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彆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
多是一年好風光,人間難有幾回聞。
“小雲兒,七百年了,你如今又身在何方?”
人界經曆了七百多年的變遷,早已今非昔比,曾經的一切都已經在時間的流逝下逐漸淡化直至煙消雲散,可這顆找人的心卻好似不會淡化似的愈發強烈,清明有感覺,自己的徒弟還活著,而且就在自己身邊!
人界
臨安三年
黃帝羽化登仙傳位於太子——祈玖,號;安政皇帝。
“國師,這麼多年了,你要找的人或許早就已經死了,為何你還要去找他?他難道比朕還重要嗎?”
“陛下,您還有政務要處理,臣就先行告退”
“等等!”身穿龍袍頭戴金冠,腰束紫金白玉帶的少年猛地起身一把拉住將走的人。
“陛下還有事?”
“國師……”祈玖猶豫一瞬,“罷了,你去吧記得回來就行”
“師父,你真要回去嗎?”明月之下,白衣少年為另一人斟了杯酒,青衣人高舉酒盅與虛空碰杯,而後仰頭一飲而儘。
“不去了”
“可他畢竟是皇帝,師父不去會不會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的?他小時候自己學理朝政的時候不也沒事嘛,難道我一走他就不會管理國家了?”
“可是……”羽總覺得不妥,想當初祈玖也隻是個整天不務正業又遊手好閒的閒散皇子,然而這樣的人卻在清明整日整日的瘋狂洗腦下打敗一眾皇子,並從中脫穎而出穩坐太子之位,直到現在登上皇位受萬人敬仰,說這跟清明沒有關係是假的,要不是清明,還說不定現在那位置上坐的是誰呢,可現在清明甩甩手說這跟自己沒關係,這說出去誰信?
“彆可是了,今日是你師兄的生辰,說那些做什麼?”
一月二十。
這一天是蘇臨的生辰,也是天羽的生辰,可卻單單不是淩雲的生辰,沒人知道淩雲的生辰,就連他自己都忘了。
那就勉強把這一日當做是自己的生辰吧。
屋簷的另一頭,藍衣少年也同樣高舉酒杯與那一頭的人虛空碰了個杯。
你和他在那一頭述說著關於我的一切,而我卻在這一頭靜靜的聽著你說。
總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傻。
“殿下還不回來嘛?吾要演不下去了!”
“再等等,吾很快就回來”
淩雲說著按滅了手上的通靈玉,朝祈這人明明是個女子,可偏偏扮起男人來也毫不遜色,那少君袍一穿簡直比淩雲都還少君,再戴上個麵具,就算是天帝來了都不一定認得出來,讓他假扮自己簡直再合適不過。
淩雲覺得自己真是個小機靈鬼。
酒入愁腸,是一陣冰涼劃過,獨留下一股清爽回味的感覺殘留在舌尖和喉嚨之中,淩雲第一次喝這東西覺得稀奇就貪嘴多喝了幾杯,可他才喝完就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眼前天旋地轉,但好在他還沒完全醉,還知道不能被人發現,特地施了換顏咒後就失去了意識。
“頭疼”不知何時,淩雲才悠悠轉醒,他揉著因為喝酒過後而昏昏沉沉的腦袋看向四周,這是淩雲每天一醒來的習慣。
在天界的時候,淩雲每次一睜開眼睛看到的不是凶獸就是凶獸,說是為了鍛煉他,可實際上還不是為了給他送獸頭。
所以淩雲現在已經習慣了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一切物種,甚至可以說是在一瞬間殺了它都可以。
“醒了?”
“嗯”
看著眼前的清明,他正坐在搖椅上悠閒的喝著自己徒弟泡的茶,好不自在。
根本沒有昨日那要找人的意思。
“我昨日醉酒,承蒙兄台搭救才沒有露宿街頭,吾在此就先謝過兄台,他日一定重金酬謝”
“不必”清明放下茶杯,示意羽先出去,而後走到淩雲床邊問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好多了”
“那就行”
他說著就反身躺了下來,絲毫不顧及床上還有人。
“你做什麼!?”淩雲驚呼,他向來不喜歡和人親近,就更彆提和彆人躺一張床了,這簡直是太陽照在大雪下,哪哪都不合適!
