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葵大母揮手,讓殷澤文起身,同時語含欣慰地說道:“從剛才來看,你這段時日的功課也沒落下,這樣,很好。”
這話對著殷澤文說完,殷老夫人便又轉向了新婦程家娘子。
“嫣娘,你不去看看大母為你準備了什麼嗎?”
程嫣垂首,溫順如白羽般露出大段曲線修長的脖頸,對著大母恭敬地回複著:“大母送的東西必然是最好的,長輩賜,不可辭,無論您送什麼,嫣娘都是歡喜的。”
殷母向上提了提握在手裡嫣娘的手,“傻孩子,哪能什麼都恰好稱你心意啊,我又不是巫祖神仙,難不成還會掐節卜算不成,歸根到底,不管是人,還是這物件,都得是你真心喜歡才成啊。”
說完,便向身後的貼身女兵使了個手勢,女兵得令後,上前將本來和戰戟放於一處的一個由鴉青色繡著福文的綢布包裹著的盒子呈了上來。
如葵大母放開她一直緊握著的新婦程娘子的手,示意她上前打開麵前精美包裝的長條形匣子。
程家娘子依殷家老夫人所言,將包裹完好的匣子打開。
從如葵的角度看過去,具體是什麼東西,完全看不清,隻能看到反射在程嫣臉上極亮的黃橙橙的光。
大母這是送了什麼給阿嫂,這顏色,這亮度,難不成真是一箱金子啊?!
程嫣將東西從匣子中取出,如葵看清出匣子裡具體的物件後,不禁驚呼出聲:“西涼彎刀!”
眾人聽到後麵露驚喜之色,紛紛看向程嫣手中通體金黃的彎刀。
反倒是殷老夫人聽到如葵剛剛脫口而出但卻無比精確的名稱時,直接看向如葵,麵露讚賞,還隱隱透出一絲驕傲。
“是,葵娘認得不錯。”殷老夫人向眾人點點頭。
“看來我不在家這段時間,你們都各有長進,沒有荒度光陰,婉娘,你講孩子們教的很好,而且府內族中事物繁雜,婉娘,你一人撐著,辛苦了。”殷老夫人轉向殷母,真心實意地稱讚著。
“君姑哪裡的話,這些都是我一做阿母的,應當做的,何來辛苦一說。”殷母向如葵大母搖頭,這都是一家宗婦應當做的,又沒有什麼極為出彩的地方,哪裡值得君姑如此誇讚了。
殷老夫人衝殷母笑了,“話可不能這麼說,府裡萬事順遂,孩子們也懂事乖巧,這是你做事妥帖,但怎麼能因你能力強本事好,就把你的辛苦付出給無視抹消掉呢?“殷老夫人邊說著,邊搖了搖頭,”著明明是兩件事,不可混為一談的。”
然後轉過來對著如葵如藿和剛剛回席的殷澤文說道:“你們要心存感念,不可辜負你們阿母的付出和期盼,知曉嗎?”
眾小輩統一向殷老夫人行禮並應諾著:“是,孫女(子)謹遵大母教誨。”
殷老夫人滿意的點頭,轉過臉來看向程嫣,不知程嫣是被這把西涼彎刀給驚豔到了,還是想到了彆的什麼,低垂著頭顱,怔怔地看著捧在手裡的彎刀。
烏雲般黑亮的發絲從程嫣的臉龐兩側滑落,極為恰好地遮住了她臉上的神情,讓人瞧不真切。
看程嫣默默不語,殷老夫人出聲問向如葵,“葵娘你剛剛一眼認出這兵器是西涼彎刀,可有什麼依據?”
