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較內向(1 / 1)

輪到陶文昌的眼裡閃過驚訝、慌張、無措、無奈,最後隻剩下欲言又止。

我一不小心發現了老師的人生機密,這科會不會直接掛了?

補考都不給我過吧?

大四得清考吧?

一連串的問題在陶文昌腦海裡盤旋,可一個都不敢問出口。原本還以為自己終於接了一單異性戀,沒想到來來去去,怎麼還是基佬傳情啊?

“這……行,唉,其實我也理解您,您這樣的情況,確實不好找。”末了,陶文昌索性和老師站在同一陣營,“放心吧,這種人生機密我一定替您保密,絕不外傳。”

劉聿這一把火終於燒得差不多了,笑容也更加柔和。“謝謝你的理解,我還以為你對我會有偏見。”

“我敢對您有偏見嗎?先不說我身邊多少哥們兒都gay了,您可是我老師,我偏見誰也不敢偏您啊。”陶文昌的應變能力極快,已經可以和劉聿開玩笑,“您說讓我幫您找對象那事,真的假的啊?”

劉聿麵色從容,表情已經過渡到平靜像是找到了知音:“是真的。你也知道我不排斥相親,隻不過找不到合適的人。”

“你真的找不到?”陶文昌似笑非笑,戰術後仰。不會吧?雖然自己是個直男,可得益於身邊這些彎崽,也多多少少了解些他們這個圈子的擇偶標準,劉老師這擺明天菜啊,想找合適的人太容易。

劉聿略思忖了一下:“真找不到,孤單很久了。有時候也想找個知心人說說話。”

“……那我儘量試試吧。”陶文昌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要張羅老師的人生大事,“您擇偶標準和以前還一樣嗎?”

劉聿笑彎了眼尾:“一樣。你千萬記住彆幫我找大學生,我是老師,不管他是哪個大學的,我們都沒法在一起。”

“可是我認識的人……都是在校生啊。”陶文昌犯了難,他雖然交友廣泛,但從小搞體育到如今,這廣泛的交友裡全都是同齡的運動員。俗話說,gay常有,但非同齡人不常有,可既然已經答應了劉老師,還是得上心。

這份苦惱一直持續到下午訓練結束,白隊又帶他們去台球廳打卡。陶文昌剛踩進台球廳的瓷磚,嚇了一跳,從前清爽利索的汪哥今天穿了個套頭的運動外衣,藏青色帽子蓋住腦袋,露出蠟黃色的臉。

不對勁。

陶文昌沒開口問,而是坐在角落裡觀察。等到白隊已經打了好幾個洞,他從汪野的臉上看出了一種疲態。

今天的汪野也沒有和他們寒暄,隻是懶洋洋地收拾著東西。不多會兒他從旁邊經過,順手扔給他們幾瓶飲料,低沉的聲音夾雜鼻音,悶悶的,壓迫性少了許多。

“你們自己玩兒,我今兒顧不上。”

陶文昌半眯著眼睛,招手把黃誌嘉摟了過來:“汪哥感冒了?”

黃誌嘉心情也差,低聲說:“沒,是失戀。”

“臥槽……”陶文昌眨了眨眼。

“渣男劈腿,汪哥心情不好。”黃誌嘉替兄弟鳴不平,“汪哥說把店交給我和天元看一陣,他去大理散散心,去住1個月。”

“真的啊?”陶文昌半信半疑,不是他不信任黃誌嘉,而是汪哥看起來不像為愛受傷、多愁善感的那類人。他在台球廳門口吊兒郎當一站,叼著煙,和人閒聊時雖然笑意濃鬱,可眉梢眼尾都掛著不好惹的凶相。

這樣的人明顯就是讓彆人在愛情裡受傷的那一類,也就是他五官秀氣,否則就是東食街第一悍匪。

在他和黃誌嘉說話間,汪野又一次從他們麵前而過,有煙味,像強打著精神。大號的運動裝在他身上略微空蕩,彎腰時能看到薄薄的斜方肌,拿高處東西時能看到腰部緊致的線條,以及渾圓的臀上方那灰色的鴿子刺青。

