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瑤已經在自己的衣櫃前躊躇了半個小時，T恤褲子好像太隨意，裙子又太刻意。

她、羅玉涵和宋浩然約好今天一起去江朔家填報誌願。

羅玉涵把手中的雪糕棍扔進垃圾桶：“老祖宗誠不欺我。”

“女為悅己者容。”

再挑下去隻會印證羅玉涵的說辭，靳瑤不再糾結，選擇了最簡單的t恤牛仔褲。

羅玉涵翻著花了將近二百塊錢買的誌願報考指南書，被裡麵密密麻麻的專業和學校給看花了眼，索性把書一合，繞到靳瑤身邊問：“你和江朔會不會報同一所學校啊？”

“分差有點多，一所學校估計很困難。”靳瑤實事求是地回答。

“那最起碼得去一個城市吧，異地戀一般下場都不好。”羅玉涵心直口快，話說出口才覺得自己說的不合適，連忙找補：“當然也有例外。”

靳瑤並不在意，隻是道：“我和他說好了，都先不看對方的誌願。”

“他應該會去京市吧，top2的兩所招生辦不是都打過電話了嗎，況且那裡的教育資源和就業環境都沒得說。”羅子涵隨口一說。

靳瑤垂眸，她也是這樣猜想的，隻是她想去的幾所學校大都在南方。

她不想任何一方因為對方而將就，這對誰都不公平。

在靳瑤的認知裡，感情要排在人生大事的選擇之後。

路過江朔家小區門口的水果店，靳瑤進去挑了個大西瓜，老板拍著胸脯對著她保證：“包熟包甜，打開不好吃找我。”

羅玉涵則是買了一兜可愛多，儘管牙醫上個星期還在叮囑她要少吃甜食。

宋浩然一開門就注意到靳瑤懷裡抱著的西瓜，趕緊熱心腸地接過：“來都來了，還這麼客氣乾什麼。”

羅玉涵跟在後麵嗆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來的是你家呢。”

江朔遞給羅玉涵一雙一次性拖鞋，輪到靳瑤時，卻是一雙嶄新的，和他腳上同款的史迪仔拖鞋。

他彎腰放在靳瑤跟前：“你上次不是說喜歡，就給你買了雙一樣的。”

宋浩然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羅玉涵更是笑的花枝亂顫：“你們關係的進展突飛猛進啊。”

靳瑤麵皮薄，趕緊解釋其中的緣由，說完又瞪了江朔一眼。

你給就給，乾嘛要在他們兩個麵前。

江朔接收了她的意思，用口型無聲地說：“我錯了。”

四個人圍坐在餐桌，其中最糾結的是宋浩然，他的分數不上不下，去外省的大學專業不是他喜歡的，留在本省又有些不甘心。

和他相處，羅玉涵要灑脫的多，大筆一揮刷刷寫下幾個學校。

她靠在靳瑤肩膀上止不住地歎氣：“去哪都差不多。”

江朔把每個人的省內排名列了出來，又根據各自的分數圈定對應分數院校的提檔線。

午飯，江朔點的海底撈外賣，食材擺了滿滿一桌，工作人員的動作專業快速，吃得宋浩然和羅玉涵都撐得要命。

吃飽喝足，困意也湧了上來，宋浩然提議看恐怖片提提精神。

江朔把桌子挪開，把臥室的地毯挪到客廳裡，四個人席地而坐還略有富餘。

窗簾一拉，音效一放，氛圍也營造了出來。

羅玉涵膽子小，開頭看了五分鐘，威逼利誘奪走宋浩然手裡的遙控器開了靜音。

少了音樂的加持，恐怖感頓時少了一半，甚至看著女鬼瞪大的眼珠子還頗有些喜感。

看著看著，靳瑤的上下眼皮止不住地打架，江朔察覺到，伸手把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低聲湊到她耳邊：“困了就睡會兒。”

等到靳瑤醒來，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睡在了沙發上，甚至還把江朔的腿當成了枕頭。

羅玉涵趴在沙發的一角露出半張臉，宋浩然則是在大咧咧地躺在地上，時不時還砸吧砸吧嘴，顯然睡的正香。

靳瑤輕手輕腳地順著沙發起來，得以趁著這個空檔好好觀察江朔，他本身並不是冷漠疏離的長相，隻是那雙眼睛不帶情緒看人時會讓人感覺有距離感。

此刻那雙眸子闔上，側臉看著平和舒緩，隻剩下眉骨處走勢淩厲。

她湊得越來越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目光不知怎麼的遊移到他的唇上。

唇色要比她深一些，有著瑩潤的水色，不薄不厚。

腦袋一熱，她直接就親了上去，唇瓣相觸的一瞬間，柔軟的觸感讓她的心臟像過電一般酥麻，兩隻手無處安放，隻得緊張地握在一起。

靳瑤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輕觸了幾秒後往後退開，做賊心虛一般擦擦自己的嘴唇，環視了一圈周圍人的反應。