“回大母,葵娘剛剛也是掃了一眼,若說確定它是西涼彎刀的把握也僅有六成。”
如葵想了想,接著說道:“判斷它的種類非常容易,西域彎刀這一類的武器,從外形上就極為特殊,通常而言,西域彎刀類,其刀刃向前彎曲,刀身後處常鑄有儲血凹槽,刀鋒前段又做了倒刺處理,彎刀整體似柳葉般狹長鋒利,又似弦月回鉤彎曲。”
“這樣的彎刀使得在切割大型猛獸時變得極為容易,且在刀刃處設的儲血凹槽和倒刺,也是因為一般猛獸一擊之下必有餘力,但有這樣的凹槽和倒刺,每每刺進拔出的同時,會生生撕下獵物身上的一大片血肉出來。”
隨著如葵的敘說,鬆濤堂的眾人皆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邊上的事情,注視著講解中神情如古井般平靜無波但內裡卻讓人覺得晦暗幽深的的如葵。
整個鬆濤堂回響著的隻有煮茶的咕嘟聲和如葵那極為特殊的聲線,清冷平靜,卻風雪欲來。
不知為何,明明平日裡聽慣的聲音,現在隻是配上了如葵正在講的內容,讓一旁的殷澤文硬生生地從心底裡冒出一股子寒氣。
如葵的講述仍未停,“這樣便會使得被獵殺的猛獸陷入極大的痛楚之中,給到獵殺者進一步補刀的餘地。”
“而且因其帶走了大片血肉,也加速了獵物的失血,使得整場捕殺更為容易快速。”
殷老夫人點頭讚同,“確實如此,那你說說,你為何覺得,此把彎刀出自西涼呢?”
如葵揚首,向程嫣捧著的那把彎刀處望了望,才開口說道:“葵娘其實也沒有全然的把握,畢竟刀體通身沒有任何圖騰或明顯的標誌,且這把刀,沒有刀鞘。”
如葵頓了頓,遲疑了一下,後才接著說道:“但這把彎刀,紋路呈現極為細密的環裝結構,這極為罕見……“
”北部產的彎刀,其刀身上多呈現牛毛般紋理,或翻轉或騰挪,就有如海上漲落的浪潮一般,與這把刀身上的如蛇麟般形狀的紋路大為不同,故孫兒推測這把彎刀出自另一,以鑄造彎刀聞名的大國西涼,不知孫兒推測是否有誤?”
殷老夫人這次真是對如葵刮目相看了,“眼光極準!”
如葵大母不斷無意識地點頭讚歎著,“這把刀卻是出自西涼無疑。”
“這段時日不見,葵娘你這長進令大母大為震驚,了解全麵且知之甚深,不錯,葵娘你很不錯!你這是從何處了解到彎刀的?還這麼詳細又周全,而且你不是之前對這些打打殺殺的東西不感興趣的嗎?”
如葵抬頭望向自家大母,麵色平靜地回答著:“從書裡,大母,孫兒不是喜好讀寫雜書嘛,如今恰好讀到了這一部分。”
從書裡?不見得吧?
殷老夫人目光幽深,能看一眼便準確報出類型,產地,目光如此毒辣,對彎刀了解的如此透徹,如不是親眼見過,摸過,感受過,怎會做到如此!
不過,殷老夫人現在也確實想不通,自己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二孫女,除了讀書,殷老夫人也找不出其他更為合理的解釋,還是說,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時日,葵娘身上出了什麼事情?
如葵她到底經曆了什麼?!
殷老夫人移開目光,既如葵不想說,那便有她的理由,自己不會再去追問,等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會來找自己說的。
孩子大了啊,都有自己的秘密了……
殷老夫人看向一直未出聲的程嫣,“嫣娘可是被這東西嚇到了?”
殷老夫人放緩著語氣,慢慢地說道:“也是我和你大父的不好,我們這段時日遊走的地方太多,基本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所以不管是想找到我們還是想給我們遞些消息,都會變得極為困難且不確定。”
“待我們收到你們成婚的消息和確定好的吉日,我和你大父便即可動身往回趕了,能在今早趕回,都算是我和你大父一路順暢,巫神庇佑了。”
“所以大母還未來的及打聽你素來的喜好,且大母一生從軍,女娘家的釵環首飾不能說沒有,但若拿出來見禮就不太能夠了。“
”這把刀是大母最喜歡的一把,大母今日贈與你,既是一份心意,也是一份期翼,大母希望你把能夠保護自己以及家人的力量握在自己手裡。”
“但這確實在新婚長輩賜禮中極為少見,大母準備的倉促,其中的不妥帖之處,嫣娘你就體諒體諒我這個粗糙的老太婆吧。”
程嫣從大母溫言解釋時便抬起了頭,此刻聽聞殷老夫人如此說,一直掛著溫順微笑殊麗的臉上第一次綻出一個極為明媚豔麗的笑容來,“大母,嫣娘真的很喜歡,嫣娘謹遵大母所言,莫不敢負!”