偶爾看過來一眼,臉上像蒙了一層霜。

黃誌嘉怕汪野聽見,拉著陶文昌退到角落:“是真的,那渣男昨天來過,被我和天元扔出去。你彆看汪哥平時大咧咧,其實對待感情很認真。”

“哦……”陶文昌緩緩點頭,像想到什麼。

“這還是他初戀呢。”黃誌嘉憤憤不平。

“嘖,這事怎麼說呢,長痛不如短痛,汪哥提前看清了對方也好。俗話說,不揮彆錯的,怎麼能遇上對的。”陶文昌拍了拍黃誌嘉的肩,長歎。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隻要動了感情,每個人都得過情關。

也不知道汪哥這情關能不能順利過去……陶文昌一下午的心思都沒在台球上,桌上被白隊打了個落花流水。

汪野不是一個說走就能走的人,他這邊有店鋪,那邊還要聯係民宿,但書裡的勇氣透過紙張傳遞到他的身上,讓他不知疲倦,忙活一天之後居然把爛感情丟到一邊,沒顧得上難過。

看來書上說的沒錯,忙碌也是一劑良藥。

飛機在明天上午,汪野晚上把行李收拾好,敲響黃誌嘉的房門:“黃嘉嘉,有安眠藥嗎?”

黃誌嘉幾乎尖叫著從屋裡衝出來:“你要乾什麼!尋死!”

呂天元正在桌子底下撿東西,一著急,腦殼和大理石桌子來了個親密接觸。汪野無奈地擺擺手:“尋你個頭啊!我就要一片!吃完了好睡覺!”

“真的嗎?”黃誌嘉攥緊了能以一打三的粉拳。

“你見過誰尋死就吃一片的啊!”汪野咆哮,有些時候真搞不懂自己居然和他倆當兄弟,以一己之力拉高了三人智商平均值吧。黃誌嘉半信半疑,最後隻給了他四分之三片,汪野一瞧,也行,溫水吞服,一小時後順利進入夢鄉。

這一夜,他什麼都沒夢到,隻有好眠。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趕飛機,兩個兄弟還在睡。他在桌上留了字條,拉著行李箱去麵對這場散心。原本他倆都要送,可汪野沒讓,他從小就這習慣,想不明白事情的時候特彆不喜歡旁邊有人。

他們租的房子和東食街緊挨,打車之前,汪野打算再去一趟台球廳,檢查一下還有什麼地方疏忽。誰料台球廳門口的大槐樹下又多了一口袋書。

這一回,沒有什麼失戀手冊和旅行工具書了,全都是連環畫,就是他最喜歡的那類小人書。書上還多了一張字條,鋼筆字跡轉折剛勁。

[買家說最近不方便取書,請代為寄存,謝。]

這……這就不怪自己了啊,是你不方便取。那我作為台球廳的正經老板,帶著你的書到大理寄存也可以。汪野眼饞,原本正為這一路枯燥而發愁,現在得來全不費工夫,拉開雙肩背的拉鏈,將十幾本書一股腦兒地塞了進去。

藍天白雲,天氣正好,他帶著這堆書,好似帶著一個人的細心叮囑,心靈輕裝上陣。

首體大的走廊裡剛剛打響下課鈴,劉聿一邊往辦公室的方向走,一邊給跑腿小哥發紅包。陶文昌跟在後頭,幫他捧著幾本書,猶豫了好久才說:“劉老師,昨天……昨天晚上我和您在食堂說過的那個,您還記得吧?”

“嗯?”劉聿忽然轉過來,“什麼?”

“就是我打台球的地方啊,我不是和您說了嘛,台球廳有個小老板,他失戀了,買的今早的機票出去散心。”陶文昌提醒。

“哦,這件事啊,我都給忘了。”劉聿將手機放進兜裡,麵不改色地問,“你怎麼忽然這樣問我?”

