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墨抬眸看向先一步走進電梯的葉言表，猶豫了一下，抿唇跟著他走進去。

葉言表朝他笑了笑，伸手按下旁邊的樓層摁鍵，五和六。

電梯裡的空間很小，空氣也是不流通的。

果不其然，季墨很快就從凝滯的空氣中嗅到了一種血液的味道。

味道的來源就是葉言表手腕上的那道傷口。

電梯關上門後正在緩緩上升，給人一種超重、被一雙大手往下壓的感覺。

季墨強迫自己不去偏頭看葉言表，狠狠咬著牙。

鋒利的牙尖甚至將他的口腔劃破。

可鼻尖的血味越來越濃重，粘稠的空氣充斥著血液的味道。

他幾乎控製不住自己。

在電梯即將到達五樓的前一秒，一種巨大渴望的欲望從他心底徹底冒出來，像雨後的春筍，再也控製不住。

他幾乎是撲向了葉言表。

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天氣越來越熱了，葉言表穿的很少，身上隻套了一件單薄的白色短袖。

在季墨環住他的動作發生後，他的衣領就歪了，偏向季墨的那邊。

白皙的皮膚瞬間就暴露在季墨的眼裡，還有皮膚下的那根正在不斷跳動的動脈。

青色的、跳動的、富有生命力的、滾燙的、血液……

在季墨張嘴咬下去的瞬間，葉言表微微蹙了一下眉，緊接著淡然而從容不迫地伸手摁下了電梯的關門鍵。

電梯門緩緩關上，繼續往上上升著。

下一層是六樓。

他能感受到纏在自己身上的小吸血鬼有多迷戀自己的血液，抱著他的手，緊緊捏著自己的肩膀，像是珍惜極了，又像是渴望極了。

在電梯到達六樓的時候，他又摁下關門鍵，緊接著摁下頂樓的摁鍵。

頂樓是一片空曠的平地，上麵放了一些晾衣架，可以讓人將衣服和被子之類的帶上來曬。

電梯裡，他們原來是站著靠著電梯的，但隨著血液的流失，葉言表的臉色越來越差，嘴唇漸漸地開始發白。

他們順著牆壁慢慢滑落在地上。

葉言表偏仰著頭，伸手揉了一把季墨後腦勺的碎發。

沒過一會兒，電梯停在了頂樓。

太陽剛剛下山，隻有旁邊的角落裡還殘留著幾抹還未完全斂去的陽光。

陽光慢慢往外移動著，依依不舍地離開這片土地。

電梯門緩緩打開。

如果這時候天台上有人，一定會發現在電梯的角落裡，一人仰頭靠在電梯壁上，虛弱的紅瞳斂著，他的身上上跪趴著一個人。

那人後腦勺圓圓的，扶低身體，將腦袋埋在對方的頸窩，由於不斷地吞咽，後背小幅度地動著。

季墨貪戀著源源不斷的炙熱的鮮血，但殘留的一點理智警告著他，如果再不鬆口，葉組長可能會死。

他握住葉言表肩膀的手鬆了鬆，緊接著掉落在地麵上，指尖用力，指尖狠狠刮擦過地麵。

伴隨著他鬆開口的動作，一道血色的絲線扯了出來。

“對不起……”季墨抬手擦過嘴角流下來的血液，“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葉言表微微睜開眼，看見季墨睜著紅色的眼睛，眼眶裡充盈著淚水。

他身上還有些力氣，抬手，搭在他的脖頸上，指尖一下又一下繞著他耳後的碎發。

“我沒事。”他用一種虛弱的氣音在說話。

季墨心裡的愧疚之感瞬間被放大了許多倍。

都是因為他，他才咬傷葉組長這麼多次。都是因為他，他害的葉組長這麼頻繁地受傷，手腕上新傷疊舊傷，脖頸又被自己咬破了兩個小口。都是因為他，葉組長差點死了。

他主動退後了一步，“請組長以後離我遠一點。”

“就、就……”季墨垂眸道，“就當是為了自己，不要惹上我這種怪物。”

“……”

對麵是一片靜默，沒有任何回答。

季墨擔心葉言表現在的狀態，抬眸看向他的臉。

他睜著眼睛，視線越過他，看向他的身後。

他詫異地跟著他的視線，回頭去看。

視線的儘頭是最後一縷陽光。

“要出去看看嗎？”耳邊忽然響起。

季墨聞聲回頭看去。

葉言表盯著那段還在緩慢移動的光線，眼裡是季墨看不懂的情緒。

也許是悲涼？但又更似悲哀。

季墨抬眸看了一眼樓層的指示，才發現他們現在已經到了頂層。

什麼時候上來的？

等他回神的時候，葉言表已經起身走了出去。

大概是剛剛失血的緣故，葉言表的背影看起來很單薄，走路的動作莫名讓人覺得他很虛弱。

季墨起身跟在他身後。

他以為葉言表會去追尋陽光，而站在太陽光下麵，但沒想到他隻是找了旁邊最近的一塊石墩，坐了下來。

季墨走上去，坐在他旁邊，並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這裡不和電梯一樣，空氣不流通，血液的味道會被無限放大。但就算這裡是頂層，季墨也不願意再冒風險了，故意往他的另一邊坐了坐，儘量不靠近他。