此時,如藿阿姊笑著,在一旁開口說道:“大母竟還這般說!那我可是要明言大母不公了啊!”
如葵看向身旁的阿姊,如藿阿姊怎麼這般說?
如藿接著在一旁說著:“我雖不懂兵刃器械,但也能看出來,大母這把彎刀怕是來曆不淺吧?”
接著如藿突然調轉話口,對向如葵,發問道:“我感覺得對嗎葵娘?這樣的刀身設計,這樣的鑄造工藝,甚至於這樣晃人心神的光芒色澤,怎麼看都不是凡品。對嗎如葵?”
如葵不知她阿姊究竟想做什麼,但阿姊剛剛所言甚是如此,於是如葵點頭,配合著說道:“是這樣的沒錯,從我了解的程度上來說,這樣品相的彎刀,非是西涼王族則不可用。”
阿姊剛剛列舉的沒錯,不管從色澤,工藝甚至品相上來說,這樣的彎刀屬實是世間珍寶沒錯了。
如葵接著說道:“雖說整把彎刀看似平實無華,與往常眾人所知的王族用刀的習慣相差甚大,刀柄既無寶石鑲嵌,刀身也沒雕刻花紋圖騰,甚至連家族族徽都未能標明,但這色澤……”
如葵認真地盯著那把彎刀看了一會,遲疑地開了口:“我從剛剛便覺得這把西涼彎刀的色澤有些不同尋常。”
“若是通常來說,彎刀通體澄黃,那多數是因為彎刀本身在鑄造時便融入了黃銅,這確實也是這種彎刀隻供西涼王族使用的原因,因為黃銅不管放在哪個國家都是頂頂的珍稀礦材,每個國家的黃銅礦都是掌控在這個國家的王族或者皇族手中。“
”發現了的黃銅礦,在西涼,必是派了重兵層層把守,對於黃銅的采集,從開采,到收集,再到運輸,均有一套嚴格的監管流程,而且我記得西涼王室為這套監管體係還又配套了一套監管體係,如此兩套人員互相監看,所以在流程上一國的黃銅絕無可能外泄。“
殷澤文聽到這便不解了,直接開口問如葵:“那也不是說完全弄不出來一點吧?一般的礦石從采集到運輸,都會有所損耗的啊,具體損耗多少,那不就是中間可以人為控製和操作的嗎?”
如葵點點頭,後又搖搖頭,”大兄你說的對,也不對。“
殷澤文更疑惑了,“怎麼對還不對的?葵娘,你把我繞糊塗了。”
如葵看向滿臉疑惑不解的殷澤文,笑著點點頭,”那我就說的再直白些吧。“
”大兄你也剛剛說到了點子上,沒錯,那是一般的礦石,黃銅真的不能算作是一般的礦石。“
“不一般?那還能如何?難不成黃銅在開采運輸甚至鑄造的過程中,不會產生絲毫損耗嗎?”殷澤文追問。
如葵搖搖頭,“當然不是,是礦石,在開采運輸乃至鑄造熔煉的過程中就會產生損耗,黃銅也會。“
”我說的黃銅不能算作一般的礦石,是因為西涼王室甚至我們雍朝,在計量黃銅損耗時,用的計量單位不是兩和錢,而是錙和銖。”
“錙和銖?!”殷澤文音量瞬間拔高,“不可能吧,那得計量的多細致啊!”
殷老夫人肯定了如葵的說法,“確如如葵所言沒錯。黃銅在所有可能出現損耗的過程中的計量單位都換成了錙銖,各國都是如此。”
”所以在暴恐如此嚴格的前提之下,一般的世家門閥是拿不到黃銅礦材的。所以能用黃銅來鑄造彎刀的主人必定是西涼王族。”
“但……”
“但你發現了不同,對嗎葵娘?”殷老夫人真的對自己這個平時乖巧聽話但又沉默寡言的小孫女滿意極了。
如葵點點頭,“是的大母,這把彎刀不似是融了黃銅煉成的。”
“融了黃銅所鑄的兵器,雖然會發黃,但多數是黃中帶青,這樣的的色澤一融合,才能將黃銅的亮色中和掉,變成內斂中庸的薑色,這對於一個本質是殺生奪命的兵器來說是最為重要的。”
“色澤如此明亮澄黃……”如葵看向大母,“大母,這把彎刀,鑄造時怕不是融了黃金進去吧?”
