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歸寧(1 / 1)

不知是誰給晴雲傳了信兒,她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一眼便看到了癱在地上的晴雨。

不等說話,菊香上前就給了她一個耳光,道:“放肆的狗東西!主子讓你進來了嗎,你就這麼橫衝直撞?”

晴雲被打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雙膝一彎跪了下來,道:“世子妃恕罪,奴婢隻是聽聞這裡出了事,唯恐世子妃傷到哪兒,這才失了分寸。”

“起來吧,下不為例。”伊華然和往常一樣,依舊是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與盛氣淩人的蘭香形成鮮明對比。

“謝世子妃。”晴雲起了身,疑惑地掃了晴雨一眼,不過她並沒有多問,躬身站到了一旁。

見她不說話,伊華然暗中挑了挑眉,看向蘭香,道:“蘭香,我身子有些不適,你回一趟芙蘭院,代我向王妃回稟一聲。”

“是,世子妃。”蘭香福了福身,轉身走了出去。

景安二十三年五月十八,是被迫冥婚的伊華然回門的日子,按照規矩他需要在上午九點之前回到伊家,除去梳妝打扮的時間,再除去陪齊恒和柳如珺吃飯的時間,他至少要在七點之前起床。

起早與伊華然來說並不是難事,難的是這具身體撐不住,他強撐著眼皮坐起了身,將胸前的布墊好,又照著鏡子檢查了一遍,這才讓門外候著的人進來。

走進來的是蘭香和晴雲,身後還跟著幾個小丫鬟,手裡捧著洗漱用品。菊香昨晚值夜,蘭香接班後,便回了房間補覺。

伊華然在兩人的侍候下換好了衣服,是大紅色的裙裝,其上用各色絲線繡著牡丹,穿上後雍容華貴,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感覺。在這個朝代,隻有正妻才能穿紅色,隻有皇族才能繡牡丹。

伊華然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晴雲,她的眼圈有些黑,昨晚應該沒睡好,脖頸處有道抓痕,雖然她今天特意穿了件高領的衣裙,卻依舊沒能逃得過伊華然的眼睛。

昨天晴雨被打成了豬頭,拖著離開小廳,可謂是丟儘了臉麵。而晴雲雖然也挨了蘭香一巴掌,卻因此得了賞,一隻白玉簪子。品質自然比不過晴雨想要的那支,卻也得百十兩銀子才能買的到,是伊華然從陪嫁的首飾中挑的。

這白玉簪子說是為那一巴掌所做的補償,其實就是在挑撥離間,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不過,沒人會因此說伊華然心機深沉,因為這主意是菊香出的,他隻是照做而已。

晴雲脖頸上的抓痕證明越是這種簡單粗暴的辦法,往往越能收到奇效。

“世子妃,您瞧瞧今日戴哪套首飾?”菊香打開首飾匣子,讓伊華然挑選。

伊華然掃了一眼,道:“就這套果綠的翡翠頭麵吧。”

如果不是要扮做女人,他才不戴這些累贅,等哪天跑了路,他便將這些首飾全部折現,還是銀子帶在身上更有安全感。

菊香挑出那套果綠翡翠頭麵,幫伊華然戴上,之後再一端詳,沒想到效果竟意外得好,讓他雍容華貴中又多了幾分柔美,不會讓人覺得有太強的壓迫感。

“世子妃真是會挑,奴婢自愧不如!”

每當看到自己這張臉,伊華然腦海中總會不自覺地想起白居易的《長恨歌》,‘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帝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這樣的美人生在古代,要麼榮華富貴一生,要麼下場淒慘無比。而原主與伊清歌這對雙胞胎的結局,恰好印證了這樣的事實。

伊華然梳妝完畢,便帶著人前往前院。原本柳如珺得知他體弱後,特意派了一個軟轎過來,可他壓根就沒打算用,他可不想自己整天病歪歪的。等這次回門之後,他會將各種訓練提上日程,就算不能達到前世那種效果,至少要脫離病弱美人的範疇。

來到前廳,伊華然發現廳中無人,便隨意在下首找了個位置坐下,侍候左右的丫鬟急忙奉茶,隨後退出廳外候著。

等了十多分鐘,也就是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腳步聲響起,伊華然抬頭看去,見柳如珺走了過來,隨即起身,往外迎了迎,“母妃,您來了。”

柳如珺笑著說道:“昨日睡得不好,今日起得稍晚了些,清歌等久了吧。”

替嫁之事本就是醜聞,肯定不能對外公布,所以對外柳如珺還是叫他‘清歌’。

“不久,我也是剛到。”伊華然親昵地挽上了柳如珺的胳膊,擔憂道:“若母妃身子不適,今日歸寧還是兒媳自己去吧。”

