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鈺勳抱著糯哥兒的手一緊,糯哥兒親了親他的眼皮,有些著急的催促,“夫君,買東西,我們要買東西。”
方鈺勳知道糯哥兒在急什麼。
上輩子洪水來的突然,不少人來不及掙紮便直接葬身於洪水之中,他們一大家子人光是逃出來就耗儘力氣,身上根本沒帶多少糧食。
原本他們還想著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等官府的救援,但沒想到官府的救援遲遲沒到,而洪災過後竟是大旱。
所有植物在五天內枯死,大地一片荒蕪,初時他們還能找到一些吃的,可到後麵他們就隻能啃草根樹皮,再後來,他們連吃草根都是一種奢侈。
那些日子,就連他都不願意去回想,不少人為了一點吃的賣兒賣女、草芥人命,數不清的人活生生餓死渴死。
糯哥兒曾看到即將餓死的人因為一口土豆活下來,因此糯哥兒才會天真的以為一口吃的能救他的命。
他昏迷時,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吃土,他不敢去想糯哥兒是費了多少力氣才找到那一顆土豆。
至今,他都不敢問。
“乖,我們要先把錢藏起來。”
包袱裡的錢都是一大錠一大錠銀子,廉兆美知道他藏有私己,時不時會偷偷去他屋子裡搜錢,若是把這些錢藏在家裡,極有可能被廉兆美發現。
“藏哪呀?”糯哥兒歪著頭,大大的眼睛滿是不解。
方鈺勳眸色沉沉。
上輩子巫獰便是在山裡找到這筆錢,若是重新把這筆錢藏到山裡,他很怕這筆錢會再次被巫獰找到。
方鈺勳抓著包袱的手一緊,若是能把這筆錢藏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就好了。
正這麼想著,手心一空,包袱竟不翼而飛。
糯哥兒睜圓了眼睛,一滴淚珠從他眼角滑落。
“哇!錢!夫君!錢沒了!”
他嚎啕大哭,方鈺勳還來不及捋清楚情況,便著急忙慌的把糯哥兒抱起來哄,“沒事沒事,錢在,錢在。”
糯哥兒不信,哭吼道:“你騙我,沒有錢,夫君就活不下來了。”
方鈺勳一怔,心口酸脹,“不會的,我不會死的。”
糯哥兒哭鬨著找錢,方鈺勳陪著他找,眼見著糯哥兒嗓子都要哭啞了,他心疼又煩躁。
不藏了,藏什麼藏,糯哥兒安心最重要。
思緒剛落地,包袱憑空出現,穩穩落在他手心。
糯哥兒哭聲一滯,破涕為笑。
他愣怔過後卻是鬆了口氣。
“這會兒高興了?”他刮了刮糯哥兒的鼻尖,“小財迷。”
糯哥兒緊緊抱著包袱,眼睫上還掛著淚珠,“夫君不乖,我來藏。”
方鈺勳眸色深深,“乖,給我,夫君這次能藏好。”
糯哥兒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包袱交給他並嚴肅的說:“不藏好,糯哥兒會生氣哦!”
方鈺勳雙眼含笑的接過包袱,“好。”
糯哥兒覺得方鈺勳沒把自己的話當回事,氣呼呼的鼓著臉,“不藏好,我要跟山裡的熊瞎子一樣嗷嗚一口吃掉夫君哦。”
每次他不聽話,夫君都是這樣凶他的。
方鈺勳眉梢一挑,包袱在他手心消失又出現。
糯哥兒睜圓了眼,連自己剛才的威脅都忘了。
心底的猜想被證實,方鈺勳笑了,他看著糯哥兒微張著小嘴,一副驚呆了的模樣,忍不住捧著糯哥兒的臉狠狠親了幾口,“糯哥兒,你真是我的福星。”
糯哥兒害羞的紅著臉,卻偏要故作淡定,小臉緊繃嘴角又忍不住往上翹,“那夫君可要好好珍惜我這個小福星哦,你待小福星不好,小福星就不理你了。”
方鈺勳將包袱收好,摟著糯哥兒站起來,“那我要怎樣才算是對小福星好?”
