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外的桃樹鳥窩中,雲雀倏然睜開了眼睛。
幾乎是穆平安登上通天梯的刹那,和雲雀的聯係便突然中斷,和當初被困無影陣時一般無二。
順著房間窗戶往裡看,屋內沒人,雲雀立刻振翅高飛。
……隻是消化鱗片和羽毛後小小的修煉了一會而已,它沒想睡這麼久。
穆平安背著單塵來到通天梯下方的山門口。似有無形屏障隔絕了虛空,上空的轟隆聲,箭弩齊發聲,喊叫聲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不在一個世界。
雲雀撲騰著翅膀,落在他肩頭。
“你怎麼樣了?沒事吧!”雲雀沒法不擔憂,它的性命可能一不小心就交代在穆平安的莽撞中了。
但莽撞是一回事,關鍵是穆平安竟然上山了!他登上了通天梯,還從通天梯上下來!這等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它竟然在睡覺!?
天啊,時間能重來嗎!
“啊,重。”穆平安肩膀動了動,他另一邊肩膀擱著單塵的腦袋。
雲雀從他肩上下來,懸在他臉側,撲騰著羽翼,煽動的清風稍稍緩解穆平安身上的熱氣。
“唉,熱。”穆平安昂起脖子,道,“你就停在這兒,對,就是這兒。”
雲雀難得心甘情願地服侍著他,主要是眼前的狀況無法解釋。
他那平平無奇的主人沒事,而這位深不可測的大城公子竟然昏迷了!
“他怎麼……”雲雀做出看單塵不順眼的樣子,“是他逼著你上山的嗎。”
“這個,那倒沒有。”
雲雀氣悶,上山居然不叫上它。
但又不好直說,畢竟它沒想和穆平安肝膽相照,隻是單純地希望他活著。
穆平安以身犯險在它看來,就是在拿它的性命開玩笑!
“還是他救的你,這才昏迷?”雲雀試著問。
“就不能有第三種選擇嗎。”穆平安啼笑皆非。
此刻他愉快的是,他背著單塵上山下山,竟然不覺得疲憊。
……可能是單塵不那麼沉,也可能是他每日挑著菜下山上山,鍛煉有道!
“方才究竟怎麼回事?”雲雀急道,突然間斷了和穆平安的聯係,這種情況,也曾發生在穆平安被困陣法時。
當時真是凶險萬分,那麼多人出來後氣血兩虧,而穆平安卻完好無損,這次似乎也一樣,奇了……
“也沒什麼,就是山上有個門派,我們上去拿了兩塊通行令,還是弟子令牌之類的東西下來。”
還有單塵是少穀主,他是個順帶撿了便宜的過路人。
但好歹有門派收他了,雖然是個終將傾覆在曆史中的無名門派。
一個晚上經曆太多,穆平安一時半會也難以消化太多信息。
分明已經覆滅的洛瀾道宗,進攻無人知的環音穀……
約好明日再見,但也不知道環音穀還在不在。
萬一已經被洛瀾道宗收編了,洛瀾道宗收刮地皮的時候,拿著環音穀弟子令的自己上去不是找死嗎……
當然,也不是不可以投降,然後被帶去洛瀾道宗領略一下洛瀾道宗的湖光山色……可問題是他沒有修為,洛瀾道宗收沒有修為之人為俘虜可能性幾乎沒有。
“還有呢!”雲雀打斷了穆平安的胡思亂想。
要不是穆平安拿出那兩塊玄鐵打造的令牌,饒是它也不敢相信,穆平安竟然能登上通天梯。
連它都隻能飛到一半,穆平安怎麼能……
所以這其中,單塵一定起到了不可忽視的巨大作用。
從單塵的弟子令比他主人的要更精美就能看出端倪。
“哪還有那麼多,”穆平安打了個哈欠,“我乏了,現在下山還能睡會,我等會還要去賣菜呢。”
生活還是要規律些,沒必要因為修真者的到來,就把自己平日裡的節奏給打亂了。
修真者走了,他還是要生活的。
雲雀:“……”
穆平安把單塵安放在原先鋪好的褥子上,給他隨意蓋上了被子,便推開姐姐房間的門,撲到床上,呼呼大睡去了。
及至天亮,穆平安站在廚屋處,神色有些許茫然。
先前每天醒來,就會發現廚屋內的擺設都被仔細整理過,瓶瓶罐罐也整齊劃一,鍋碗錚亮,空氣一派清新。
可這次,碟子堆在那兒,案板上還殘留著菜渣,鍋邊有油點,整體似有汙漬殘留。
……不知是不是他帶客回來住宿的緣故,以至於姐姐留下的不知名清潔術失去了作用。
穆平安心裡總算鬆了口氣,該來的總是要來,幸好他已經養成了保持乾淨整潔的習慣。他快速整理好了案板和碗碟杯筷,將瓶瓶罐罐擺放整齊。
王若錦聽到廚屋傳來輕微的叮叮當當的聲音,起床見單塵還躺在客廳靠牆的床鋪處,下意識放輕了腳步聲和說話聲:“他怎麼還沒醒?”
“可能是睡得晚。”穆平安道。
王若錦道:“單塵晚上是不是出去過。”
“怎麼說?”
“我晚上醒來,沒見到單塵。”
“等他醒了,你再問他吧。”
穆平安扛著鋤頭,背著背簍出門。王若錦閒來沒事,也跟著他來到菜田,見泥土遍地,又退回的屋外的院子裡。
她抬手盛接桃樹葉子上的露珠,秀眉微蹙,深吸一口氣,神清氣爽:“今日的靈氣,似乎比昨日更濃鬱了。”
穆平安放下背簍,回到屋裡,見單塵按著眉心,長發散開,落了滿肩。一眼過去,像是有位仙人抱膝在那兒。
“醒啦。”穆平安放下背簍對單塵道,環音穀少穀主,嘖嘖,儘管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但名頭聽起來還是很唬人的。
單塵抬眼看向穆平安,像看洪水猛獸似的,眼底悚然了一刹,他扯過自己散開的衣襟,以免在穆平安麵前失態,極力淡定道:“你……”
穆平安故作平靜地道:“若錦關心你,問你還好嗎?”
王若錦聽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湊過頭來。
單塵道:“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昏過去了,是我背你下山的。”
穆平安臉不變色心不跳:“作為回報,這背簍就你背下山吧。”
“……哦。”
單塵當時昏迷著,半夢半醒,隱約似乎聽到了環音穀,還有洛瀾道宗。
等在登天梯儘頭的人,衝著穆平安說少穀主。
以及穆平安背著他,登上了百級台階,那通天梯對他無效!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神人,連修為高深的環音穀上位者也看不穿他,單塵現在看到他,內心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如果真是個普通人,早就累癱在半路上了,但穆平安沒有。
一路上他步伐穩健,自己非但沒有感覺到顛簸,甚至還安然地睡了一覺,直到現在。
他自曆練至今,從未如此神清氣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