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長的枝椏扭曲，在暗紫色的天空的背景下。
空氣中蔓延著幾縷幾乎不可聞的血液的氣息。
季墨盯著若隱若現的古堡頂端的十字架出神。
在枝椏剛好遮蓋住的地方，也就是古堡的頂端，似乎站著一個頎長的身影。
“快走，有人來了！”庫拉猛地拉住他的手腕，用力將他帶到一顆粗壯的樹乾後。
季墨微微側過身體，夜色遮蓋著他們的身影，將他們融入進去。
慢慢出現在視線裡的是兩三個穿著黑紅色鬥篷的吸血鬼。
狹窄的視野裡，季墨看不見他們的模樣，隻能看見隨風舞動的衣角。
靜悄悄的。
他們在不緊不慢地走路，卻聽不見一絲走在草地上的聲音。
如果不是庫拉，他剛剛一定會來不及躲藏而被發現。
他心有餘悸地深吸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庫拉終於鬆了一口氣，“還好，他們沒有發現我們。”
季墨跟著她走出樹乾的背後，問，“他們在做什麼？”
很遠的地方，那幾個吸血鬼朝墓地緩緩走去。
庫拉短暫地瞥了一眼，“也許是狩獵。”
“這個時間，會有不少的野心者來墓地探險。去墓地狩獵是最好的選擇。”
“野心者？”季墨詫異道，“是普通人類嗎？”
“當然。”
他以為古堡裡隻有那些可怕的吸血鬼，沒想到這裡竟然還有普通人存在。
“我們不救……”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庫拉瞪了一眼。
“彆忘了你今天來是乾什麼的。”庫拉很冷酷地說，“子夜是吸血鬼最佳的活動時間，古堡前麵是遊客的旅館，安德列大概率會在那裡。”
“可他們說這裡是安德列的私人島嶼……”季墨忽然想到。
庫拉冷冷笑了一下，“你覺得沒有新鮮、流動的血液，他們怎麼活下去？古堡是安德列的地盤，古堡外包括碼頭旅館在內，是安德列的狩獵場。”
“……”季墨終於理解了這是什麼地方。
一座人類和惡魔共居的島嶼。
古堡裡的大多數吸血鬼都出門了，他們從古堡旁邊的小道繞行，躲過不少行走的吸血鬼才到達庫拉所說的旅館。
旅館周圍的建築和城市沒有太大的差彆，商鋪、服裝店這裡都有涉獵。
如果旅遊的話這裡倒不失為一個好去處，隻是平靜的夜裡，埋藏著吸血鬼的足跡。
季墨跟著庫拉走進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旅館，大廳開著幾盞昏黃的燈，前台趴在桌子上，傳來陣陣的酣聲。
“你聞到了嗎？”庫拉問他。
季墨：“聞到什麼？”
庫拉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十字架，“血腥味。”
季墨看著她隨便地扔到旁邊的桌子上，緩緩搖了搖頭。
“看來他不在這裡。”
庫拉轉過頭來，“還有一種地方。”
“什麼？”
“酒吧。”庫拉說。
季墨跟著她走出旅館，寂靜的柏油路上，微弱的街燈照在他們身上，偶爾開過的幾輛轎車卷起陣陣冷風。
不遠處，一處五光十色的地方依舊傳出人聲，笑聲和說話聲。
庫拉停了下來，仰頭看他，“你先進去找找，我在外麵等你。”
季墨意識到應該是她看起來不滿十五，酒吧的工作人員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進入。
他點點頭，邁步走了進去。
酒吧裡蔓延著悠揚的鋼琴聲，亢長的走廊上隻有他一個人。
他通過周圍的門窗往裡麵看，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直到最裡麵的一間房間，他看見酒桌的旁邊坐著一個男子。
背對著他，穿著白色的絲綢襯衫，領口是花邊的形狀，纖細的指尖捏著高腳杯，杯子裡盛著紅色的液體。
“……”
安德列忽然轉過頭來，緊緊盯著他。
紅唇微微勾了一下。
被發現了。
他猛地退後一步，正要快速逃開，就發現安德列朝他打了一個口型。
“進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門走進去。
進去後才發現空氣裡充斥著某種奇怪的味道。