陶文昌相信自己的直覺:“就是……我不是說幫您找找嘛,您說的那些條件分開看不算特殊,可是合在一起也很挑人。但是……這個汪汪台球廳的老板剛好合適,他不是在校大學生,性格又很爽朗,對感情又很認真,長得絕對在您審美上。”

“等等,你怎麼知道我是什麼審美?”劉聿笑問。

“因為他長得很好看。”陶文昌信心十足,“好看,就是所有人類的審美。”

劉聿的麵不改色到此為止,瞬間破功,拿手裡的教案敲了敲陶文昌的腦門兒:“看你年齡不大,這些事倒是挺懂,怎麼,你交過女朋友了?”

“何止是交過啊……”陶文昌欲言又止,“先說您的事吧,現在台球老板出門散心,可能1個月之後才回來,到時候我張羅飯局去不去?”

劉聿露出一絲猶豫:“萬一,人家看不上我怎麼辦?我比較內向,他會不會嫌我沒得聊?”

“您這張臉擺在這兒已經很有得聊了,實在不行您就給他講課,我看他挺喜歡看書。”陶文昌自作主張把這事敲定,一方麵他不願意看到汪野為情所困,新歡足夠優秀,劈腿的舊愛不值一提。

另一方麵,把劉老師的個人問題解決,以後考試能不能多畫一些重點?

“那……你去安排吧,不管成不成功我都先謝謝你,這一個月的午飯我包了。”劉聿從陶文昌的手裡接過那幾本書,“還有,你讓你那幾個學弟重新寫一份讀書清單,昨天發給我的那幾個人都不合格。”

陶文昌爽快:“清單我給他們寫就行。”

“不行,有些事,一定要讓他們自己去經曆,去消化,這是愛莫能助的事,彆人幫不上忙。”劉聿說。

陶文昌一頭霧水,劉老師這話像是說那幾個不好好做功課的人,又像是說彆人。

緊接著就是開學季,首體大的校園裡一下子熱鬨起來,特彆是9月初的時候。新大一湧入校園,一群剛剛脫離高中生身份的女生男生看什麼都新鮮,成為了學校的新鮮血液。不管是田徑場還是遊泳館,哪裡都有人在訓練。

到了晚上,這些餓肚子的學生就會一股腦兒地湧出東校門,食街也會迎來今年這一批的新客人。

“天元,今晚3號桌讓人訂了啊,記住。”黃誌嘉拿著小本本。

“早記住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不拿個本子就丟三落四?”呂天元將牆上的日曆又撕了一張,已經到了9月27日,汪野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兩個人也算把生意照顧得有模有樣,“這狗汪野,也不告訴咱們哪天回來。”

黃誌嘉哼唧:“哼,肯定在那邊樂不思蜀,說不定還有豔遇!他就喜歡精英西裝男!”

“真沒準兒,不都說在大理特彆容易愛上一個人嘛。”呂天元認為很有可能。

“艸,我才走1個月,你倆就開始說我壞話了!”

汪野的聲音直接出現在耳後,呂天元和黃誌嘉恍惚幾秒,同時回過頭。隻見剛才他們說的那人就站在台球廳的門口,旅行包裝得鼓鼓囊囊,行李箱還多了一個。

曬黑了,也瘦了。黃誌嘉立馬撲過去,心疼的話說不出來,汪哥肯定不好受,但好在他都挺過來了。

“乾嘛啊,真肉麻。”汪野笑著將人推開,“給你倆買禮物了。”

“我看看!”呂天元躥到麵前,扯他的包。

“彆急,我先把書拿出來。”汪野瞧見好兄弟一陣傻笑,但傻笑之餘還沒忘記重要的事。落葉黃色的雙肩背一抖就開,他帶走的那些書整整齊齊碼放在裡頭,每一本都有他認認真真親手包上的書衣。

這1個月,他就指著這些精神食糧。

“你買這麼多書?”呂天元愣住,他知道汪野愛買書,沒想到大老遠帶回來。

“不是,是我帶走的,陪我在古鎮住了這麼久,我都翻出感情來了。”汪野不舍地摸著書衣,“改天等那老師來拿書,我得親自謝謝他。”

剛好,坐在台球廳對麵喝咖啡打電腦的劉聿撐著下巴,看向這邊,情不自禁笑了出來。

歡迎回家,汪小野,期待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