糯哥兒伸出兩根白嫩嫩的手指,“小福星今天要吃兩顆花生糖。”
平時夫君隻允許他吃一顆,因為吃太多糖牙齒會長蟲子。
方鈺勳臉色一柔,“給你吃三顆。”
糯哥兒最愛吃糖,可上輩子糯哥兒用最後一顆糖換了一個饅頭給他吃。
糯哥兒當時同他說;“我不愛吃糖了,夫君要吃飽飽。”
糯哥兒高興的手舞足蹈,發現他們沒有往山下走後又問,“夫君,我們去哪裡呀?”
方鈺勳牢牢抓住糯哥兒的手,“去囤水。”
當包袱消失的一刹那,他隱約感覺到了一個黑色的空間。
他剛才嘗試閉上眼想著空間時,便看到空間裡懸空漂浮著一個熟悉的包袱。
上輩子他發燒燒的迷迷糊糊時總能看到一片黑,他當時以為自己要被燒瞎了,現在想來,那片黑或許就是能將包袱藏起來的空間。
既然空間能收納包袱,那空間是不是也能收納其它東西?
比如說:大量的水。
眼前一亮,一片湖泊映入眼簾。
波光粼粼的水麵上倒映出方鈺勳和糯哥兒兩人的身影。
糯哥兒開心的將手伸進水裡滑動,感受著冰涼的水從他指縫中穿過,他開心的眯起眼睛,但隨即又想到什麼,他嘴唇一抿。
“夫君,我們要有好多好多水。”
可這麼多的水,他們要怎麼帶走?
方鈺勳捧起一捧水遞到糯哥兒麵前,轉瞬間,清澈的水消失在方鈺勳手心,沒一會,水又重新出現。
糯哥兒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水,眉眼一彎,“哇!”
方鈺勳溫柔的注視著糯哥兒,“糯哥兒,你相信我嗎?我們不會再缺水喝了。”
糯哥兒看著方鈺勳的眼裡滿是依賴,“相信。”夫君是最厲害的。
方鈺勳鬆開手,任由水從他指尖滑落,緩緩回頭看向湖麵。
他剛才試了下,水可以被收進空間,並且被收進空間的水和包袱一樣漂浮在空氣中,呈現出一種靜止狀態。
也就是說,他就算沒有任何容器,也能把水收進空間裡。
他將兩隻手都浸進湖水裡,閉上眼。
他想試試他一次性能把多少水收進空間。
“呀!夫君!”
耳邊響起糯哥兒的驚吼聲,方鈺勳睜開眼睛,看到水麵下降了一大半的湖泊時一怔。
“水沒了!”糯哥兒摟著方鈺勳的胳膊,鬼鬼祟祟的壓低聲音,“是被夫君你藏起來了嗎?”
方鈺勳看了下空間,眼裡染上笑意,“是。”
他也沒想到他一次性可以收進去那麼多的水。
糯哥兒趕忙說:“夠了夠了,被發現了不好,不好。”
方鈺勳揉了揉糯哥兒柔軟順滑的頭發,“再收一次。”
糯哥兒愛乾淨,上輩子他時常被自己臟到偷哭。
重來一次,他不想讓糯哥兒受到任何委屈。
糯哥兒眨巴著眼,“那、那你快點,我幫你看著,有人來我就大聲喊。”
這會兒正是農忙的時候,一般不會有人上山,方鈺勳還是彎下腰湊到糯哥兒眼前,溫聲道:“那麻煩我的夫郎了。”
糯哥兒嘴角往上一翹,得意的小模樣看的方鈺勳恨不得將人揉進懷裡好好欺負一番。
收完第二次水後,湖麵又下降一大半,但方鈺勳並不擔心。
湖泊的水來自地下,隻要地下有水,水麵一會兒就會漲上來。
“夫君夫君,我們現在回去嗎?”糯哥兒歪著頭湊到方鈺勳身前,方鈺勳攬過他的腰往前走,“來都來了,那麼快回去做什麼?”
