”

安無暇恭敬謙和地再次低頭俯身行禮,然後說:“我以前常聽長輩說,憑他王侯將相榮華富貴,都不是永遠的!都要行善積德,嚴教子孫,克勤克儉,方能人才輩出,家族興旺。”

王熙鳳拿眼睛斜瞟了一眼安無暇,說:“你一個丫頭懂得還不少嘛!”

安無暇急忙哄著王熙鳳開心說:“二奶奶您是諸葛亮在世,有著天大福分的人,奴婢隨口說一嘴而已,您自然是再明白不過了。”

王熙鳳‘噗嗤’一笑,指著她說:“怪不得從揚州林家跟到這裡來了,也虧得你這張巧嘴兒,挺會哄人開心。”

安無暇急忙說:“二奶奶這麼說奴婢可擔不起,不過是陪著我家夫人看的戲多了,才略略懂得一點兒罷了。二奶奶您看,古往今來多少轟轟烈烈的人物,哪個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最終不也是黃土一抔,轉眼成空嗎?!所以,世事無常,總要居安思危,留的後路好轉身。像二奶奶這樣,能行善事就行善,能幫人時就幫人,那您的大福氣可就享不儘啦!”

王熙鳳滿麵笑容地說:“瞧你這張伶俐小嘴兒,說得我高興地不舍得你走。”

安無暇知道這是在下逐客令了,急忙行禮說:“奶奶過獎了,您是明白人兒,不嫌棄我一時的多嘴多舌罷了。我也該回去伺候林姑娘了!”

安無暇走後,王熙鳳即刻收斂了笑容,對著平兒說:“平兒,多加注意這個朝霞!,有膽量提醒我的,絕不是一般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