他走進去幾步才發現，在安德列的對麵還有一個女人坐著。
女人撐著下巴，很有興趣地用粘膩的視線將他從上到下掃了一遍。
“你好，我是梅恩。”女人朝他挑了挑眉。
“季……墨。”
“季先生，先坐下來吧。”梅恩用眼神示意她旁邊的椅子。
“……”
季墨正在猶豫時，身後忽然響起，“坐這兒。”
那抹強勢到不容置喙的語氣。
季墨回頭對上安德列的視線，發現他盯著梅恩，眼神算不上友善。
他頓了一下，還是坐在安德列的旁邊。
“好吧。”梅恩歎了口氣，“我反倒成電燈泡了。”
季墨聽到旁邊的人沒什麼語氣的說，“彆企圖試探。”
梅恩：“……”
安德列將桌子上空餘的杯子拿過一個，遞給季墨，“先將就一下。”
緊接著，拿起一瓶紅酒樣式的酒瓶，往他的杯子裡倒了一些。
季墨下意識蹙眉，杯子裡紅色的液體並不是紅酒，聞起來，倒像是冷卻了的血液。
他躲開一點，“不用。”
“我知道你不願意勉強。儘管難喝，但多少喝點，才不至於餓。”
他莫名覺得安德列是在哄他。
他堅持地躲開。
“……好吧。”
他垂下眸，注意到安德列起身，與梅恩交換了一個臉頰吻後，用力將他拉了過去。
梅恩軟綿綿地倒在他的身上，他的視線凝固在她脖頸處跳動的動脈上。
燃燒著的、鮮活的、脆弱的生命。
“咬下去。”
他偏眸，看見安德列叼著梅恩的手腕，尖利的牙齒刺入動脈，猩紅的瞳孔卻緊緊盯著他。
咬下去、咬下去……
這幾個字在他腦海中徘徊著，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下一秒，他咬了上去，瞬間刺破的血管迸發出滾燙的血液，大股大股的鮮血湧進嗓子眼，一種彆樣的快/感幾乎要將他滅頂。
睜開眼的瞬間，安德列帶著笑意的眸光映入他的瞳孔。
他不緊不慢地吞咽著，盯著安德列因為興奮而縮小的瞳孔。
他很激動，因為血液嗎？
緊接著，細微愉快的喘息聲撞進耳蝸，麻痹著他脆弱的神經。
血液在漸漸地流逝，梅恩很快失去了生機，她的臉色慘白，雙目無神地睜開著。
他鬆開口，一下子回不過神來。
湊上來的安德列貼著他的臉頰輕吻了一下，緊接著親昵地將他攬進懷裡，將下巴抵著他的頭頂。
他的擁抱很緊，季墨幾乎喘不過氣來。
“！！”
他伸手猛地推開安德列，漸漸回攏的意識和墜落在地上的梅恩向他再一次展示著他的所作所為。
“瘋了……”他迷惘地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背後靠著繁華的牆壁。
安德列拿起桌子上的白色手帕，饜足地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
站在他麵前，微微俯身垂眸盯著他。
“做得很好。”
他笑眯眯的，似乎很滿意。
“惡魔！！”季墨瞪著他，猩紅的瞳孔裡滿是控訴，“是你引誘我這麼做的！！”
“不。”安德列很淡地看著他，“是你自願的。”
“如果你剛才沒有對我說咬下去，我不可能會咬死她！”季墨扶著牆緩緩站起來，“都是因為你！”
“是你把我變成這副鬼樣子的！”他狠狠地瞪著安德列，“都是因為你！”
被咒罵的人卻沒什麼反應，似有似無地笑著看他。
他拿出大蒜和聖水，將大蒜一股腦地砸向安德列，“我要殺了你，毀滅你！”
他拔掉裝著聖水的瓶蓋，扔到安德列的身上。
後者卻一動也沒動，十分平靜地看著他，連反抗都沒有。
“就這麼想我死？”他輕飄飄地說。
“是，我要讓你再也無法出現，下地獄吧！”季墨氣憤道。
聖水澆在安德列的身上，一股濃烈的酒精味瞬間彌漫在空氣中。
季墨猛地想到，隻有火焰才能徹底燒死吸血鬼。
他慌忙拿起身後燭台上的蠟燭，狠狠地砸向安德列。
火舌在觸碰到聖水的一刹那，瞬間燃起烈焰。
季墨害怕得來不及思考，拔腿就跑，慌慌張張奔出了酒吧。
庫拉躲在角落裡等著他，看他出來趕緊上前了幾步。
焦急地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安德列在裡麵嗎？”
季墨抬眸看向二樓窗戶上的火光，緊接著他聽到火焰裡傳來的慘叫聲。
火焰的光點映在他的瞳孔裡。
他安心地鬆了口氣。
“終於……”
“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