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氣晴好，晴空萬裡，昨晚的狂風大雨就好像一場夢境一樣。

於慧站在窗邊望向遠處，這裡的視線有限，隻能看見層層疊疊的樓房和樹木。

身體非常的不舒服，尤其是那裡，隱隱的疼，全身上下像是乾了一天活一樣難受。

回過頭就看見躺在床上的吳哲，身上蓋著她的碎花被睡的正香。她沒有打擾他，而是打開門走出臥室。

客廳的地板上散落一地的衣服，於慧一件一件的拾起，拿去衛生間裡清洗去了。洗完又熨燙好，整齊的擺放在床頭位置，他一睜眼就能看到。

見他還沒有醒的意思，於慧低下眼瞼，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好像下了什麼決心一樣，站起身奪門而出。

夢就是夢，總有醒的時候，昨晚就當她做了一場美麗的夢境，現在夢醒了，她該去上班了，然後她還是以前那個堅強的於慧。

她很感謝吳哲帶給她的美夢，昨晚她過的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到了醫院後，她笑著跟同事們打招呼。

她直接去了辦公室。

主任今天去學校上課，所以她今天照例跟著楊柳一起工作。

楊柳今天上午坐門診，下午有兩台手術，幸運的話可以提前下班。

前幾天那個心臟上長腫瘤的小男孩早就轉入到普通病房，小身體一直恢複的不錯，家長高興之餘還沒等出院呢，錦旗就送到了辦公室。

小男孩家庭條件不好，楊柳幫忙申請了醫院的基金會，資料送上去審批了幾天，很快就批下來了，所有的費用幾乎全免，這真是一個值得高興的好消息。

開早會的時候，楊柳看了眼的手表，怎麼吳哲這小子還不來？他妹妹結婚有婚假，又不是他結婚，怎麼到現在都不見人影？

於慧坐在他旁邊表情淡漠，其實思緒早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這時她身後的小護士湊到她耳後問道：“於醫生，今天很熱，你穿高領衣服不熱嗎？”

於慧的身形一頓，下意識地把衣領往上拉了拉：“沒事，我喜歡高領的衣服。”脖子上都是昨晚吳哲留下來的印記，她今早在櫃子裡翻了半天才找到這麼一件壓箱底的高領衫。

說完以後，她的臉頰迅速升溫，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被同事說的不好意思。

直到早會結束，楊柳也沒看到吳哲的身影。這孩子平時是平庸了些，可遲到早退從來沒有過，今天還是頭一遭。

算了，不等他了，楊柳帶著於慧直接去了門診樓。

開電腦的時候，楊柳還是問了一嘴：“你們昨晚幾點完事的？”

於慧敲電腦的手抖了抖，頓了一下之後回道：“下雨之前。”

楊柳皺了皺眉，昨晚下雨之前還不算晚，怎麼吳哲這小子還會遲到？

於慧摒棄心裡的雜念和身體上的疼痛，把精力全放到工作中來。

今天來的第一位患者年紀很小，才八個月大，被母親抱在懷裡，一直哭鬨著。陪同的還有孩子的父親，還有一位老人。

三個大人圍著一個孩子轉，怎麼哄都哄不好。

楊柳很耐心，他讓孩子母親坐下來，然後給小嬰兒的手裡塞了一個玩具，小嬰兒果然就不哭了。

不過小嬰兒呼吸急促，臉上紫紺明顯，這是長期缺氧的症狀，在看看孩子的身形，明顯比同齡孩子發育遲緩。還沒等家屬說什麼呢，楊柳就拿起聽診器給小嬰兒做體格檢查。

隻能聽到些許雜音。楊柳收起聽診器，問孩子媽媽：“孩子多大出現這種症狀的？”說著又檢查了一下孩子的手和腳，都有明顯的紫紺。

孩子媽媽很年輕，看樣子也就二十出頭，她回道：“很長時間了。”

如果是先心病的話，其實孕檢時就可以檢查出來。

楊柳又問道：“那你之前做過孕檢嗎？”

