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寧(二)(1 / 1)

王嬤嬤急忙給身邊的人使眼色,隨後便有一個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如果隻是伊華然來了,那什麼都好說,畢竟他在侍郎府住著的時候,就是個好拿捏的。可柳如珺是親王王妃,是除了皇後以外,地位最高的命婦,即便是伊新來了,也得恭恭敬敬行禮。

“我看就不必了,若是侍郎夫人一病不起,我可擔待不起。”

“王妃哪裡話。”王嬤嬤賠笑道:“夫人隻是氣世子妃誤了時辰,傷心世子妃有了婆母,忘了親娘,這才和世子妃置了氣。”

不得不說王嬤嬤這解釋用在此處十分恰當,將刻意為難說成了母女置氣,性質一下子就變了,不愧是王婉舒身邊的親信。

“此事不怪她,是我昨夜沒睡好,起得晚了些,這才誤了時辰。侍郎夫人要怪罪,那就怪罪我吧。”柳如珺鬆了口,她來侍郎府是帶著目的的,哪能這麼輕易就走了,剛才不過是做做樣子。

王嬤嬤聞言悄悄鬆了口氣,道:“王妃說笑了,自然是王妃的身子要緊。”

見柳如珺不再說話,李嬤嬤便將簾子放了下來,遮去了外麵好奇的目光。柳如珺看向伊華然,伸手將他的手握住,心疼道:“可憐的孩子!”

王婉舒的故意刁難,恰好印證了伊華然的話,柳如珺才有了這樣的反應。

伊華然苦笑著說道:“我時常在想,同是父親母親的女兒,為何我和妹妹的境遇竟相差如此之大。”

柳如珺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彆難過,以後母妃疼你。”

而此時,王婉舒和伊清歌正坐在小廳喝茶,壓根就沒打算接伊華然進府。

伊清歌看向王婉舒,道:“母親,兄長今天回來,您不去接,是否不太好?”

“無論他是何身份,我都是他母親,理應他來拜見我。”提起伊華然,王婉舒就變了臉色,絲毫不掩飾對他的不喜。

“母親,這些年是我們虧欠了兄長,如今又讓兄長受這種委屈……說到底都是女兒命苦,本以為許了個好人家,沒想到竟是個短命的。”伊清歌說著紅了眼眶。

“當初你與平陽王世子的婚事,我本不想答應,是你爹非說平陽王世子……”說到這兒,王婉舒刻意壓低了聲音,道:“有帝王之相,我這才答應。沒曾想他竟是個短命鬼,那平陽王居然還想讓你和他那個死鬼兒子配冥婚,簡直是癡心妄想!”

“是女兒命苦,沒有這個福分。”伊清歌說完擦了擦眼角。

王婉舒握緊她的手,心疼道:“清歌,你彆難過,母親請大師給你算過命,他批給我四個字‘貴不可言’。你可知這是什麼意思?”

當初王婉舒生下龍鳳胎,曾去廟中找大師算過命,那大師分彆給伊清歌和伊華然批下四個字,伊清歌是‘貴不可言’,伊華然是‘命薄如紙’。病懨懨的伊華然恰好印證了大師的話,從此便定下了伊新和王婉舒對他們的態度,對伊華然是棄之如敝履,對伊清歌是護之如珠寶。

“女兒愚笨,還請母親指點。”其實這事,伊清歌早就知道,隻是裝作不知罷了。

王婉舒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分,道:“大師說你是鳳命,將來可是要做皇後的。”

“這……母親的意思是想送我入宮?”

“皇上已入暮年,春秋不在,而你風華正茂,母親怎舍得讓你進宮。”王婉舒又壓低了聲音,道:“母親的意思是太子。”

伊清歌的眼睛亮了亮,隨即皺起了眉頭,道:“太子之位空懸已久,皇上似乎並沒有立儲之意。”

王婉舒笑著說道:“立儲是早晚的事。你需用些手段,與幾位皇子維係好關係,誰被立為太子,你就嫁給誰。”

“可我如今已不是京都第一才女,而是伊府不為人知的二小姐。”伊清歌神色黯然地垂下了頭。

王婉舒勸道:“相較於‘貴不可言’的未來,一個名字算得了什麼。我相信以你的才貌,即便換個名字,也能很快風靡京都。”

伊清歌羞澀地笑笑,道:“母親說的是,女兒一定不會辜負母親的期望,隻是又要委屈兄長了。”

“他命薄如紙,也不知能活到幾何,能幫你這個妹妹做點事,也算不枉伊家對他的生養之恩。”王婉舒拍了拍伊清歌的手,道:“母親是指望不上他了,隻能靠你了。”