“黃金?”殷澤文皺眉,“我從未聽說鑄造兵器裡麵會溶黃金的,黃金質軟,在武器裡麵熔黃金,這不是在折損這件武器的剛硬程度嗎?“
”況且葵娘剛剛說的極對,作為兵器,本質上需要的是內斂卻鋒利,如此張揚耀眼,在出擊時,我方未動便被敵方發現了蹤跡,看穿了想法,那就是不戰而敗了。”
“所以怎麼會有人在打造兵器時往裡麵熔煉黃金的?或者說西涼王室為什麼這麼做?”
殷老夫人聽殷澤文如此發問,頗有種剛剛聽完編鐘清脆卻在結尾處突然聽到一聲極為不和諧嘔啞嘈雜。
殷老夫人的眼神不經意間和一旁的殷母撞上了,兩人發現彼此的情緒在此刻竟如出一轍。
殷老夫人沒搭理殷澤文,反而問向如葵,“葵娘你知道這是為何嗎?”
如葵蹙眉沉思著,緩慢開口說道:“萬事萬物都有兩極,事無絕對,有利則必然有弊。”
“既然融入黃金使得此把彎刀變得如此奪人視線,那我想,他的優勢便也應該同樣來源於此。”
“如此亮度,雖然在潛行時,會暴露自己隱藏埋伏的位置,但我也記得,剛剛在阿嫂打開包著這把西涼彎刀的綢布時,那刺眼的光芒讓我一瞬間不受控製地閉上了眼睛。”
如葵抬起臉看著大母,“我雖不精通武藝,但我推測,若真是在兩人對戰的關鍵時刻,瞬間的失盲,是致命的破綻吧?”
殷老夫人點點頭,“沒錯,”說著便轉向殷澤文,但卻抬起手來指向如葵,朝空中連點數下,“學學你妹妹!”
殷澤文笑得憨厚,甚至與有榮焉地和看著他的大母說道:“那是,如葵向來是聰慧過人的!”
殷老夫人見狀,一時竟也不知說什麼好,隻能搖著頭無奈地笑了笑。
但殷澤文卻追問著:“光澤這麼說倒也是很有道理,但硬度呢?融了黃金,可是對硬度一點好處都沒有啊?”
這下連一旁隻是笑著喝茶,一直默不作聲的大父都看不下去了,出聲罵道:“你這莽夫,就知道硬碰硬,硬度是沒了,但是會影響這把彎刀的鋒利度嗎?!”
“對哦,鋒利度和硬度沒關係的,隻要足夠鋒利就好了!”殷澤文這才恍然大悟,“大父真是一語中的!”說完還向殷老爺子沒心沒肺的笑了笑,全然沒把老爺子當著他新婦的麵說他莽夫的這句話放在心上。
殷老夫人點點頭,讚同的看向殷老爺子,“兵器也不是越硬越強就越好的。”
如葵大母垂眼看了看一旁捧著西涼彎刀的新婦,接著說:“軟,自然也有軟的好處……”
如藿更是笑了接下了殷老夫人這句話,“所以,這可不就像我剛才說的那般,這把刀怕是來曆不淺吧?”然後又帶上了如葵,“如葵你覺得呢?”
如葵無奈地看著阿姊,配合著點頭,“確實,這麼一通分析下來,這把西涼的彎刀,都能算的上是一國重寶了。”
“會熔入黃金且不損兵器的殺傷力,這等鑄造工藝也不是一般的工匠所能做到的,製作如此用心但卻通體找不到任何有效徽紋……大母您是如何得到這把刀的呢?”
沒有紋飾是不想讓人辨認出身份,黃金鑄身,倒刺,凹槽,瞧著不起眼,卻處處殺機,這把刀,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閒來無用的。
我的好大母啊,如此狠毒嗜血的一把刀,您又是在何處尋得的呢?
殷老夫人搖搖頭,“我不知這把西涼彎刀的來曆如何,若說,如何得來的這把彎刀,那就非常簡單了,這把彎刀是我在出征黑水時,在敵將處繳獲的,具體關於這把刀的來曆出身,前塵往事,我是一概不知的。”
“當時隻是驚覺,這把刀靈巧輕便,工藝特殊,竟是黃金鑄身,且後來發現殺傷力巨大,是極其合適小女娘們,出門在外,攜帶護身的,故而這一帶便帶了它許多年。”
戰場繳獲的嗎?
