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斐輕瞄了一眼紙上的文字,嘴角落了下去,沉默幾秒,又將紙和結果單折回去,重新塞進信封裡,合上封口,乍眼一看就和沒打開過一般。
好似這樣就可以當成不知道,眼不見為淨。
“怎麼這麼一副難看的表情?情書裡寫了什麼?”另一個朋友盛浩言愛湊熱鬨,從前排轉過身來問。
他們這些從小認識的死黨都熟知洛斐冷僻的性格,沒有湊近去偷看信這類的隱私,隻是見洛斐忽然露出這麼難看的表情,忍不住問了句。
洛斐這種校草級彆的風雲人物,平日裡給他遞情書的人自然不少。
其實以前他是不收情書的,但有一次,有個人直接把主意打到洛文身上,想讓洛文幫忙轉交情書。
從那之後,洛斐就願意接收情書了。
不過也隻是接下來,並不會答應對方,他每次拒絕的都很直接,一點也不婉轉。
有幾次遞情書的女生麵皮薄,還哭了。他卻像沒看到一般,轉身就走。
這種表現和他在洛文麵前的體貼樣完全迥異,讓好友們忍不住調侃他對女生太過無情,以後怕是要變成孤家寡人。
洛斐卻是一點也不介意的,反而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我有弟弟陪著就行了。”
“弟控啊你!”賀子雲很是無語,提出疑問,“那以後你弟弟找對象了,還怎麼陪你?”
“……”洛斐沉默了片刻,一臉淡定,“他找他的對象,我是他哥哥,這有什麼影響嗎?”
“行,”賀子雲一時沒了話說,片刻後反問了句,“所以,以後你要和你弟弟以及你弟弟的對象一起生活是吧?你要做他們小情侶之間的大燈泡?”
“那豈不是人家出去約會談情說愛,你也要跟著?”
“不對,要是這樣的話,”賀子雲分析完得出一個很不妙的結論,“那你弟以後也找不到對象了,怕是得和你一樣做孤家寡人。哪有人談戀愛還帶著哥哥的,對象肯定接受不了。”
洛斐沒有說話,隻是斜了賀子雲一眼,不知道是賀子雲說的哪個字眼惹了他,表情不太好看。
“我說真的,照你這想法,以後你們倆兄弟都得是孤家寡人。”賀子雲卻說的很認真。
洛斐麵無表情,反問了一句:“那又怎麼樣?做孤家寡人不行嗎?”
他似乎完全不為所動的語氣,徹底讓賀子雲啞口無言。
“更何況,有一點你說錯了,”洛斐隨後又添了一句,道,“我和弟弟在一起,互相陪伴,怎麼也算不上是孤家寡人。”
這下倒讓賀子雲更無話可說,隻好打住話題。
他們這番對話看起來對洛斐毫無影響,他後麵依然我行我素,對喜歡他的人還是那麼冷酷無情。
也是因為洛斐每次都拒絕的很直接,甚至有點傷人,後麵送情書的事才漸漸消停了下去。
上高三之後,這還是第一次看洛斐收到信。
“不是情書。”洛斐否認。
“這不是情書?”盛浩言詫異,“難道是彆人給你的挑戰信?”
因為洛斐往日太受歡迎,受到不少男生嫉妒,也曾多次收到挑釁書,盛浩言因而才有此猜測。
洛斐沒理盛浩言的胡言亂語,隻是捏著信,抬頭望向賀子雲,問:“這裡麵的內容你看過嗎?”
賀子雲從他沉悶的語氣中嗅到了非比尋常的味道,連忙舉起手指表示無辜:“我可沒拆開看過,我什麼都不知道啊!不管裡麵寫了什麼,都跟我沒關係啊!彆怪在我身上啊!”
盛浩言見他這樣愈發好奇,忍不住追問:“到底怎麼了?裡麵寫了什麼啊?”
洛斐收回目光,將信封收了起來,翻開課本,並不打算滿足朋友的好奇心。
他眉心微凝,語氣冷沉,隻道:“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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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文看著洛斐離開走廊,從拐角處的樓梯一路下到二樓,又看著洛斐穿過二樓廊廳,快步走去高三教學樓那邊。
直到他修長的身影消失在高三7班的教室門口,洛文才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頂著滿頭亂翹的頭發,走到座位上坐下。
“你和你哥哥感情好好哦,天天都把你送到教室門口,簡直比爸媽還上心。”坐在他前排的女生一路看著他進來,也將剛才兄弟倆在門口說話的樣子收進眼底,忍不住回頭又一次發出感慨。
她目光掃過洛文頭頂,順便抬手指了指,提醒道,“對了,你頭發亂了。”
“那當然了,他可是我哥哥,從小帶著我一起長大,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洛文隨手順了順翹起來的頭發,撫平它們,臉上難掩激動的神色,他總會因為彆人羨慕他和哥哥是一家人的話題感到興奮,好像剛剛上好發條的機械人找到了前進的動力,叭叭直衝,“我們當然感情好了!我們是世界上感情最好的兄弟倆!”