孩子媽媽搖搖頭：“我和老公一直在外地打工，沒做過孕檢，後來快生了才回老家的。孩子出生時醫生說孩子心臟可能有問題，讓我們做檢查，我和老公看孩子挺好的，就沒做。直到前段日子，我和老公發現孩子有些不對勁，手口發紫不說，尤其是吃奶時，臉上紫的嚇人，吃幾口就要大口大口喘氣，然後接著吃。而且孩子比同齡孩子小了很多，尤其是下肢，就好像從沒發育過一樣。”

楊柳聽後點點頭：“那你們去彆的醫院檢查過嗎？”

這時孩子爸爸說道：“沒有，我們聽說這裡看心臟病技術好，就直接來這裡了。”

旁邊的老人掉了眼淚，哭著說道：“醫生幫幫忙，救救我的孫子吧。”

楊柳安慰道：“老人家您先彆哭，現在還沒到那一步呢，我們肯定會儘全力醫治孩子的。現在你們帶著孩子先去做檢查，等確定病因後，我在想辦法。”然後吩咐於慧，“給孩子開個X線和心彩，還有心電圖和血常規。”

於慧乾活很快，手指在電腦上劈裡啪啦的敲了幾下，檢查就開完了。她把單子遞給孩子爸爸：“先去預約，然後排隊做檢查。”

一家人走出診室。

於慧問道：“楊醫生，你說孩子到底得了什麼病？”

楊柳把聽診器放到桌麵上：“不管得了什麼病，肺動脈狹窄是肯定有的。”

於慧點點頭：“嗯，我也覺得是，你看孩子身上紫紺嚴重，不能正常呼吸應該很難受的。”

於慧剛要按廣播，門就被人從外麵打開，緊接著吳哲走了進來，身上穿著白大褂，扣子也沒係好，可能一路跑過來的，累的呼哧帶喘，腦門上全是汗。

楊柳皺皺眉：“你怎麼才來？”

吳哲趕忙把扣子係好，連聲道歉：“對不起老師，我起晚了。”說完把眼神投向於慧，對方低著頭，根本沒看他。

早上他剛睜開眼，上翹的嘴角突然定住，床邊空空如也，哪裡有於慧的身影。床頭擺放著疊放整齊的衣服，他打開一看，全是他的，連內褲都洗好了放在最上麵。

他迅速的穿戴整齊，來到客廳後，連於慧的影子都沒看到。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卻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嚇的他趕緊飛奔下樓，一路打車來醫院，不過還是來晚了。

楊柳沒說什麼，隻交代了幾句工作上的事實：“我這裡不用你了，你現在去重症監護室一趟，昨天收進來一位重度一氧化碳中毒患者，如果不見好轉的話，就上ECMO，你去做做家屬的思想工作，畢竟這種東西很燒錢。”

吳哲應了一聲：“好的老師。”臨出門前他又看了一眼於慧，隻見她一直低著頭，好像當他不存在一樣。這是怎麼回事？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

他沒時間想太多，拉開門走了出去。

第二位患者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女孩子，跟剛才抱著小嬰兒的媽媽是一樣的年紀，不過命運卻截然不同，一個已經當了媽媽在生活中獨當一麵，而另一個卻還在上學，在媽媽的陪同下過來的。

來看病的病人楊柳都習慣性的先觀察一下病人的表現，這個女孩子從剛進屋起就神情倦怠，而且呼吸急促，摸了摸她的手，手心濕冷，在把袖子撩起來，胳膊上也是濕的。

楊柳問道：“都有什麼症狀？”

女孩子的媽媽說道：“前段日子感冒了，然後就覺得惡心，消化不良，胃也不舒服，最近幾天又出現心悸和停跳的症狀，所以帶她來醫院看看。”

楊柳照例先用聽診器聽聽看，女孩子心率非常快，而且心音低鈍，光靠簡單的聽診不可能確診病情，還是要做檢查才行。

楊柳懷疑有可能是病毒性心肌炎。於慧照著楊柳的意思給女孩子開了心電圖和心彩，還有病原學檢查後和血液生化檢查。

快到中午時，第一位小患者回來了，楊柳看過孩子的所有檢查後，忍不住蹙起眉頭。

孩子媽媽趕緊問道：“醫生，孩子的病嚴重嗎？”

