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死符(1 / 1)

金黃的淡淡光輝之中,三千青絲如一條水帶般飛濺,霍術幾連連甩了幾下胳膊,才費事地把“牛皮糖”祁錦給甩下來了。

隨從:……我看到的是不是有點多?不會被滅口吧?

祁錦還嫌不夠,捉弄著霍術幾,誇張地用袖子一抹嘴邊,過癮地吸一口氣,說:“好誘人的肉味,小道士,我可算是知道為何女妖怪都愛細皮嫩肉的小道士了。”

隨從笑話道:“哈,小公子,我看你比女妖怪還愛小道士。”

“去!”

祁錦對隨從狂放地擺擺手,然後模仿著女妖,作態地扭了兩下,指尖輕輕觸碰著發絲,仿佛怕弄疼了它們似的,扭扭捏捏地道:“我隻愛吃小道士。”

“你可比我還細皮嫩肉的。”霍術幾微微後仰,一對兒潤潤的桃花眼,掛上了威脅的邪氣。

祁錦瞬間乖了。

*

一路不停歇地趕路,終於趁著屍體還熱乎,來到了縣衙的停屍房。

金輪縣令正探著頭等待著,見到兩個身著紅豔豔的年輕人,先被晃了下眼,再不太信任地問:“是這倆人嗎?他倆也太……”

縣令的話還未完,祁錦和霍術幾就如兩道左右夾擊的風,呼呼啦啦地衝向死屍。

“請來的不像是道法術士,而像是仙子玉人。也不知道是看人來了,還是給人看來了。”縣丞對縣令耳語道。

“莫言,先看看情況。”

果不其然,斂房最幽暗的一角,靜靜躺著一具乾屍。

那乾屍極醜惡,皮膚喪儘所有的水分,緊貼著骨骼,泛著腐爛的灰褐色。

眼珠子沒了,不知道掉那去了,隻留下一對空洞的眼窩。

隻要不是鬼,祁錦就不怕。她的關注點還偏了,彎了彎腰,瞅著黑乎乎的角落,想撿那一對兒沒影兒的眼珠子。

霍術幾蒙住口鼻,也眯了眯眼,嘖了聲,問:“搞這麼黑做什麼?”

“那個,怕、怕詐屍。”縣丞支支吾吾地回答。

“一位道士交代的,說是停屍房內不透光,才能讓邪祟集中於屍體上,而不會外泄,傷害活者。”縣令解釋道。

“歪理。”霍術幾從懷裡掏出一雙破舊的手套,下令道:“窗戶打開,照得亮點。”

縣令思索了下,招手示意周遭的隨從,“快,快,忙活起來。”

光大亮,祁錦可算是瞅見了眼珠子。

它沒跑遠,就掉在屍體的脖子邊上了。

因為眼珠子也缺水,都小成黃豆大了,她才沒瞅見。

“小道士,快給眼珠子物歸原位。”祁錦不忍伸手去抓,戳戳霍術幾的胳膊肘,示意他看兩顆乾硬的無水眼珠子,想讓他幫忙。

“塞你嘴裡,還是眼裡?”霍術幾彆了她一眼。

凶巴巴的。

不愧是小道士。

祁錦撇撇嘴,立馬老實。

霍術幾貼近屍體,仔細地嗅了嗅,微微皺起眉頭,似乎是嗅到了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祁錦的腮幫子鼓了鼓,背著兩隻小手,也聚精會神地盯著。

一會兒,祁錦的注意力被分散,換成觀察霍術幾俊俏的眉眼,還漸漸失了神。

小道士長得真不錯啊,如雪似玉,飄逸出塵,一張臉比宮裡最上等的白皮軟包子還誘人,看得她饞蟲大動,都要流著口水咬一口了。

她突發奇想地問:“小道士,看你忙的,要我幫你擦擦汗嗎?”

她想的好,嘴巴肯定吃不到,那就過個手癮,捏捏霍術幾的臉。

“不用。”霍術幾翻了下手腕,開始動手了,雙手捏住屍體的臉頰,往左一扭。

嘎。

祁錦聽到了骨頭裂開的聲音,然後就看到屍體的脖子被利索地扭斷了!

“我其實想扭的是你的脖子。你最好乖一點。”霍術幾壓低聲音道。

祁錦感到一陣肉疼,抽了抽秀氣嘴角,雙手護住脖子。

“胡鬨!”縣令則在一旁看得氣怒,以為這倆貨是來這裡遊玩的。

霍術幾直起身子,甩甩雙手,冷淡地對縣令說:“好歹是個做官的,還沒鬨呢,彆那麼著急。”

話音剛落,霍術幾再將裹著破手套的手指,在屍體碎脖子裡一探,再抽起時,指縫間竟然夾出一片乾枯的樹葉!

葉子呈橢圓形,一指大小,呈現一種暗淡的灰黃色。

“石榴葉。”霍術幾目光銳利,介紹道。

一片石榴葉子驚起千層浪:

“從哪裡來的?!”