風吹過來的時候，他的頭發被吹的很亂，葉言表身上的短袖在空中飛舞著。

季墨的視線輕輕落在他脖頸處的咬痕上。

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真的、沒事嗎？”

葉言表偏頭看他一眼。

他的唇色不再像剛剛那樣嚇人的慘白，他抬手碰了一下傷口，“沒事。”

緊接著扯了一下衣領，將傷口擋住。

“不過……”季墨趕緊收回視線，“電梯怎麼到頂樓來了。”

他自從搬進公寓後，一切的洗曬工作都是在陽台完成的，工作一直很忙，傍晚回家的時候他沒有多餘的力氣，因此一直沒有發現頂樓竟然是一片空地。

葉言表很淡地說，“剛剛不小心按到了頂樓的摁鍵。”

他的聲音被風裹挾著飄走，季墨幾乎認為風會將他一並卷走。

季墨接受了他的這種說法，點了點頭。

他們一直坐到最後一縷太陽也消失。

走到電梯前的時候，季墨說什麼也一定不和葉言表搭同一次電梯，堅持讓葉言表先離開，自己再下樓。

葉言表見他十分堅持，執拗不過，隻好先走上電梯。

季墨在電梯再次返回上來後，才下樓回到家。

在打開房間門的時候，他特意偏眸看了一眼隔壁的門前。

杜澤好像一直沒有回來。

自從出差前見過他一麵，被他警告過後，他似乎再也沒有出現。

季墨也不知道他會去哪裡，不敢貿然去調查他。

他打開門鎖回到房間後，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公文包，隨手放在沙發上。

雖然房間的棺材已經被移到儲藏室了，但他還是不太想回到臥室休息。

也許是發現一直以來睡在棺材上的膈應感還沒有消失。他更願意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但沙發比較硬，昨晚睡過一晚後，他的腰剛開始有些難受，但漸漸地好轉了很多。

他拉過搭在沙發上的空調毯，在休息前看了一眼時間。

十二號了。

明天是十三號，並且還是星期五。

網絡上那些人說的黑色星期五，會有什麼不同嗎？

他會碰到其他吸血鬼嗎？

帶著疑問，他漸漸陷入睡眠當中。

**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正好是工作日起床鬨鐘響起前的一分鐘。

他伸手撈過放在茶幾上的手機。

揉了揉眼睛，視線變得清晰後，他看見信息欄的消息。

是工作群的消息，無關緊要，不過在他瀏覽消息的時候，他注意到被他設為免打擾的獵人群裡，發了好幾條消息。

他點進去瀏覽了一遍。

對於黑色星期五，雲城的獵人也有自己的慶祝辦法，不過和其他節日不同，他們今天似乎格外的忙碌。

他們在竭儘所能尋找著這個城市各個角落隱藏在人群中的吸血鬼。

正如王誌鵬在群裡說的一樣。

今天是黑色星期五，真正屬於吸血鬼的節日，他們一定會互相結伴捕獵、狂歡。

今天是最容易找到吸血鬼的一天，不過危險係數也是直線升高，希望群裡的獵人夥伴出門獵殺的時候一定要結伴而行。

季墨看過群裡發的消息後，想到之前去過的墓地。

那裡今天應該會有很多吸血鬼吧。

他如此想道。

白天裡，他坐在辦公室的工位上，時不時點開獵人群裡的消息。

從早上開始，就有很多獵人在群裡發消息。

人民醫院、自然景區、墓地，所有吸血鬼有可能會出現的地方，都被群裡的獵人一一標記。

有些人在群裡發言說自己看到了吸血鬼。

不過不是一隻。

下一句話，他發的是語音，點開來聽的時候，季墨能感受到他顫抖的音調。

“是十隻……”

他的聲音很輕，但語氣裡充滿了害怕，背景是嘈雜的說話聲、車流聲，他應該是在鬨市區。

可加上陪他一起的同伴，他們隻有兩個人，對付十隻吸血鬼來說，他們毫無勝算。

再三考慮之下，他沒有選擇上前。

沒過一會兒，王誌鵬也在群裡說了話。

他告訴所有人，今晚會有集體行動，還是之前的那片墓地。

膽量大者、有能力者，歡迎到來。

季墨冥冥之中覺得，今晚的墓地，一定會有一場屬於吸血鬼的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