如葵端起一旁舀好的茶湯,邊喝茶邊思索著大母剛剛說的那番說辭。
戰場繳獲,這說法,聽起來既合理又不那麼合理。
合理的原因是,確實,殷老夫人的諸多珍寶財物很直接的一部分來源於戰場繳獲。
這就不得不提及一下,殷老夫人那一人抵得上殷氏全族財富的配置構成了。
殷老夫人的主要錢財來源主要有三塊。
封地稅收,田產鋪子,以及剛剛說到的戰場繳獲。
封地稅收這好理解。
殷老夫人在雍帝繼位之後便以將軍從定諸侯,封地位於重平,食邑四千八百戶。
在這裡,如葵不得不感歎一下雍帝的大方。
可真敢給啊!
如葵若是沒記錯,當時雖然封了一大杆子諸侯,但不管是從爵位品級還是食邑數量上來說,殷老夫人都以一騎絕塵之態遠超當時的其他選手。
雖然說當時雍帝重封特封殷老夫人,其中的政治因素構成極為複雜,肯定不能說是雍帝隻是單純感恩,想要重謝殷老夫人才這麼做的。
但不可置否的是,即使當時促成這件事的政治成因複雜,背後牽扯到諸多更加深層的上層利益謀劃,但雍帝是真給了!
挑著土地最為肥沃,礦產最為豐富,稅收最為豐厚的重平,力排眾議之下,封給了殷老夫人。
這四千八百戶食邑,如今看來,看似是沒有多少,但那可是雍帝剛剛繼位!
那時全國戰事剛剛消弭,不,還沒能完全消弭,之後仍有些其他皇子的殘黨嘗試反撲。
就在那種環境和條件下,全國的壯勞力都快死絕了的差不多隻剩老婦病殘了的情況下,雍帝給了殷老夫人四千八百戶食邑。
摸著良心說,看雍帝後來對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和血脈相連的子女的那股子摳搜勁,如葵覺得,雍帝可能真的將自家大母當成自己過命的親姐姐來對待了,雖然確實殷老夫人救過雍帝的性命。
封地稅收,算是最為穩定的殷老夫人的來源之一,穩定但不能說是最多的。
因為殷老夫人可能真的從這個世上最底層下麵爬上來過,所以她是真的理解,或者說是感同身受,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個道理的。
接受重平後,剛開始的些許年,殷老夫人都是直接將封地內的賦稅能做主免了的,就都統統免了的。
到後麵全國發展略略好了些,重平那是已經是最為富裕的幾個地區之一了,殷老夫人為重平定的賦稅標準也是按照最低賦稅額度定下來的。
基本上,除了交給雍帝以後,重平餘下的稅金也就僅僅隻剩兩層不到的樣子。
但就是這樣子,如葵的大母也是將這些稅金直接用在了重平本地,真正做到了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這句話。
殷老夫人在剛剛接手重平時,便著手在當地開始修建幼善堂,是專門用來收養照顧在戰亂中失去了雙親的孩子。
直到全國局勢平穩之時,重平已然擁有了很多幼善堂。
她的那些幼善堂不僅收養重平在戰亂內失孤的孩子,甚至連周邊逃過來避難時失去雙親的孩子也照收不誤。
這樣一年又一年地積攢下來,光是孩子們日常吃住的花銷,那便就是一大筆銀錢。
更況且殷老夫人的幼善堂,不單單隻是看顧孩子們的吃住,殷老夫人更是希望這些孩子們能在重平的幼善堂內學到一門,可以在這世上立身的技藝。
要教授技藝,便要請有相應本事的夫子或者匠人,在雍朝,當家的要去一方就職,他的妻兒老少多數會一同前往,所以殷老夫人不僅要支付這些先生們束脩,還要負責供給先生們拖家帶口而來的這一大家子人的吃住。
到後來,僅僅靠著當地剩下的那點賦稅是遠遠不夠去填幼善堂這個無底的窟窿的。
那怎麼辦?
這便牽扯到殷老夫人的第二大錢財來源,各種田產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