“睡覺啊”清明好不在意的打了個哈欠說道:“我昨夜好心把你從我家屋頂上帶下來,結果你上來就霸占我床,害得我連覺都睡不了,在哪搖椅上搖了一晚上,現在你都醒了還不讓我睡床了?那的道理”
確實,淩雲自知理虧,也沒多做糾纏。
“行,那你先讓我下去,不打擾你休息”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清明甩來的被子湮滅,他一個沒坐穩,穩穩摔進清明懷裡。
強大而有勁的雙手緊緊擁抱著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溫暖。
“彆動,讓我好好休息一下”
清明說著,兩隻手在淩雲身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拍著,很安心。
許是昨夜醉酒的緣故,淩雲現在身上很熱,相比之下,躺在搖椅上吹了一夜冷風的清明的體溫就要低許多,所以淩雲覺得清明可能是把自己當湯婆子取暖用了。
死死的抱住,生怕這溫暖逃開似的。
“罷了,看在你昨夜將我帶回來的份上就允你越界一次”
淩雲說著也更著閉上了眼睛。
難怪人們總是說,睡覺會傳染,就連本來沒有睡回籠覺習慣的淩雲,都逐漸在清明的傳染下進入了夢鄉。
睡著了的他自然也不會知道那個本該早就睡著了的清明,現在正睜開眼睛死死的盯著他看。
眼前之人曾在自己夢中出現過無數次,可直到現在才算是真的出現。
看得見摸得著。
這是自己苦尋了七百年的人。
他來時,神界尚有一絲溫情。
他走後,神界再無一絲溫情。
整個神界再無他的蹤影,或許就連清明自己都沒有想到,一向理智的自己會在淩雲走後變得瘋癲。
就連這本該行駛的計劃,也在淩雲走後暫停。
這個他曾一度以為已經失去了的溫暖再次回到自己身邊,心中多是惆悵。
但更多的是疑惑,清明偶爾也會去想自己到底怎麼了。
明明淩雲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可為什麼自己現在看到他卻忍不住的想……
自己為什麼要找他?
為什麼一定要是他?
若隻是要結盟,也並不是非他不可,可為什麼……
清明現在心裡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青衣小人說:“他隻是個入侵者,他發什麼癔症一定要找他”
綠衣小人反駁:“他是我徒弟!”
青:“隻是個徒弟而已!羽不也是你徒弟嘛,你還找他做什麼!?”
綠:“他們都是我徒弟,我總不能讓他流落在外”
青:“你說的好聽,當初不還是你自己送他到深淵裡害他消失七百年的嗎?”
綠:“我那是為了鍛煉他”
青:“鍛煉他有必要把他送到那裡麵去嘛,你難道不知道那裡麵會放大人心裡的恐懼?你就是要殺他,你這個偽神!”
綠:“不是的”
青:“不是什麼不是!你就是想殺他!”
綠:“我沒有”
青:“你沒有?你找他這麼久不是想殺他,還能是喜歡他!?”
綠:“我……”
清明猶豫了。
看著眼前這個睡在自己懷裡,安安靜靜的淩雲,他睫毛輕闔,發絲淩亂的散落在身後,一翻身,他潔白的後脖頸袒露在外,他定睛一看上麵甚至還有一顆細小的紅痣。
清明看著紅痣的一瞬間思緒混亂,就連呼吸也慢慢變得沉重起來,一片緋紅順著脖子蔓延至臉頰兩端,他呆愣一會才發現這麼盯著人看不好,於是立刻收回目光。
轉頭又去盯著木門。
既使他極力的忍耐住不去想淩雲,可不論他怎麼給自己洗腦自己不喜歡淩雲,可身下尷尬的反應卻讓他的洗腦化為烏有。
事實證明:清明真的喜歡上了淩雲!
修道之人向來講究隨心所欲,喜歡什麼就是什麼,沒什麼好怕的。
可卻單單在喜歡上自己徒弟這件事上,清明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害怕。
他害怕有朝一日自己的這種想法會被淩雲發現,又或是被彆人發現。
清明自詡飛升以來,一直清心寡欲可為何今日……
是一時衝動,還是因為彆的什麼?
神者,受天道之規束縛,早已了卻凡塵,所以這到底是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