一切照常，無事發生。

平複完心情，她起身去廚房把帶來的西瓜洗淨切塊。

她邊切，大腦邊走神，一不小心就切到了手指，水果刀異常鋒利，食指被切開了個小口子，鮮血一齊冒了出來。

她把傷口對著水管衝了衝，露出白森森的肉，痛覺也是後知後覺的感知到，傷口處泛著細細密密的疼。

她隱約還記得上次來的時候醫藥箱就放在抽屜下麵，翻找的動作發出窸窣的聲響。

身後有人起身，靳瑤回頭對上江朔清明的眼神，用嘴型無聲的問：“抱歉，吵醒你了？”

江朔搖頭，注意到她手上的傷口，立馬起身來到她身邊：“怎麼弄的。”

靳瑤蹙了蹙眉：“沒事，幾天就長好了。”

她向來對這方麵感覺比彆人遲鈍，也沒有那麼多的講究。

趁著江朔低頭包紮的功夫，靳瑤發現他的耳朵到脖子處都紅的要命，忍不住捏捏他的耳垂：“這裡怎麼這麼紅。”

被捏過的地方紅的更加明顯，似乎要滴出血來，江朔握著棉簽的手微微一抖，雲淡風輕地揭過：“可能是睡覺的時候壓到了。”

靳瑤沒再多問。

等到宋浩然終於睡醒，已經是日暮西垂，羅子涵肚子首先發出抗議，她有氣無力地舉手：“我建議，我們應該出去吃點好吃的。”

宋浩然眼睛一亮：“附近有家新開的牛蛙，要不要去嘗嘗？”

羅玉涵瞪圓眼睛：“蛙蛙這麼可愛！”，接著話鋒一轉：“當然是要吃的啦。”

鑒於有兩個大胃王在場，江朔點了一份大煲又加了幾份配菜。

去洗手間的空檔，靳瑤去前台結賬卻被收銀員告知：“剛才有個男生已經付過了。”

“有人付過了？”靳瑤驚訝，宋浩然一直呆在位置上沒挪窩，隻剩下江朔中間出去過一次。

她估摸著大概的費用給江朔發過去。

江朔沒收，直接退回去：和我分這麼清？

靳瑤：還有羅玉涵的，你中午已經破費了，總不能一直讓你請。

江朔：我是你的什麼？

靳瑤回答的很快：男朋友。

江朔：我沒有讓女生付錢的習慣，況且男朋友給女朋友花錢天經地義。

吃完飯出門，羅玉涵一眼就看見等待在馬路另一邊的崔俊凱，在羅玉涵的千層套路和激將法下，崔俊凱告了白，現在正處於蜜裡調油的時期。

宋浩然到這個時候才認清一個現實，他誇張地指著自己，一臉不可置信：“不是，在場的就我一個單身？”

短暫的沉默就是最直接的回答，宋浩然覺得自己的心都碎成了八瓣。

羅玉涵拍拍他的肩：“沒錯，你就是最顯眼的電燈泡。”

說完，羅玉涵欣欣然坐上男友的摩托車後座揚長而去。

作為最閃亮電燈泡的宋浩然此刻終於認清現實，識相地隨後離開。

江朔提議去啟中轉轉，靳瑤欣然同意。

也許是最近回來的畢業生太多，門衛大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登記了信息後給兩人放行。

離開學校不過十幾天的光景，這裡的環境一如往昔，但靳瑤的心境已經發生了改變，高考倒計時的牌子已經重新清零，靜靜等待下一屆高三學生的到來。

她不禁感慨：“明明才畢業，卻感覺自己離開了很久。”

