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花燈祈福。不同往日,雖然夜過二更,但街上依舊人群湧動。
池魚來到人間第十天,手上的銀子已經被她敗光:
在花燈節看戲法時隨意打賞銀子;在酒樓花天酒地消費了一波;為自己買了些許衣裳和胭脂……
本來這些都不至於到身無分文的地步,奈何夜市繁華,讓池魚看花了眼,錢袋竟在無意中被賊人偷了去!
沒錢再續客棧,池魚隻好厚著臉皮希望有好心人留宿一晚。
挨家挨戶詢問,卻沒有尋到一家願意收留她的人家。池魚便一直順著街道,不知何時便來到離城區較遠坐落在林間的一戶人家。開門見到的卻是一位穿著和尚服,卻沒有剃度的“和尚”,她往屋內掃了一眼,“和尚”方才應該是在收拾衣物。
那和尚見了是一位女施主無言行了個揖,池魚馬上便回了一個。接著厚著臉皮賠笑著說道:“師父你好,小女是南陽過來的遊客,本來找了個客棧,不成想,這去觀了一次遊燈會便迷了路,眼下……”池魚輕咳一聲,便又繼續說道:“四周甚黑,又無客棧,實在是找不到歇腳的地兒了。佛家有言,‘相逢是緣’,今日在這山上遇見你,想來也是緣分。也不知師父可否有空餘的廂房給小女借宿一晚?”
池魚笑問道,心理卻想著如果再沒有落腳點她今天就得去找山洞住宿一晚了。
聽了池魚的來意後,“和尚”倒是直接收留了池魚,還為池魚準備了吃食。
池魚往四周打量了一番,這裡遠離鬨市,十分清淨。周邊又無一戶人家,確實是適合靜心養神。
又看那人一副和尚裝扮卻不住寺廟還留著一頭長發,想來應該是還了俗的和尚。
那“和尚”為池魚端上飯菜和茶水,說了一句“施主請”,便沒有過多交流。
池魚也禮貌地回了一句“謝謝師傅。”
池魚看著端上來的素菜,心裡又覺得這個人還真是怪異。明明已經還俗,卻又一口一句“貧僧”自稱;又或者穿著七衣,屋內卻又見不到一尊佛像,供台上明明點著香火卻又不見是在供奉著哪位神明或者哪位的牌位。
“師傅,以前是否也有像我這樣迷路的遊客在您這留宿過呢?”
那“和尚”也老老實實地回答她的問題。
“姑娘確實不是第一個到貧僧這裡留宿的人,先前也有過迷路的遊客。”
“這尋州的路還真是奇怪,明明隻是順著街道轉了幾個彎,竟然繞著繞著就繞到了這個院子裡來了,哈哈……”
池魚說著便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又打量了一番簡陋卻又一絲不苟的客房。
“和尚”看了一眼池魚後,隻是淡淡一笑,接著又說道:“時間不早了,施主早日休息吧。”
“和尚”走後,池魚飯菜一口未動,隻看了眼被關上的房門,確認那“和尚”走遠後便將那茶水吐出。
她走進供台前,看了一眼香爐內那快點完的香火。探手摸了一下牆麵,又輕敲一下,聽到一聲脆響後,便用力推動著牆麵,果真是一動未動。
“果然武力不能解決一切。”池魚心裡想著,又一麵開始摸索起來尋找機關。
她把供台上能動的東西都動了一遍:
香爐,沒反應,灰沾手上了;祭品,沒反應,還弄掉了;牆,又沒推動,還差點打翻所有東西……
那話本子裡的東西難道都是騙人的?
又經一番折騰,池魚總算停下手中的活,正打算直接躺下休息,卻發現跳動著的燭光下,燭台周邊有一處沒有積灰,像是被移動過。
池魚順勢舉起燭台,卻發現燭台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她旋轉著燭台,這時供台那麵牆終於轉動,而一副畫像也出現在另一麵!
