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信上寫道:
"年輕時,常覺長生秘術皆是虛幻,與您談及雪姬草的傳聞,也僅僅隻是口頭之言,後來發生的事,我有耳聞,卻隻能感慨世事無常。
“直至1年前,下山修行之際偶遇一舊友,過去他與我同齡,而如今我已古稀之年,他竟然還是舊時麵貌未變,細聊得知他曾在二十年前意外替先皇試吃過一朵世間罕見的草,自此後便如時間靜止般,再也沒有任何身體變化"
“聽他的描述,正是多年前宮變之際,你送給皇上的雪姬草。那草我曾見你拿過一把多株,說要與心愛的姑娘共享,我還笑世間感情皆虛妄,真心未必會收獲想要的結果。”
“後麵發生的事,驗證了我的想法,我想如今你定不願再提,也知你覺得當年的事,我也有罪,可如今看來,雪姬草可長生不老卻不是假的。”
“施主既然當年可以拿到那麼多,是否願意分我一株,我並非貪生怕死,而且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如今佛法後繼無人,我不願畢生所學與我共歸塵土”。
“當年負你之人、叛你之人、傷你之人,你當真可以放下麼,如需相助,我自鼎力”。
空智留。
-----
放下信,扶桑陷入了沉思,這封信對他來說,有諸多的疑點。
首先就是空智信中提及的舊友?應該就是當初父皇身邊侍奉和試藥的太監李寶,可他不是已經喪命了麼?死了的人,還能活過來?還有那是20年前的事麼?難道不該是三五年前?
還有印象裡自己隻與空智見過一麵,為何對方會說見過自己拿著雪姬草?當年自己收集到雪姬草後,並未拿在手裡招搖過市,更不曾與空智見過,而是。。而是。。。
啊,扶桑隻覺得頭很痛,他獨自生活了太久,這些年總是在崩潰中思考,在思考饑餓,在饑餓中暈倒,醒來後又亂吃一通,直到最近幾個月才開始通過修習武功分散注意力,幾次走火入魔,讓他對過去的經曆和仇恨都變得模糊了。
難道,自己還忘記了什麼?扶桑越是想要想起來,腦袋裡就越空白。眼神也從最開始的清明轉變成了迷茫。
“收杆”不遠處的船上,傳來幾聲高喊,船周圍,幾個士兵把開始埋在土裡的木杆挖出來,看來是船要走了。
這可怎麼辦,扶桑等了好幾年隻等來了這波人,萬一不能跟他們一起走,那麼下一次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等到。
突然,他看到剛剛被挖出來的木杆和繩子,並沒有人收上去,而是吊在了船頭充當破浪石,木杆垂落的地方,恰恰是視覺死角。
----
履善在上船後,仍留在船入口附近,緊緊盯著每一個上船的人,現在這裡士兵眾多,還有蘇將軍坐鎮,若是李輕真敢上船,他第一個去找蘇將軍將外人抓起來,若是他沒有上船,那自己就損失了一塊隨身玉佩和空智住持的信,他也沒有機會出島了,看到信又能如何。
直到開船,他也沒有見到那個男人,一股莫名的失望湧上心頭,儘管二人隻有短暫的相處,對方又像是亡命之徒,可是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對方的眼睛,是沒有雜質的,比無渡寺的天池,還要清澈,若不是後來的行為,他絕不會相信對方是壞人。
如今分彆,怕是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了,這個島,幾十年都沒有人特意來過,下一次來人,又是幾十年之後,普通人,又有多少個幾十年。
“履善,快過來”不遠處,一個瘦長瘦長的和尚在衝他招手,五根手指跟乾枯的樹枝一樣搖擺著,麵上更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整張臉隻有嘴巴很大,眼睛鼻子都小小的,搭配在一起極不和諧,這正是大了履善十餘歲的師兄履言在衝他招手。
履善走到他身邊,被他帶到了其餘和尚圍坐的地方,他們來得晚,隻能坐在最外側。
眾人圍坐成圈,正中間擺放著幾塊白布,下麵明顯蓋著什麼東西。
“你剛才怎麼站在門口不動了”履言的嘴巴離履善很近,眼神也帶著審視看向履善,這讓他有些不適。
“隻是快要離島了,再看看這個島,風景不錯是吧”履善打著哈哈,履言師兄一向最愛傳播謠言,被住持警告過很多次還是不知悔改,他也是無奈。
“真是這樣麼?難道不是在想空智住持交給你的任務?”履言一副我什麼都知道的架勢,讓履善一下子繃緊了神經。
下山前住持特意交代,這件事彆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履言,所以這些天履善一直把包裹放在自己的身邊不敢離開半步,可竟還是被履言知道了?他怎麼知道的?
“什,什麼任務,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說完履善直接把頭轉向另一邊,一副不想理你的架勢,他不會撒謊,真怕再說下去會暴露。
“你放心,隻是下山前我看到你進了住持的屋子,出來時懷裡的信封沒掖好,你知道,我這個人就是好奇心重愛打聽,其實嘴巴很嚴的”履言見對方把頭轉過去了,就悻悻的補了這一句。
嘴巴嚴?履善在心裡苦笑,誰不知道整個無渡寺,就履言師兄話最多,最藏不住秘密,自己有一次尿床被他看到,不到兩天就連往寺裡送菜的農夫都知道了這個事,這讓履善再也不信任他了。
“來來來,把你的木魚拿出來,儀式要開始了。”履言一邊低頭整理自己的坐姿,一邊提醒履善。
“儀式?什麼儀式?”履善不解。
“哦,你瞧我這個腦子,你年紀小,還沒教你超度經,算了你念清心咒吧。”
履善想繼續問,卻見眾人圍坐的中間白布被人掀開,周圍冷吸氣一片,履善掃到一眼後更是直接尖叫出聲,履言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巴,低聲警告:“彆叫”
而讓眾人如此失態的原因,正是白布下露出的幾副粘著泥土的屍骨。
好在眾和尚都及時調整狀態,低頭敲動木魚,嘴裡念念有詞。和尚的最外側,站著幾個在值班的士兵。
“嚇傻了吧,你還小的確沒見過這種場麵,清心咒,注意是清心咒”履言輕聲安撫,眼前這個小師弟,從小一直被保護著,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白骨,沒哭就挺好的了。
“師兄,我的木魚不見了”履善還沒出剛剛的視覺衝擊中回過神來,而自己的木魚,還在自己交給李輕的包裹裡。
“來用我的”履言把自己的木魚交到了履善手裡,又揚了揚手上的佛珠,示意他自己有這個。
履善接過,低頭閉眼,手上敲著木魚,心裡想要念清心咒,可是腦袋裡,全是剛剛看到的白骨,一會後,白骨和李輕合在了一起,在他的想象裡,被留在孤島的李輕,就變成了這堆白骨。
住持對不起,這麼多年,您教我們要行善,可是自己還是害了人。
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就算自己留下,也會想辦法讓李輕上船,船上這麼多人,他定是不敢輕易害人的,還有這麼多師兄,也會讓他從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