“是不是很懷念。”江朔順著她的眼神看向漆黑一片的高三教學樓，以往總是最早充斥著讀書聲和其他動靜的地方此刻成為校園裡最安靜的一角，隻剩下幽幽蟬鳴和點點星光。

日複一日的早出晚歸，做不完的各科試卷，老師們的敦敦教誨，窗戶外的美麗晚霞，拍畢業照那天從教學樓上洋洋灑灑飄落的雪花紙片，每次看到考試排名時的心境起伏……

所有發生的一切都還曆曆在目，構成她平淡普通但又足以銘記一生的高中生活。

她忽然在此刻生出些懷念，也在此刻切實感覺到青春的含義。

是忍不住吐槽但又分外美好青澀的時光，是懵懵懂懂總想衝破束縛成為大人的反抗與渴望，是值得永遠珍藏在心底的美好回憶。

“好像一直都沒對你說。”江朔手抄在兜裡，裡麵似乎裝著什麼東西。

“嗯？”靳瑤有些好奇他要說什麼。

他把手拿出來，掌心裡變戲法一樣躺著根銀色項鏈，在月光的照耀下閃著細碎的光。

毫無疑問，這是送給她的。

江朔輕輕把她的頭發撥到一邊，動作不緊不慢，把項鏈戴好，他摸摸她的頭：“畢業快樂，靳瑤。”

靳瑤愣愣地看著他，胸腔裡酸澀的感覺蔓延開來，說不清楚是感動還是驚喜：“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在一家店裡看到，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了。”

江朔沒說的是，這條項鏈是他專門到店裡設計定製的，兩個人的字母縮寫也被刻在了一個極隱蔽的位置，不仔細看絕不會被發現。

他早就打算在畢業之後送給她，無論是以什麼身份。

“謝謝，我很喜歡。”靳瑤低頭看著項鏈上的貝母吊墜，光澤熠熠，低調而又璀璨。

“我都沒有準備東西送給你。”靳瑤呐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你已經送給我最好的禮物了。”

“我怎麼不知道？”

靳瑤完全沒有給過江朔禮物的記憶。

“那你好好想想。”江朔敲了敲她的腦袋。

能讓他擁有她的男朋友的身份，讓他陪在她身邊已經是他所擁有的最好的禮物。

順著種滿梧桐樹的車道往大門走，江朔自然地牽住靳瑤的手，靳瑤掙脫幾下沒掙開，反倒被握的越來越緊。

“這是學校，你注意一點。”

江朔一點都無所謂：“那又怎麼樣，我們已經畢業了。”

他想到一個可能性：“難道你還擔心被老李看見？”

靳瑤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請不要假設這種可能。”

老李平時看著很好說話，其實對班風班紀抓的很嚴，前幾屆的學生，曾經有對小情侶在小樹林裡偷偷約會被年級主任逮到，問清楚哪班後帶到老李麵前。

沒人知道老李說了什麼用了什麼辦法，他甚至都沒請家長，就讓那對情侶服服帖帖地分了手。

“那不牽了。”江朔果斷鬆開手，等了會兒，看到靳瑤什麼反應都沒有的樣子，心裡直堵得慌。

終究是敗了下來，他一走出校門就又重新牽住：“不行，忍不住。”

“你還挺黏人。”靳瑤半開玩笑地吐槽道。

江朔回的理所當然，牽的更緊：“我不黏我女朋友我黏誰？”

靳瑤：“隻牽手就可以了嗎？”

說完這句，她本能地感覺他的眼神變的不對，目光沉沉地盯著她。

不過刹那，江朔笑起來，仿佛掃過所有陰霾，讓靳瑤以為剛剛隻是錯覺。

他像是對著靳瑤又仿佛喃喃自語：“這樣就很好。”

怎麼可能隻滿足於牽手擁抱，這僅僅是旅人在沙漠裡的飲鴆止渴。他對她有更深切的渴望和更肮臟的欲望，是深埋在壓抑悸動之中的不可說。

像是掐好點一樣，回到家，羅玉涵發來了視頻邀請。

視頻裡的羅玉涵像撞破奸情的看客一樣笑的八卦又放蕩：“你下午都乾嘛了？”

靳瑤不明所以：“你不是也在嗎？”

“還不招，我問的是我們都睡著那一會兒。”

靳瑤隱隱約約猜到，依舊裝傻：“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羅玉涵看她死活都不肯承認，幽幽歎口氣：“你現在一點都不誠實了。”

“沒想到靳瑤同學這麼大膽主動。”

靳瑤這下確定羅玉涵說的是哪件事，臉色騰地變紅，恨不得把手伸進屏幕裡讓她彆說了，而羅子涵越說越起勁，甚至還模仿起靳瑤當時的動作。

“不隻是我，宋浩然也看見了，我倆在旁邊真的都快憋死了。”

“而且你肯定沒發現。”羅玉涵又放出個重磅消息：“江朔也醒著，他的眼睫那裡一直在動啊哈哈哈我的傻姐妹。”

靳瑤的腦袋轟隆一聲，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下午江朔會臉紅，也明白江朔離開時和她說的話。

“其實你可以再大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