昨日齊恒回來後,柳如珺便將伊華然所說如實告知,齊恒勃然大怒,當即便想去找伊新算賬,被柳如珺攔了下來。替嫁一事本就是醜聞,若是鬨開,伊家是會沒臉,他們王府聲譽也會受損。更何況經此一事,柳如珺對伊清歌十分不滿,她便是想進王府的門,柳如珺也不會再讓她進門。加之她對伊華然很是滿意,便想將錯就錯,定下伊華然這個兒媳婦。不過此事雖不能聲張,卻也不能吃了這個啞巴虧,得讓伊新知道,他們平陽王府不是吃素的。

齊恒向來對柳如珺言聽計從,對伊華然的第一印象也不錯,僅思慮了一會兒,便同意了此事。不過該調查的還是要調查,也不能任憑伊華然說什麼,他們便信什麼,所以昨天傍晚時分,兩人兩馬從後門出,快馬加鞭趕往明州。

柳如珺今日去伊家,一是為了給伊華然撐腰,用行動告訴伊家人,伊華然很受他們看重;二是為了向伊新討個說法,讓他知道有把柄在他們手上,以後行事要多多思量。

“不礙事。今日歸寧我必須去,不能讓你受了委屈。”柳如珺轉頭看向青竹,道:“傳膳吧。”

“是,王妃。”

伊華然聞言出聲問道:“父王不過來一起用早膳嗎?”

“王爺去上朝了,至少還要一個時辰才能回來。”

“那兒媳陪母妃用膳。”

兩人用完早膳,歇了一盞茶的功夫,這才悠哉悠哉地起身,坐上了備好的馬車。

“母妃,聽菊香說,歸寧要在辰時之前進家門,可我們好似晚了,父親那邊……”伊華然有些不安地看著柳如珺。

“我這麼做是故意為之。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把你如何。”柳如珺拉住伊華然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要記住,你如今的身份不再是伊家那個不受寵的小姐,而是平陽王府的世子妃,不能再似以前那般畏首畏尾,要有世子妃的氣勢和氣度,這樣外邊那些人才不會小瞧了你去,明白嗎?”

伊華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道:“母妃放心,我絕不會給平陽王府丟臉!”

柳如珺滿意地輕撫伊華然的臉頰,笑道:“你是個好孩子,母妃相信你。”

伊華然麵上笑眯了眼,心裡卻在惡寒,他真怕時間久了,入戲太深,真把自己當成了女人。

車隊在路上慢悠悠地走著,一炷香後,終於來到了侍郎府外。路上的行人紛紛駐足,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小聲地說著話。

“咦,這是平陽王府的馬車。”

“算算時間,今日正巧是伊小姐歸寧的日子。”

“什麼伊小姐,現在該改口叫世子妃了。”

“伊小姐可是京都第一才女,如今卻……真是可憐啊!”

“回門不是要在辰時之前進家門嗎?這會兒辰時都過了。”

“回門是妻子帶著丈夫回娘家,如今世子沒了,即便回來也是世子妃一個人,還在乎什麼規矩。”

“你們都小點聲把,若是被平陽王府的人聽到,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

門房一看是平陽王府的馬車,沒敢耽擱,即刻進去通稟,沒過多大會兒的功夫,大門被打開,從裡麵走出幾個婆子,為首的是侍郎夫人王婉舒的心腹王嬤嬤,也當年她的陪嫁丫鬟。

王嬤嬤來到馬車前,道:“奴婢請世子妃下車。”

車外的青竹打量著來人,道:“你們家侍郎夫人呢?我們世子妃歸寧,竟隻讓一個老奴出來迎接,這就是侍郎府的規矩?”

“按照規矩,世子妃要在辰時之前進家門,夫人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如今傷了風寒,正找大夫看診,不便過來迎接,還請世子妃見諒。”王嬤嬤說出的話聽上去客氣,語氣卻沒有絲毫恭敬。

“侍郎夫人感染了風寒?”坐在裡麵的紅梅掀開了車簾,柳如珺看向站在車前的王嬤嬤,接著說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既如此,那咱們就回去吧,待侍郎夫人何時病好了,再來打擾。”

待王嬤嬤看清柳如珺,不由神情一怔,急忙行禮道:“奴婢見過王妃。”

方才這老東西的話,柳如珺可聽得清楚,冷哼一聲,道:“我可受不起你的禮,轉告侍郎夫人,就說我和世子妃來過了。”

王嬤嬤聞言心裡一急,趕忙上前一步,擋在了馬車前麵,道:“王妃息怒,夫人不知王妃要來,奴婢這就讓人去通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