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說臟話。

也許是他看起來好欺負，這句話並沒有對那些人產生任何壓迫感。

那些人反而收回退後的步子，挑釁地往前走了幾步。

“他媽的，讓老子滾，你還嫩！老子偏不，我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一股更加濃烈的血腥味竄進鼻腔中。

“操，敢跟老子橫！”

為首的人瞪著他，緩緩握緊了拳頭。

在他反應過來的前一秒，他已經被季墨推倒在了牆邊。

後背重重撞上紅牆，他還來不及痛呼，就感覺到脖頸被人狠狠掐住了，這是一道他絕對掙紮不了的力氣，他被迫偏過頭。

袒露的皮膚，清晰可見的青色血管。

伴隨著他的嚎叫，尖牙刺破動脈，血液瞬間爆發，濺落一地。

季墨垂著眸，睫毛上沾上了鮮紅濃稠的血液，一下一下地翕動。

血液劃過他的臉頰。

“臥槽！大哥，你、你、還好……”

“快跑啊！殺、殺人了！！”

正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周圍都是拆遷區，沒人能聽見這裡的動靜。

幾個人相互推搡著、驚恐地逃跑，踉蹌著、叫喊著奔出巷子。

滾燙的鮮血湧入喉嚨，極度的歡愉，嗜血的因子騰然而起，微弱的月光落入逼仄的巷子口。

被死死咬住的人漸漸沒了聲音，原來夾雜著哭腔和求饒的慘叫聲變成了死一般的沉寂。

一時間，寂靜的空氣中隻剩下了細碎的吞咽聲。

在下一秒，季墨突然感受到了一處冰涼捂住了他的眼睛。

“夠了。”

一道稱得上冰冷的聲音緊貼著耳邊響起。

季墨緩緩鬆開了牙，紅瞳中透出厭煩的情緒，鮮血順著嘴角淌下來。

轉頭的瞬間，他對上了那雙熟悉的瞳孔。

“葉、組長？”他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

葉組長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葉言表沒什麼情緒地盯著他，看起來心情很差。

“一直找不到你，沒想到你在這裡。”

季墨幡然醒悟，猛地抬手擦掉嘴角的血，“不是、我不是吸血……”

葉言表打斷他，“餓了？”

“沒……”季墨頓時沒了底氣，弱弱道。

季墨看見他站起來，聽見他說，

“什麼東西都咬，要給你戴嘴套嗎？”

季墨雖然能聽懂他說的每一個字眼，但連成一句話又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他跟著站起來，發現自己的衣服上被濺了一大片的血跡，轉頭去看，紅牆上也是噴濺式的血液。

沒有生機的人躺在血泊當中。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咬死了人。

他震驚道：“他……不會死了吧……”

“死了又怎麼樣。”

前方飄來淡淡的一句。

說完後，葉言表盯著他驚恐的表情，頓了一下說，“沒有，他隻是暈倒了。”

“暈倒……”季墨想彎腰去試探一下鼻息。

剛有動作，就被葉言表拉了回去。

“行了。”葉言表沒什麼耐心地說，“回去休息。”

季墨發現葉言表的心情似乎真的很差。

最後，季墨是唯唯諾諾的跟在葉言表後麵離開的。

葉言表是開車來的，巷子口的路邊停了一輛老式的吉普，季墨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再哪裡見到過。

他跟在葉言表後麵上車，沒敢問他是怎麼找來這兒的。

他偏眸看了一眼葉言表的側臉，發現他薄唇抿著。

便默默咽下想說的話。

一路上黑漆漆的，沒看見幾輛車。

也許是因為時間已經很晚了.

公寓的輪廓逐漸出現在視野裡，葉言表將車停在公寓門口，說，“早點休息。”

季墨看他似乎沒有要下車的意思，詫異道：“你不回去嗎？”

葉言表放緩了些語氣，但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冷，“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說完後，他看了一眼季墨擔憂的表情，柔聲道：“放心。”

季墨勉強點了點頭。

他想不到葉言表在這個時間點還有什麼需要處理的事情，但想到也許是他的私事，便沒有多問。

他走下車後，一步三回頭地看向停在公寓門口的車，直到他走進室內，看不見身影，吉普車才緩緩地駛離。

季墨回到家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看葉組長的車眼熟的原因，似乎是那輛車和夢境裡艾倫曾經開的車幾乎一模一樣。

隻是他有些想不起來關於夢境的細節了，連那輛車也隻是模模糊糊地有些印象。

這時候想起之前做的那些夢，發現竟然快要完全不記得了。他莫名覺得，葉組長冷臉的樣子竟然和安德列有些相似。

夜色越來越深了，他走進臥室休息。

**

巷子口裡，艾倫欲言又止地看著眼前的人，艱難地開口，“您、真要救他？”

