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宿主無視冷卻時間,正在強行抽卡,可能對精神造成極大損傷!後果嚴重,請立刻停止該行為!警告!”
聞映潮屏蔽掉腦中的係統音。
“很吵。”他平靜地說。
他可以直接抽卡這件事,其實隻是個猜測。
係統說過,即便它不在,聞映潮也可以自由使用能力,限製會慢慢解除。
所以,抽卡是他獨立出來的能力,並不在係統的控製之下。
係統所做的,隻是在引導他學會正確的使用方法。
猜測落到了實處。
他感知著自己抽到的卡。
【意識空間:以自身為半徑的一定範圍內,形成一個小型的意識空間,在意識空間內,擁有對所有意識的控製權。
注意,控製時間過長,可能會使目標出現一定抗性,抗性將依照目標精神強度的高低上下浮動。且隻能在宿主意識清醒時使用。
持續時間:一個小時。】
還好,抽出了一張有用的卡。
人偶的刀在顧默晚的小腹前停住了。顧默晚甚至感受到了冰冷的刀尖抵在身前,渾身燒灼起來。
隻差一點,那把刀就會捅穿進去。
就算表麵上再怎麼維持理智,他現在也隻是個十七歲的學生。顧默晚驚魂未定,還沒回過神,就被聞映潮拉了出去。
隨後他把人偶一腳踹進辦公室內,順便合上了門。
從準備離開辦公室到現在,隻過去了短短的三十秒。
顧默晚還沒調整好自己,他急切地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卻沒辦法立刻做到。
刀尖險些要了命的感受太真實,對死亡的恐懼,在他精神的那根弦上來回摩擦,令人難以思考。
外麵守著的不止那一個提刀人偶。
見聞映潮終於出來,人偶們“嘻嘻”地笑,腳步在地麵摩擦,從走廊的兩頭向他靠近。
被包圍了。
“我們去看現場。”
聞映潮似乎毫不在意人偶的目光。這種時候,他說出口的話平靜得可怕。
“你怎麼了?”
顧默晚很敏銳。
他覺察到,聞映潮的狀態有點不太對勁。
但究竟是哪裡不對,他又說不出口。
畢竟他根本不了解聞映潮,一個今天才認識的人。
“我撐不了多久,”聞映潮說,“現在暫時不會有事,我也不會讓你出事的,放心。”
顧默晚反應過來:“人偶停手是因為你?你做了什麼?”
“我……”
聞映潮的嘴角溢出一口鮮血。
他現在是意識體,精神上的損傷會直接加諸在身上。
聞映潮伸手捂住,想把血咽回肚裡。
“去看現場,”聞映潮再一次重複,“彆讓我的……白費。”
在意識空間的範圍裡,接近的人偶全部都呆呆地滯在原處,甚至保持著被剝奪意識前的動作。
“我知道了。”顧默晚攙扶著聞映潮,“我會儘快一點。”
聞映潮拍拍顧默晚的後背,以示安慰。
果然,係統說的精神損傷不是蓋的。
聞映潮覺得自己好困。
他現在連想象抽卡界麵的力氣都沒有了,操縱太多空間內的人偶,給他本就薄弱的意識帶來了極大負擔。
“清醒點,彆睡。”顧默晚拍拍他的臉,“和我聊天,你到底做了什麼?”
“……”
聞映潮撐起眼皮說話:“你就當我覺醒了吧。”
顧默晚問:“執靈者?你這情況是能力帶來的副作用?”
“嗯。”
他是真的連多說一個字的力氣都沒有了。
見此,顧默晚也不再多說,隻在聞映潮要倒下去的時候掐他一把,要他清醒。
這種精神上的折磨更像溫水煮青蛙。
剛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抽過卡後,他甚至能看到空間內的每一層意識,撥動上麵的絲線。
直到大腦愈發混沌,意識變成星星點點的金花,一切都變得模糊縹緲。他嘗試再去觸碰時,才發現自己早已千瘡百孔。
從這裡到樓梯口的那段路不算長。
“已經到了,你坐一下,先彆倒,我馬上帶你找個地方休息。”
他慢慢蹲下身,讓聞映潮靠著牆壁坐下。
聞映潮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我,看不,清,東西,了。”
“我儘快。”顧默晚說。
現場的痕跡沒有被清除。
顧默晚回頭確認了一下人偶與他們的距離——有些甚至馬上要掙脫控製,蠢蠢欲動。
他心急如焚,可他不是偵探,沒辦法如小說中那樣,一眼看出真相。
顧默晚忍著嘔吐,逼著自己去想。
布偶老師的棉絮鋪滿了樓梯,濕乎乎的,卻並不整齊,東一片西一片。
娃娃頭被硬生生切斷,倒在另外一層階梯上。
玩偶的身體碎成一塊塊布,和頭堆在一起,切口很爛,不像是裁紙刀之類的東西造成的。
手法極其殘忍。
“不對,”顧默晚自言自語,“頭部的斷口很整齊,和身體的損傷不同,處理這兩者用的不是同一種工具。”
什麼情況下會刻意用兩種工具來行凶?