楊柳正在組織語句，然後看著孩子媽媽說道：“現在是這樣，孩子得的病叫做法洛四聯症，是屬於那種比較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不過你家孩子的情況不算太嚴重，估計一次手術就可以做到根治。”

孩子爸爸問道：“什麼叫做法洛四聯症？”

“就是四種症狀同時出現。比如彆的先心病患者隻有一個地方出了問題，你家孩子是四個地方同時出現了問題。”

孩子奶奶又問道：“那怎麼辦？是不是需要做手術啊？哎呀，我的孫子這麼小，怎麼能挨刀啊？”說完又哭了起來。

於慧站起身先把老人家安撫住，讓楊醫生好好的跟孩子的父母溝通溝通。

楊柳耐心說道：“我剛才說了，孩子的病是屬於嚴重的先心病，不過是法洛四聯症裡比較輕的，隻要做過手術之後，對他的成長沒有一點影響，就跟正常孩子是一樣的。”

孩子的媽媽一臉的愁容：“可是我們家沒有錢，怎麼給孩子做手術啊？”說完也掉了眼淚。

孩子爸爸也是愁容滿麵，救不了自己的孩子，當父親的覺得自己很沒用。

楊柳安慰道：“那也不能耽誤孩子的病啊？他現在正是發育的時候，如果不及時乾預的話，不僅會影響發育，而且生活質量也會下降，嚴重時隨時會有猝死風險。你們放心，現在有基金會的支持，手術費用大大降低，基本花不多少錢的，就像我的上一個小患者，從住院到出院，僅僅花了不到一千塊錢。”

說到這裡，小孩子的父母眼睛亮了亮，異口同聲的問道：“真的嗎？”

楊柳笑了笑：“當然了，不過要提交資料的，隻要審查合格就沒問題的。”

小孩子父母當機立斷同意手術，於慧在那邊馬上開了一張住院單。

楊柳又給小男孩開了磁共振檢查和心導管檢查，為製定手術方案提供更準確的依據。

那個女孩子在媽媽的陪同下也回來複診了，楊柳看過檢查結果後，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是病毒性心肌炎。

就是之前的感冒形成了病毒，從而發展到心臟上。超聲顯示女孩子的心臟收縮不良，炎症已經破壞了她的心肌功能，從而導致全身血流不通暢，有明顯的呼吸急促等症狀，如果不及時乾預的話，有可能發展成心衰。

楊柳給女孩子開了一些藥，並囑咐道：“一定要臥床休息，至少這兩個月儘量不要出門走動，飲食上也要清淡一些，多吃有營養的食物。如果發現病情嚴重的話，隨時來醫院找我。”

女孩子和媽媽謝過楊柳之後，母女倆走出診室。

這一通忙活下來，已經到了中午。楊柳問對麵的於慧：“還有患者嗎？”

於慧看了眼電腦上的顯示，搖搖頭：“沒有了。”

楊柳站起身脫下白大褂：“那我們去食堂吃飯吧。”

於慧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好。”

吳哲在重症監護室裡待了一上午，可算是熬到中午了，然後他迫不及待的趕去門診樓，還沒進診室呢，楊柳和於慧一前一後的走出來。

“走吧，去吃飯。”楊柳說道。

吳哲看了一眼於慧：“不了，老師，我和於慧還有事沒辦完呢，我先把她借走了，一會兒去找你。”說完把不情不願的於慧拉走了。

楊柳看著兩人的背影，然後收回目光，獨自一個人去食堂。昨天和盈盈在一起的時光很美好，盈盈也原諒他了，並且重新把微信加了回來。

楊柳非常高興，打算一會兒給她發個信息，問問她在乾什麼。

沒想到他剛走到食堂，就被人從後麵拍了一下。楊柳回過頭，竟然看見了林曦，她的氣色好像不太好，平時精致的妝容改為淡妝，隻塗了一個口紅而已。不過這樣顯得乾淨很多，很隨和的樣子。

“你怎麼來了？”楊柳問道。

食堂門口人來人往，林曦走到一邊，看著他說道：“我兒子生病了，昨天住的院，我在陪床。”

