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逃散的餘暉透過那一小扇窗,浮塵在一瞬間被照得無處隱匿。
禎站在光影交錯之間,被刻上屈辱的左邊臉頰徹底隱藏在黑暗中,他伸手,似乎想要觸摸,卻在下一刻像觸電般縮了回來。
洛爾剛才......摸了他的臉。
是因為這個嗎?
禎抿了抿唇,心中那幾絲異樣徹底熄滅。也是,沒有哪隻雄蟲會想要娶一隻來路不明而且臉上還有這種最低賤的烙印的蟲。
即使在荒星,這種“奴”字烙印也依舊存在。
奴,即罪孽深重,蟲神親自詛咒,被咒者需要貢獻自己的一切,來懺悔自己犯下的過錯,這是奇恥大辱,是永不可脫離的卑賤。
夕陽下沉,餘暉儘散,沒開燈的屋裡暗的模糊,禎一雙紅眸死死地看著廚房中洛爾的背影,昏暗的環境將他眼底的情緒遮的一乾二淨。
冷不丁的,他的身形顫了一下,他似乎在笑,在無聲的笑。
禎在笑什麼?
他在笑雄蟲沒用的憐惜,原本做交易,互利互惠,交易一旦完成,他就可以立馬將對方殺死,誰也不會知道自己在這裡經曆了什麼。
但,這隻雄蟲在自以為是著什麼?
暖金色在黑暗中注定黯然無光,而被鎖鏈捆綁著的血紅猛獸卻是悄無聲息暴漲,禎腳步落地無聲,一步又一步靠近著雄蟲,手背暴漲的青筋似乎在昭示著什麼。
洛爾麵無表情的站在廚房裡,看著馬上要溢到自己腳邊的水,額角的青筋直跳。
他甚至想扇幾分鐘前的自己一巴掌,那麼濫發好心乾嘛,不如把蟲提腿扔出去!
但過了幾分鐘,他還是認命的開始收拾起來。
不為彆的,因為他的身體做出了生理性的反抗——他餓了。
驀的,洛爾察覺到身後的氣息,他大概是餓昏頭了,並沒有仔細分辨那股氣息中含有什麼對他不太友好的情緒。
猛地一轉身,直接將手中的拖把遞給了麵前的雌蟲。
“出去拖地,你的血還在那兒明晃晃的沾著呢!”語氣慵慵懶懶的,卻並不讓蟲討厭。
禎瞬間回過神來,他將手彆到身後,就隻剩一張無辜的仰望著洛爾的臉,金色長發並沒有被紮起,幾縷發絲無聲劃過眼眸,又為禎增添了些許不一樣的風情。
洛爾嘖了一聲,雖說蟲蟲都有愛美之心,但他現在並不想欣賞禎這張美麗的臉龐,他將拖把再往前遞了遞:“賣萌也沒用,乾活去。”
禎與洛爾相距不過數步,他甚至能嗅到雄蟲身上香甜誘蟲的精神力與信息素。
一念之間,心中的猛獸收回爪牙,變得溫潤又無害。
禎看著麵前的拖把,乖順的伸出手接過來,一聲不吭轉身拖地去了。
算了,憐惜就憐惜吧。
禎走到被沙發擋著的那條通向臥室的血路,提起拖把就開始拖。
邊拖邊自責,這隻雄蟲的用處還很大,他不應該如此魯莽。
洛爾可不知道麵前這隻雌蟲心中的那些彎彎繞繞,因為他隻在乎他的飯。
吸取了今天中午的教訓,洛爾特地做了滿滿當當的雙蟲份套餐,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在認真拖地的禎,俊俏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些雄父般的慈祥。
“禎,過來吃飯。”
洛爾端著飯碗,往嘴裡搗了一口飯,嚼了嚼,咽下去後才抬頭看著對麵吃的慢條斯理的雌蟲,他靜靜的看了幾秒鐘,這才開口:“我晚上要出去,你在家待著,彆亂跑。”
“亂跑的話......”洛爾特意壓低聲音,好讓自己透著點陰森恐怖:“就會被壞蛋雄抓走!”
禎聞言夾菜的動作一頓,他掀起眼簾看向雄蟲,眼中的疑惑顯而易見。
晚上為什麼要出去?
洛爾聳了聳肩,一臉無奈的笑:“沒辦法,還得賺錢,養你啊~”,他睨著雌蟲略微變色的麵龐,不緊不慢的又加了句話:“我的雌崽子~”
“哢嚓——”
是筷子被折斷的聲音。
禎一雙紅眸銳利如刀鋒,伴隨著手中被折斷的半截筷子直直的射向對麵的雄蟲。
找死!
洛爾挑了挑眉,他出手淩厲迅速,手腕一翻,再看時,那幾根斷筷早已被他夾在手指之間。
雄蟲動作敏捷,反應極快,這些禎都看在眼中,而且,就連帝都軍雌都不一定能擋下他的襲擊,洛爾擋下了。
禎眯了眯眼眸,搭在桌麵上的指尖輕輕點了幾下,他不過是憑著本能尋找藏身之處,卻沒想到闖進狼窩了?
洛爾這匹狼似乎生來佛係,對於禎的無理取鬨並沒有放在心上,直接將斷筷丟到桌上,嘴裡不鹹不淡的罵了一句:“脾氣真大。”,就自顧自的又端起碗吃飯了。
兩隻蟲吃的都很快,洛爾指著飯碗,認真的對禎說:“刷碗,拖地,明白?”
言下之意,彆搞砸!
禎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隨著禎的動作,洛爾的視線不經意的掃過禎臉頰上的那塊烙印,一抹思緒從深藍色眼眸中劃過,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麼,拎著包,出門去了。
真注視著雄蟲離開的背影,似乎盯了許久,才收回視線,慢騰騰的回屋打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