“那你爸爸媽媽呢?”女生瞅了瞅他雀躍的有點發紅的臉頰,有點好奇。
和洛文同窗兩年,她還沒有見過洛文的父母來學校,每次都是洛斐送洛文,她忍不住又問他,“和你哥哥比,你和誰更親啊?”
“那當然也是哥哥了!”洛文翻開課本,語氣本本正正,回答的不帶一絲猶豫。
他從小就是洛斐帶大的,從他有記憶以來,洛斐就是他身邊唯一的親人,也是他最親的親人,他所有的過去都有洛斐的參與,卻未必有父母。
爸爸媽媽常年累月不在家,就算偶爾回來一趟也隻是匆匆詢問他幾句學習相關的事。得知他成績不好,便沒了話說。
他們和他相處的時間其實真的很少很少,和哥哥比起來,就像大海裡的一滴水和整個大海之間的區彆。
洛文對他們自然也沒什麼孺慕之情——他理智裡雖然有父母的概念,但感情裡卻沒有父母的存在。
在他心裡,這世上沒有人能和洛斐比。沒有人能超越洛斐在他心裡的位置,也沒有人比洛斐更重要。
洛文自覺理由充足,言之鑿鑿的和同學表態:“爸爸媽媽雖然生了我,但隻有我和哥哥才是這世上血脈相同的唯一至親啊!”
“……好吧,”女生微微眨了下眼,聽到這麼個回答忽然覺得也很有道理,被洛文的言論說服了,讚同道,“你說的也是,畢竟你爸媽還有可能離婚,但你和你哥哥的血緣關係倒是沒法斷掉的。”
洛文笑笑,低頭捏著哥哥剛剛給他圍好的圍巾,背起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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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這邊,被那封信打亂心緒,向來課業認真的洛斐難得坐在教室裡對著書本發呆,整個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課堂上。
好在他成績一向優秀,老師發現這情況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去了,隻專心講自己的題。
整堂課,洛斐腦海中想的都是怎麼處理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事件。想著要怎麼才能把人打發掉,讓他離開海城,守護住這個秘密,讓洛文繼續呆在洛家,呆在他身邊當他弟弟。
他隻想維持以往的生活,不想發生變故。
可他畢竟隻有十八歲,閱曆到底有限,就算聰明有手段,能力也還有進步空間。想再多手段,都能找到破綻。
對方畢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背後還有一個家庭,他又不可能讓人無聲無息的消失。
而且,一年前他已經去了相關醫院,也打點過了相關的人,可這件事還是被對方發現,對方甚至查到了這裡。
說明之前他做的那些手段已經失效,再重複一遍不過是浪費時間,甚至徒增把柄。
所有思慮想到最後都是徒勞,越發讓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沒有辦法完美解決這件事,最多也不過是拖延一陣子。
洛斐垂眸,盯著課本上的黑色字體,做下決定。不管怎樣,至少得拖到這個周末過去。
他要讓洛文過完一個舒心的生日。
一堂課很快過去,下課鈴剛響起,洛斐隨手將半節課也沒翻頁的書合上,起身拍了下賀子雲的椅子,“讓我出去下。”
“哎,乾什麼去啊?”賀子雲被老師講題的聲音催眠了,差不多睡了半節課,此時愣愣地站了起來,挪椅子讓出空隙,嘴上還在問,“上廁所嗎?我跟你一起去!”
“不是上廁所,我有事出去一趟。”洛斐擺手,將口袋裡的信封捏緊,穿過座位往外走。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啊?”賀子雲隨即又問。
“不用。”洛斐還是拒絕了,“你繼續睡你的。”
洛斐這副態度明顯是有事,賀子雲頓時沒了睡意,起身跟在後麵到了走廊上,看著洛斐腳步匆匆地下樓,他露出一臉琢磨神色。
盛浩言也在後麵跟了過來,好奇道:“他這是去找他弟弟嗎?”
“不像。”賀子雲搖頭,摸了摸下巴,暗自揣測道,“感覺是彆的事,還挺嚴重的,都不能和我們說。”
盛浩言伏在欄杆上往下看,果然見洛斐沒有往初三教學樓那邊拐,而是往校門外走去,不由嘀咕道:“奇怪,那信裡到底寫了什麼,居然能讓洛斐在課間出校門去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