世人拜觀音求子,拜文曲星求高中,拜文昌帝君求功名利祿,卻還從沒見過在客房設供台掛鬼王像的。
池魚又看了一眼鬼王像,這來人間十日,走了不過三個城市,除了鬨過鬼的老宅子以外,倒是沒有見過陰氣這麼重的地方了,萬事還得小心為主。
池魚又仔細端詳起那副鬼王像,上麵寫著的分明是十殿閻王。
“冥正司?這家夥在人間信徒倒是不少。”
不過這副畫裡倒不像其他人家中的“青麵獠牙”的形象。這副畫上的更像是一個“人”的形象。要不是這畫像上標注了“鬼王”二子,池魚也許也發現不了這是冥正司。
但其實,冥正司也確實不長民間流傳的那樣是個青麵獠牙的模樣,相反,這副畫上的形象到是和冥正司有三分相像。隻是,冥正司生性不愛笑,向來是綁著一張臉,而畫上這位鬼王卻笑得十分……邪魅。
池魚用手去摸那掛在牆上的畫像,發現牆上被畫像遮擋的邊緣也有一層淡淡的灰。她摸著灰聞了一下,隻聞到一股百年前不知道在哪聞過的一股熟悉的香味。雖然她不記得這香是什麼什物,但直覺告訴她這裡定是不安全。
“這和尚可不簡單,夜裡指不定會拿把刀來殺了我,那飯菜可不能亂吃。”
池魚這樣想著,便把飯菜處理了一番後便熄燈抱著淩雲上床躺下了。
夜到三更時,聽不到打更的聲音。池魚見遲遲沒有動靜,眼皮卻又打架了,她努力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副畫像,畫像的內容卻變得愈加模糊,過了不久竟睡了下去。
那“和尚”掐著點來的,可算是熬到池魚睡死過去了。
“和尚”心裡冷笑一聲,心道一個普普通通的修真的道士,警惕心理倒是高,睡著覺都要抱著她的那把劍。
“和尚”本想拿走池魚抱著的那把劍,彆看這女人瘦瘦弱弱的,力氣卻異常大。即便他用力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移動它分毫。
見提不動那劍,“和尚”隻好作罷,連人帶劍一同拖走。
地下室內,池魚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手腳都被鐵鏈鎖住。抱著劍的手也鬆開了一隻,隻用一隻手握住劍柄,另一隻手懸空在床上。
“和尚”拿出一把刀,往池魚的手腕割開一刀口子,鮮血頓時流出,滴落在的碗裡。與常人不同的是,池魚的血散發著藍色的靈光。
看著流出來的帶著藍色靈光的血,“和尚”眼睛都亮了。
修士修為越高,體內靈氣也會更濃鬱,而當體內靈氣達到一定程度時,血液也會跟著散發靈光。普通修士的血液一般不會散發靈光,修為高一些的修士會帶有微弱的靈光,但因為靈光不純厚,一般看到的是白色,越純厚,靈光的顏色也越能顯現出來。但一般這樣的人很少,仙界的仙官也不一定有這樣的靈光。
可以說,“和尚”遇見池魚是走了個大運!
“和尚”在詫異中回過神來,嘴角上揚,舉手仰天大笑,眉宇間金是難掩的狂喜之色。
“哈哈哈哈哈……老天終於開了一次眼了,也終於讓我賀憫慈走了一次大運!老天開眼啊,開眼了,終於……”
賀憫慈眼中泛淚,眼裡充滿著紅色的血絲,而後似是想起什麼,他眼睛又變得陰鷙起來。
如今他更需要的是鬼王的庇佑,他想。
在給池魚加固了一層枷鎖後,他又在房間裡續上一支安神香。喬裝打扮後,他又確認了一遍床上的池魚確實還老老實實的躺著,便拿著一個籃子離開了。
在賀憫慈離開後,池魚懷裡的劍忽然閃出一道藍光,但很快便又暗淡下去。
夢裡正開心在梨源逗鳥的池魚似乎感受到了現實裡的微弱變化,突然抬頭看了一眼前方。
“天是不是亮了?”池魚拿著逗鳥棒對著小四問道。
小四撇頭看了一眼池魚,又看了一眼一直明亮的天空,然後又撇回頭,又邊看著池魚,跳著遠離了她一些……那眼神似乎罵得很臟。
池魚沒有理會小四的“臟話”,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又看著自己的手腕。
“好疼啊,這和尚真小氣,不就是倒了一碗他的飯嘛,至於把我血放乾嘛。再說,那飯不是喂給他家狗子了嘛。”
池魚用另一支手扶著被割開的手,雖然夢裡的手並沒有流血,卻依舊感覺倒了痛感。
池魚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籠子裡的十四道:“等我回去,我一定要砸一座冥正司那家夥的廟!”
賀憫慈順著隧道,又越過山林,終於來到一處充滿寒氣的洞內,洞中放有一口冰棺,棺內正躺著一個安安靜靜,似是睡著了又或者死了的女嬰。
而洞中除了女嬰,還有穿著黑色披風帶著帽子的“人”。
那“人”背對著賀憫慈,正低頭打量著冰棺中的女嬰。聽到動靜後,他抬了抬眼卻沒回頭。
“這次交貨倒是比往日勤快了些。”那“人”嬉皮笑臉地開口說道。
“近日人間舉行花燈會,大街小巷熱鬨非凡,而尋州花燈會更是出名的精彩熱鬨,也吸引了很多遊客,自然‘貨源’也就增多了。”
那“人”倒是不在意這些緣由,“貨”自然是越多越好,越多對那位大人越有益。
他回頭看著眼前的男人。賀憫慈才剛年過半百,看著卻已有龍鐘老態之感,完成任務卻又快準狠,交的貨質量也高,可見這女嬰與他意義非凡。
“阿潔今日麵色可是變得更好了,你也不必過度擔心了。”那“人”笑著說著。
賀憫慈低頭看著棺內的女嬰,女嬰睡得甜美,似乎還做了一個不錯的夢,嘴角還掛著笑容。
隻是,那分明隻是一個女嬰,笑容卻異常詭異可怕。隻是賀憫慈卻渾然不覺,隻是帶著慈愛的表情看著冰棺中的女嬰。
“好了好了,廢話不多說了。貨,拿過來吧。”
賀憫慈收回眼神,抬頭看向那位麵色白到發青的“大人”,嘴角勾了勾。
“這次的貨,可能得當麵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