又看看倒在紅牆旁邊沒了生機的人。

安德列下唇緊繃著，“所以事情變得很麻煩。”

艾倫小心翼翼地問，“是因為季先生嗎？”

他看著安德列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卸掉刀鞘，散發著銀光的刀刃出現在視線裡。

刀刃輕輕搭在虎口處，猛地一下往下劃，下一瞬鮮血從傷口裡流淌下來。

滴答滴答。

安德列抬起手，讓血液落進地上人的嘴唇上。

艾倫聽到他淡淡道。

“他如果做噩夢的話會更棘手。”

艾倫不敢問為什麼隻是一個短暫的噩夢會比出現一個多事的同類更麻煩。

三秒過後，癱倒在血泊裡的人奇跡般的喘出一口氣。

“咳咳咳……”

他劇烈地咳嗽著，內臟仿佛被炙烤著，嗓子眼裡彌漫著血腥味。

不過，他竟然還活著。

他抬起雙手，震驚道，

“……臥槽，我還活著。”

“你們是誰？是你們救了我嗎？……”

艾倫並沒有理會來自從地獄走了一遭，剛回到人間的幸存者的感言。

他垂眸看向安德列還在流血的手掌心。

灰色的水泥地麵上，不斷被滴上鮮血。

他剛剛用的匕首是銀製的，對他們來說很致命，用銀製匕首劃出來的傷口，他們的自愈能力派不上用場。

“走了。”安德列是在跟艾倫說話。

艾倫快速點了點頭，跟上他的步伐。

漸漸變得幽深的巷子深處，傳來密集的咳嗽聲，以及呼喊聲，

“我是雲城老大，你們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找我！我罩著你們！有事報我的名字，我叫段偉！”

段偉看著漸漸消失在深夜裡的兩道頎長的身影，捂住胸口劇烈的咳嗽了兩下。

不適感消失，緊接著湧上來的是一種饑餓感。

周圍的空氣裡凝滯著一種濃重的血腥味，他俯下身體，舔舐著地麵上的血液。

**

季墨盯著電腦屏幕，腦海裡全是昨晚在巷子裡的畫麵。

倒在血泊裡的人真的隻是暈倒了嗎？如果他不是暈倒，而是死了呢？

他心不在焉地滾動著鼠標，翻看著電腦上的文件。

窗外的太陽很大，頗有夏天的毒辣。

他垂眸看向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點進撥號的頁麵，視線停在第一欄的未知來電上。

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撥了回去。

加速的心跳與手機裡傳出來的嘟嘟聲，過了十幾秒後，在即將掛斷的前一秒，電話被人憤怒地接起來。

“他媽的你還敢給老子打電話？老子昨晚差點被你害死！”

他真的沒死？

季墨說不清自己是慶幸還是什麼其他的情緒。

還好，他並沒有真的將人咬死。

他和那些惡魔還是有本質上的不同的。

他沒有回答，快速掛斷了電話。

他放下手機，並將剛剛的電話號碼拉黑，在他完成這一係列操作後，他注意到不遠處投來的視線。

視線的來源是葉言表。

對方目光如炬、毫不掩飾地盯著他。

季墨隱約覺得葉組長有些不一樣了，但他卻找不到什麼明顯變化的點。

他收回視線，沒一會兒，聽見指節輕輕敲在桌角的聲音。

一張機票被遞到他的麵前。

“這是明天出發的機票。”葉言表說。

季墨接過去，看了眼起飛的時間和出發地、目的地。

“行李都收拾好了嗎？”葉言表微微笑著問他。

季墨抬眸看向他，點了點頭。

“明天早上八點，我會來找你。”葉言表笑著說，“做好準備。”

“好、好的。”季墨莫名覺得臉頰很燙。

也許是他說的話很有歧意。

不過季墨察覺到他一直背在身後的另一隻手，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哦。”葉言表拿出那隻手，看了一眼，“沒事。”

白色的繃帶從虎口處開始纏繞下來，繞了好幾圈。

季墨想到自己之前曾經咬過他的手腕，不過恢複的很好，現在連疤痕都沒有。

“怎麼傷到的？”季墨擔憂道，“被刀劃傷的嗎？”

白色的繃帶上被浸上了紅色的血，看起來傷口不小，季墨害怕自己又控製不了對血液的衝動咬上去，趕緊偏開視線。

“嗯。”葉言表淡淡道，“不小心。”

“消過毒，用過藥了嗎？”季墨努力將視線停在他的臉上。

葉言表緩緩收回手，將手背在身後。

“彆擔心。”他微微笑道，“我沒事。”

季墨勉強放下心，頓了一下道：“下次小心。”

葉言表朝他笑了一下，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季墨收回視線，將手裡捏著的機票放進旁邊的公文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