“起風了嗎。沒有啊?那這樹葉從哪兒來的……”

“他明明就是從死者的屍體裡抽出來的!我看得一清二楚。”

“能吃嗎?”人群中插入一道不和諧的清脆聲音,說這話的是祁錦。

一群人看她:“……”

這孩子是個傻了的吧。

霍術幾轉過身,將石榴葉往前遞了一遞,挑起了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試一試?能不能吃,我也不知道。”

祁錦眨巴眨巴眼,可算是清醒了,臉微微紅,微微露出尷尬的表情。

她捂捂扁平的肚皮,解釋道:“我……我餓了,之前玩了一圈,又熱熱鬨鬨地往這邊跑,肚子都空癟癟的了。”

霍術幾嗯了聲,隨口道:“忍著點,待會帶你去吃黃花魚小餛飩。”

祁錦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饞饞地問:“大餛飩行嗎?肉多多的,更香噴噴的。”

霍術幾掃了她一眼,不答應也不拒絕,而是放下石榴葉,神情淡漠地捏出一張厚重的古紙。

這張古紙一出現,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祁錦的視線。

彆無二因,有錢!

那張古紙鑲著貴氣的金邊兒!

“我能舔一口嗎?”祁錦窮瘋了,真覺得這張金箔紙比大餛飩都好吃!

“不能,舌頭會爛。”

霍術幾的目光落在紙上的符文上,緩緩,他的兩根指頭滲出鮮血,染紅打濕了古紙。

唰!

他輕輕一抖手腕,血斷流,雙指完好無損,而封住古紙的金箔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完好的血畫符。

“丹朱口神,吐穢除氛!”

霍術幾神秘地念叨完,竟把血畫符咒往祁錦的懷裡一丟。

“啊!”

祁錦毫無準備,接著這個燙手山芋,嚇得亂跳,吱吱哇哇地亂喊:“哇哇!小道士,為什麼給我啊!!給彆人吧……”

四周的人看她跳來,也怕了,急忙地抗拒地喊:

“也彆給我!”

“我也無福消受!”

霍術幾雲淡風輕地往停屍台上一依,晃晃安然無恙的兩隻手,說:“我的手指受傷了,沒多大力了。小錦兒,你幫我把它塞成一團,塞入這顆頭的嘴裡。快點,做完就沒你的事了。”

祁錦隻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撇撇嘴,按照他的指示,把符團成一團,塞入頭的嘴裡。

接著,她朝霍術幾投去了甚是可惜的一眼,還帶著一絲遺憾和歎息。

霍術幾:……

你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是在說我虛嗎?

算了,不管了。

目前要緊的事是要問屍體。

符上的道法起了作用,一張嘴竟肉眼可見地恢複了血色!

那顆頭還是乾癟的老樣子,隻有一張嘴恢複了元氣,強烈的視覺震撼,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了。

“高、高人啊!”縣令駭然地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此金箔符,不止有讓祁錦流口水的功效,它還能問“死人”,也就是問魂。

但有條件限製,隻有死亡時間在十二個時辰之內的才能問。

因此,霍術幾才提前交代殮房的隨從,若是再發現屍體,一定要速速報給他。

但隻有一張嘴,可能還是有那麼一點欠缺。

祁錦覺得這張嘴怪傻的。

霍術幾問:“可曾見過殺你的人?”

那嘴回答:“見了。”

問:“是何樣貌?”

那嘴回答:“一堆女人。有白發的妖女,有中年美婦,有豆蔻少女,有坡腳的貌美女子……美極了,美極了!”

餘下再問。

那嘴一直說美人,美人……既沒說美人怎麼殺的他,也沒說美人長什麼樣。

“美人啊……”

“呸!你個色嘴!”祁錦撿起一根小木棒,抽了色嘴三下。

沒想到她戲弄的動作,竟然把色嘴打回了乾癟的原樣。

祁錦驚訝地一撤身,轉著小木棒玩說:“謔!我原來這麼厲害啊!”

其實隻是到時間了,金箔符散去了法力。

霍術幾倒是樂意捧著她。

他把乾硬的頭擺正,褪去了破舊的手套,說:“你確實厲害,多虧有你,才問出來了殺人者是女妖。這張符名叫夢死符,會讓死魂集中於追溯死前的事。他已交代了一堆的美人,所具有的特征唯有女子,那便可確信殺人者是女妖。從中也可猜測,殺人者或許不止一個。”

“奇了怪了,為什麼像我……不是,為什麼不隱藏隱藏?”祁錦想說為什麼不像她一樣女扮男裝隱藏一下,還好被霍術幾瞥了一眼,及時刹住了車。

霍術幾垂下了眼,譏諷道:“或許是女妖嫌棄男子,才隻願意以女子麵目殺人。”

縣令在一旁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了什麼問:“女子?”

霍術幾側身而問:“大人知道點什麼?”

縣令猶豫了下,再問:“十二三歲的少女算嗎?”

“女子就脫不了乾係。但說無妨,小道心中自有一杆秤。。”

霍術幾說完,掃了一眼變得鬼鬼祟祟的祁錦,明裡暗裡都在警告她,她也脫不了乾係,最好老實點!

呀!

他這個眼神還怪可怕的,眼神像是藏著深不見底的漩渦。

轉啊轉的,把祁錦的魂兒都快給轉沒了。

祁錦伸出的爪子立即收回,嘿嘿嘿地笑了幾聲。

她也不想乾什麼,她隻是覺得那張夢死符還挺厲害的,她特彆好奇,想給掏出來看兩眼。

縣令沉重地繼續說:“既然如此,道長,那就出現一位可疑的女子了。”

縣令介紹,這位可疑的女子,更準確地說是女娃子,才隻有十一歲,名叫個張紅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