楊柳接著問道：“什麼病？”

林曦笑了一下：“高燒而已，還有點肺炎，不過不嚴重。”

“隻有你自己嗎？”楊柳又說道，“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就告訴我一聲。”

林曦覺得很暖心：“孩子奶奶也在這裡。我沒什麼需要幫忙的，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那一起吃飯吧。”

“不了，我還要給孩子奶奶買飯，就不跟你一起吃了，改天有時間我在找你吧。”

楊柳不在堅持，點頭說道：“好吧。”

於慧被吳哲拉去了心外的寢室，此時正是午飯時間，同事們都去吃飯了，寢室裡一個人都沒有。

剛到屋，吳哲就把人抱在懷裡，在她耳邊問道：“早上怎麼沒叫醒我？害我都遲到了。”語氣裡並沒有埋怨，隻有小心翼翼的迎合，他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於慧輕輕的把他推開，低著頭說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吳哲皺眉，扶著她的手臂問道：“慧慧，你怎麼了？難道昨晚的事你都忘記了嗎？”

於慧這才抬起頭，一臉平靜的反問道：“昨晚有什麼事？我真的不清楚！”

吳哲急了，胸膛劇烈起伏著：“我們昨晚明明在一起的，你怎麼可以說不知道呢？慧慧，我在你眼裡算什麼？你對我又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於慧被問的難過，她真的很想靠在他懷裡依賴著，可是這不可以，他們之間有太多的障礙了，年齡就是其中之一，其次就是家庭條件。當她昨天踏入吳家彆墅的那一刻起，就深深地知道了兩人之間的差距。至於昨晚的事，那是因為她喝了酒，而吳哲又步步緊逼，她實在無法拒絕他的火熱。

想到這裡，於慧硬下心腸，看著吳哲說道：“我們是同事，是朋友，所以以後你不要在跟我說這些了，彆搞的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我還要去吃飯，先走了。”

吳哲真沒想到她能這麼說，那昨晚的溫存又算什麼？一夜情嗎？

於慧來到食堂，買了一碗炒麵，坐在了楊柳對麵。

他快要吃完了，正在給袁思盈發微信聊天，一抬頭就看到了於慧。

“吳哲呢？”

於慧低頭開吃，邊吃邊回道：“一會兒就來了吧。”

“那他找你乾什麼？”

於慧搖搖頭：“沒什麼事。”

楊柳看了她一眼，心想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迷，不過他並不關心，現在除了他的病人以外，隻有盈盈能讓他上心。

此時的袁思盈正趴在床上，高興的和楊柳聊天，從昨天開始，兩人的關係開始緩解，雖然還不能在一起，但至少誤會沒有了。

昨晚她不敢在外麵待的太晚，匆匆趕了回來，回到家之後就後悔了，她真不應該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因為她真的很想楊柳，想和他在一起。

想他的心越來越強烈，袁思盈再也控製不住，趕在他下班之前去了醫院。

她沒敢跟爸媽說實話，隻說去超市買東西，一會兒就回來。

打車一路來到醫院，循著記憶乘電梯去心外病房。現在已經下班了，護士站隻有兩名護士正在工作。對了，悅悅跟秦濤度蜜月去了，所以她暫時看不到她。

辦公室裡一個醫生也沒有，袁思盈扁扁嘴，會不會來晚了？楊柳應該走了吧？

剛要轉身離開這裡，就在門口碰到了吳哲，他的情緒蔫蔫的，好像被人罵了一樣。

她直接問道：“楊柳呢？”

吳哲看到她也沒感到意外，語氣低落的說道：“好像在兒科病房吧，我也不清楚。”

兒科病房？

袁思盈懵了一下，楊柳是心外科醫生，又不是兒科醫生，他去那裡乾嘛？

吳哲說完走到一張桌子前坐下，完全無視袁思盈的存在。剛才他又去找於慧談談，可是她直接不承認昨晚的事，他是毫無辦法，又不能跟她急，好話賴話說儘了，她還是不為所動。

於慧正在重症監護室忙著呢，讓他先回來了。

袁思盈不在理會吳哲，直接去了兒科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