現在正是秋天,收獲的季節,山裡可有不少好東西。
糯哥兒有些擔心,“田裡的糧都沒收,阿娘會凶你呀。”
方鈺勳心口一沉,他抓住糯哥兒的手,沉聲說:“糯哥兒,這一世,我們便不管他們了,好嗎?”
上輩子,他帶著他們逃生,一個人去找吃的養活一大家子人。
可他的親娘廉兆美會把吃的留給他的妹妹方嬌願,方嬌願會把吃的獻給巫獰,他的爹爹方長壽為了活下去會趁他不在的時候試圖將糯哥兒賣出去換吃的,唯有糯哥兒會心疼他,寧願自己餓肚子也要把東西留給他吃。
他的爹娘於他有生養之恩,但該還的,他上輩子已經還了,這輩子他寧願自私一點,隻全心全意護糯哥兒周全。
“可夫君你會傷心。”糯哥兒抿著唇,他在替方鈺勳感到難過。
方鈺勳心口一酸,卻是笑了,“不會。”
他拉著糯哥兒往林子走去,直到天黑才意猶未儘的下山。
一天的時間,他和糯哥兒在山裡采了不少野果子,甚至還找到一個巨大的蜂巢。
他將蜂巢收進空間裡,看到蜂巢裡還沒能跑出來的蜜蜂一進空間就沒有了動靜,他心裡頭浮現一個猜測。
他將蜂蜜放出來,蜂蜜又活了,他把蜂蜜放進空間,蜂蜜又不動了。
他當時便忍不住笑了。
果然,任何東西放進空間就時間靜止了。
也就是說,他放進去的東西是什麼樣,拿出來就是什麼樣。
糯哥兒下山時走到一半就累了,方鈺勳將糯哥兒背起來,一步步往回走。
糯哥兒靠在他耳側,突然說了句,“真好呀夫君。”
方鈺勳笑得溫柔,“嗯,真好。”
他和糯哥兒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真好。
剛回到家,廉兆美就從屋裡頭衝出來,指著方鈺勳破口大罵,“你這一整天的時間都死哪裡去了,這日子不過了是嗎?不過了趁早帶著你的傻夫郎給我滾。”
“好,要分家嗎?還是我淨身出戶?”方鈺勳問的認真,廉兆美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以前沒少罵方鈺勳,罵的比這難聽的都有,方鈺勳向來是沉默的任她打罵,隻要不觸及到糯哥兒,方鈺勳便像個軟包子似的任她拿捏,今個兒她就說這麼一句,方鈺勳竟說要分家?
他是瘋了不成?
方鈺勳看廉兆美沒反應,便道,“不分家就閉嘴。”
他拉著糯哥兒回屋,將糯哥兒藏進屋內後才去灶房燒水。
廉兆美走到方鈺勳身後,想罵什麼又生生忍住,“你爹老毛病犯了,田裡的活隻能你一個人去乾,你彆想著偷懶啊。”
方鈺勳頭都沒回,“我打算去縣裡找活乾,這些日子沒空,田裡的活若是沒人乾那便彆乾了。”
方長壽每到農忙時就一定會犯毛病,他明知這所謂的犯毛病隻是方長壽不想乾活的借口,但想到自己為人子孫,多乾點活也是應當的,便從沒說過什麼,但這輩子他不願意了。
被拋棄的滋味並不好受,上輩子他苦苦哀求他們把糯哥兒帶走,可他們卻嫌棄糯哥兒已經瘦脫相,賣也沒人要,隻會浪費糧食。
他們走時甚至還將糯哥兒藏的最後一點樹皮都搶走。
他和糯哥兒自小一起長大,糯哥兒是他護了兩輩子的心頭肉,他不恨他們拋棄他,但他恨他們一點生路都不給糯哥兒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