伊清歌依偎在王婉舒身邊,道:“母親放心,女兒定讓母親尊享一世榮華。”

兩母女正說得熱鬨,門外突然傳來通稟聲,“夫人,奴婢有要事稟告。”

王婉舒微微蹙眉,道:“進來吧。”

大丫鬟桃紅走了進來,行禮過後,徑直說道:“夫人,王嬤嬤派人來報,說平陽王妃來了,現正在門外。”

“平陽王妃來了?”王婉舒有些驚訝,轉頭看向伊清歌。

“今兒是他歸寧之日,世子不在,本以為他會自己回來,沒想到王妃竟然跟了來。”伊清歌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不過很快便恢複了正常,道:“母親,您趕緊去迎接,平陽王府如今可不是咱們能得罪得起的。”

王婉舒點點頭,讓桃紅整理衣裝,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伊清歌轉頭看向晴藍,道:“晴雲、晴雨可有傳信回來?”

晴藍搖搖頭,道:“奴婢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伊清歌眉頭皺緊,道:“找機會問問,今日到底怎麼回事。”

“是,小姐。”

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王婉舒這才露了麵,急匆匆來到馬車前,道:“妾身恭迎王妃、世子妃。”

車簾被掀開,李嬤嬤率先走了出來,站在門前打著簾子,緊接著是出來的伊華然,最後是柳如珺。她居高臨下地瞥了王婉舒一眼,這才在青竹和伊華然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柳如珺淡淡地開口,“聽聞夫人感染了風寒?”

王婉舒賠笑道:“多謝王妃關心,妾身沒什麼大礙,就是怪世子妃壞了規矩,又怕她有損王府的聲譽,這才想著小懲大誡。”

王婉舒的這番說詞正好與王嬤嬤相符,看來是提前通了消息。

柳如珺不置可否地笑笑,“這樣啊,那倒是我錯怪了夫人。”

見王婉舒看過來,伊華然微微福了福身,道:“見過母親。”

王婉舒笑著點點頭,道:“王妃、世子妃,今兒風大,咱們有話還是進去再說吧。”

“那就走著吧。”柳如珺意外的好說話。

兩人在王婉舒的招呼下,相繼進了侍郎府,在正廳落了座,緊接著便進來幾個小丫鬟,分彆在三人麵前擺上了茶點。

“王妃能來,給足了清歌臉麵,妾身感激不儘。”

“岑兒雖已不在,但還有王爺和我,清歌既願意與岑兒冥婚,那便是我平陽王府正兒八經的世子妃,自然不能讓人小瞧了去。”

“清歌能得王妃抬愛,是她的福氣。”王婉舒轉頭看向伊華然,叮囑道:“清歌,你要好好服侍王爺和王妃才是。”

不等伊華然回話,柳如珺插話道:“王府的丫鬟婆子多的是,實在用不著堂堂世子妃侍候,清歌是去平陽王府享福的,可不是去做老媽子的。”

王婉舒說一句,柳如珺懟一句,句句都在袒護伊華然,讓王婉舒心裡極為不舒服,可就算平陽王府沒了繼承人,那也是正兒八經的親王府,不是他們這些臣子們得罪得起的。

伊華然也不說話,就坐在一邊看戲,不得不說柳如珺是真的很對他脾氣,但凡自己換個身份,都很樂意有個這樣的親戚。

和柳如珺聊天,對王婉舒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好在沒過多大會兒,伊新就下朝回了家,她趕忙派人去請。伊新得知柳如珺來了侍郎府,也不敢耽擱,換了身便裝,就趕來了正廳。

“王妃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未能遠迎,還請王妃見諒。”

“侍郎大人客氣了。”柳如珺隻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壓根就沒想動彈地方。

伊華然不一樣,即便他對伊新再多不喜,到底是原主名義上的父親,還是要做做樣子的,起身福了福身,道:“見過父親。”

伊新點了點頭,道:“既已嫁為人婦,那要守婆家的規矩,好好侍候公婆,可明白?”

“女兒明白。”伊華然低眉順眼地應聲。

“清歌身子弱,我可舍不得讓她侍候。”柳如珺意味深長地看著伊新。

伊新被看得心裡發虛,麵上卻不顯,道:“清歌自小嬌生慣養,身子確實有些嬌弱,若有哪裡做的不妥帖,還請王妃多體諒。”

柳如珺性子直爽,最看不慣伊新、王婉舒這種裝模作樣的人,道:“既然話說到這兒,那就索性把話說開,省的這些彎彎繞。勞煩侍郎大人屏退左右,接下來要說的不是什麼人都能聽的。”

伊新聞言微微一怔,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伊華然,又轉頭看向管家伊忠,吩咐道:“在外麵守著,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