除非作案者想掩蓋什麼。
顧默晚正思考著,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重重的悶響。
他驚了一跳,立刻回頭看去——
與此同時,人偶回過神。
它們舉起了手裡的剪刀。
“宿主,我理解你當時想要救人的心情,但是……沒有下一次了。”
這是聞映潮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黑暗像上湧的海潮,瞬間就將他吞沒其中,他溺在水底,呼吸不能,看不到光。越掙紮,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越往下沉。
無能為力。
聞映潮覺得自己很奇怪。
顧默晚是這個遊戲中的記憶體,隻是一段過去的殘影,不會影響到任何現實。
連值不值得信任都還是個未知數。
人偶的刀子逼近時,他卻想救他。
聞映潮並不後悔。
漸漸地,他停止了思考。
他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隻覺得自己在黑暗裡待了好久,聽不見也看不見。
很久很久。
模糊又遙遠的聲音,終於通過風平浪靜的海麵,落入他的耳中。
“聞映潮。”
他慢慢地睜開眼。
“食堂裡沒有東西了?好吧,不餓嗎?”
他看見顧默晚,看見陌生的教學樓,陽光刺眼。
“我剛買的餅乾,你先墊墊肚子吧。”
一隻手伸到他麵前,是他最喜歡吃的那款蘇打餅乾。
是夢吧?
聞映潮想,他已經好久沒做過夢了。
一定是這該死的穿書害的。
“我先回教室了,你記得吃完,在鈴響之前回來。”
聞映潮閉上雙眼。
“宿主,”他聽見係統的聲音,“接下來的一個月內,您都不能再使用抽卡功能了。”
“您的精神力已經透支,抽卡界麵無法做出回應。”
“你這係統究竟有什麼用,”聞映潮有氣無力地說,“怎麼彆人都是金手指,我要限製這限製那,平時還一聲不吭的,陪聊都不帶陪。”
“少看點小說,宿主,世界上哪來那麼多金手指,”係統語氣冷漠,“因為我的使用消耗的是您的精神力,所以非必要場合,隻要您不喊我,我是不會出現的。”
“……消耗的誰的精神力?你再說一遍?”
怎麼之前沒和他說過這事!
“看起來您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已經有力氣追問我了。”
聞映潮:?
回答我的問題!
“醒過來吧,有人在等您,宿主。”
扔下這句話,聞映潮的身邊再次安靜下來,他依然沉沒在意識的深海當中,無論怎麼呼喚,也得不到係統的回應。
天殺的係統,又給他裝死。
豈有此理。
聞映潮深吸一口氣,把頭埋進自己的膝彎裡。
算了,現在和係統計較這些也沒用。
這裡似乎沒那麼安靜了。
現在,他聽見了嘈嘈的雨。
聞映潮很慢很慢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教室,沒有開燈,四下昏暗無比,空空蕩蕩,教室門被課桌堵住,上麵一摞一摞地堆了書。傾盆大雨敲擊著窗玻璃,劈裡啪啦,打濕一樹碧葉。
他撐著身體坐起來,發現自己的脖子上墊了個不知是誰的靠枕。
顧默晚就靠站在牆邊上。
他見聞映潮終於有了動靜,先是一愣,接著差點沒站穩,不由自主地晃了兩下,扶住桌子才沒有摔倒。
“可算醒了?我看你也挺牛逼的。”
有人遞給他一杯水,聞映潮沒有去接。
因為是沈天星。
聞映潮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他。
水應該是剛倒的,上麵還冒著熱氣兒。
“你不是冷嗎?我看你做夢都在發抖,就倒了杯熱的。我是人偶,從學校裡弄個水壺來不是難事兒。”
沈天星煩躁地抓抓頭發:“我說你,唉,你能不能信我一回。要是我想害你,犯得著等你醒了在水裡下毒嗎?”
聞映潮這才接過杯子。
很暖和。
“你要是嫌燙就等會兒再喝,捂著暖暖手,”沈天星說,隨後看向靠在一邊的顧默晚,“現在人醒了,你能放心了吧。”
“休息會吧,你都沒合眼。”
顧默晚的模樣很疲憊,他緩緩跌坐在地上。
他的嗓音發啞:“線索還沒連起來,我感覺他們的人偶化越來越嚴重了。”
“不對,不如說是傀儡化。”
他說話有些顛三倒四:“我後來又出去了一趟,發現了點東西,但我想不出來。然後,那些原本還會自主行動,正常起來和普通人沒差彆的人偶,他們的目光已經完全死掉了。”
他抹了把臉:“不行,我說不清楚了。沈天星,你能和他講講嗎。”
聞映潮把自己的靠枕遞過去:“辛苦了,休息吧。”
“我,我眯一會。”顧默晚抓了他一把,“記得叫我。”
他是真的很累了。
聞映潮說:“好。”
一個“好”字比任何承諾都讓人安心。
聞映潮把校服外套披給顧默晚。
他扭頭問沈天星:“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半,現在已經是第三天淩晨了,”沈天星說,“你管那叫睡啊,整個人都昏過去了。我都以為你要死了,顧哥非背著你不撒手。”
他委屈道:“你還老不信我,要不是我給你們攔住人偶,帶你們到這間空教室,你倆早涼外頭了!”
聞映潮不想再問多餘的問題了。
“你繼續說,說重要的。”
沈天星也分得清輕重緩急。
“行,其實就像顧哥說的那樣,你回頭看一眼。”
聞映潮的背後是黑板。
隻一眼,他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上頭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
重複的、遍布每個角落的、又小又清晰的字。
“誰是凶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