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一個屍體(1 / 1)

霍術幾正坐在簡陋的棚頂下,眉目舒雅,嘴角微微翹起,端著一碗渾濁的茶湯。

因為茶湯極具市井氣息,跟不食五穀的他不搭,讓祁錦感覺他這副樣子有一絲絲妖異。

他的對麵是府衙的隨從,與他截然相反,這隨從麵白如土,身子抖個不止,正在對講又發生的一起命案。

祁錦隻顧看霍術幾輕鬆的神態,隨意一瞥,還以為隨從是在說什麼好玩的事。

湊近一聽,她聽了幾個血腥的字眼,麵色瞬間白了。

反觀那霍術幾,倒是笑得更開了。

祁錦踢踢一片碎樹葉,頗為納悶地問:“小道士,你好可惡,為什麼人死了你要大笑?”

霍術幾側了側身,反問:“死的又不是你我,值得慶幸,為何不笑?”

祁錦一動不動地思索了一下,完全被他帶溝裡了,覺得很對,也眉眼彎彎,笑了笑。

隨從則跟瞅傻子一樣瞅了眼祁錦,但不知為何,可能是被她活潑的情緒帶動,也不由地跟著她笑了笑。

一旁的霍術幾:……

你們倆在乾什麼呢?嘿嘿嘿的,像個傻子一樣。

他的話好可笑嗎?

霍術幾揮揮手,把祁錦召到跟前,示意隨從把傻笑收了。

“你繼續說。”他對隨從說。

祁錦好奇地動動小鼻子,端起邊上放著的空碗,抖著兩隻小爪子,倒了半碗茶湯。

霍術幾哪會由著她在外人麵前露臉,一邊聽著隨從之言,一邊把握時機,在她想偷偷解下紅布喝一口之前,把她的茶碗一把奪了過來。

“你彆太饞了。”霍術幾推著她迎來的肩膀道。

祁錦饞的要死,晃了晃腦袋,問:“什麼味的啊?”

“大蒜味的。”

“啊?真的嗎?”祁錦的眼珠子蹭的一亮,扒著他的紅領子,軟著腰使勁往他的懷裡擠,要聞一聞他嘴裡的味。

“假的。”

霍術幾神情淡淡,捏住她的後領子,把她從懷裡揭下來。

他抬了抬手,捏住她軟白的後脖肉,半威脅道:“你老實坐著,小錦兒,待會有你動的時候。”

祁錦不滿地哼哼,在嘴巴裡滾滾舌頭玩兒,身子一撞,把一根蔥白的手指往他端著的茶碗中一探。

她喝不到,那就讓她的手指代替她嘗嘗味!

心內默念到第五個數字,霍術幾盯著她還放在茶碗中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問:“你不燙嗎?”

“啊!燙死了!”

祁錦紅著臉大叫,把手縮回來,眼淚汪汪地注視著被燙紅的手指,隔著塊紅布呼呼呼地吹了吹。

她快恨死小道士了!

隨從在一旁,看了一出“男男”打鬨的兒童戲,終於麵色恢複正常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來此是給霍術幾報告又出現了一具死屍的。

這具新屍體跟之前的不大一樣,不止腹部一大塊空了出來,而且連血液都被榨乾了。

屍體剛被搬到殮房時,仵作們都以為是個死了已久的乾屍,一經檢驗和諸多的證人說明,才弄明白,死屍是位二十四歲的年輕小夥子!

至於還有什麼不一樣,他們都不具眼力,看不出來,得請霍術幾親自去看一看了。

隨從的言語中多有催促霍術幾快快前去的意思,祁錦聽完之後,又為霍術幾白乾活抱不平了。

她瞥了眼隨從,湊上小臉,故意天真地問:“小道士,他們怎麼叫你這麼積極啊?”

隨從尷尬地笑笑,他也是被打發來的啊。

“彆怪他。我給殮房的人提前交代了,要是再發生命案,要速速報我,說不定能查出更多的線索。”

霍術幾說完,慢騰騰地起身,揪了揪懶得動彈的祁錦,讓她也起來。

祁錦有些害怕,雙腿打著彎,問:“我也要去啊?能不能不去?主兒,我很怕的。”

“該你動的時候了,你怎麼能不去?”霍術幾清雅地笑著說,“快來,我還要你保護我。俠者——勇敢無畏,遇事不退。小錦兒,你是俠者吧?”

“我當然是俠了!走,快走!”

祁錦自然是非常得意,自覺被霍術幾需要了,壯壯膽子,昂首闊步地向前走。

霍術幾從沒見過這麼好拿捏的人。

*

繞過廊道,踏上一條青石板小路,沒想到竟然和清霜和月白正麵撞上了。

祁錦對除霍術幾之外的人,大多是記好不記壞。

她早把在水缸處發生的事忘得差不多了,還樂嗬嗬地朝她倆招招手。

但清霜和月白可是忙壞了,正在跟一個男人打情罵俏,沒功夫搭理祁錦。

那男人的身形有些消瘦,麵相方正,眼窩凹陷,瞧著有點渾噩無神。

衣著很隆重,頭戴發冠,身穿青黑色的長袍,朝珠、玉佩串了腰身一串兒。

隨從對祁府內部的情況知情些,對那男人白了一眼後,對祁錦和霍術幾介紹,那男人名叫趙博,乃是祁府裡的常客,正任北庭都護府的副都護。

趙博的家境不錯,能力還算出眾,被祁原所看重的,有意將祁倩托付給他。

隻是,他有一點特彆不好,就是好女色。

他見到祁倩殷勤至極,不是當著祁原麵前作秀,而是是真對祁倩愛護,但轉頭就耍著花花腸子,跟彆家的小姐打情罵俏,也不是作假。

霍術幾今兒仿佛是變了性了,徑直走到趙博跟前,對他搭訕道:“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趙博也是個爽朗的人,鬆開摟清霜和月白的兩隻手,打量了霍術幾一兩眼,說:“二位是阿倩的貴客吧?聽府上仆從講的,二位是昨個兒來的,也是巧了,今日我就有幸遇到了二位。”

霍術幾糾正道:“非也,小道目前是祁大都護的客人,與翁主搭不上關係。”

趙博會心一笑,說:“哈哈哈,都一樣,也都是我趙博的客人。道長,何事相問?你且問來聽聽,我必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彆客氣,我見道士與你幼弟如故人,還想改日聚一聚呢。”

隨從當即為兩人互相介紹了一番。

在這個過程中,霍術幾一直遮掩著祁錦。

清霜和月白則互看一眼,趁著幾人對話,舞著團扇,打打鬨鬨地從祁錦側邊跑走了。

香風轉著彎飄來,熏得祁錦打了個小噴嚏。

霍術幾淡淡地問趙博道:“你身上有股莫名的氣味,你今日跟誰見過麵?”

他還有沒說出來的話,莫名的氣味其實是屍體上的味。

趙博想了一下,不正經地答道:“女子。見過麵的人中,隻有女子被我所記。莫名的氣味,應該是女子香吧。”

趙博眼中閃過一絲邪笑,轉而輕佻地又說:“莫非……道長,你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

什麼道?

霍術幾在心內思索了下。

他久曆人世間,男女之間的彎彎繞繞還是懂得點的,想明白了趙博的話語。

趙博這是在坦誠告知霍術幾,他是好色之人,而詢問霍術幾是不是。

霍術幾瞅了眼呆呆不解的祁錦,徐徐道,“你說笑了。你的道和小道的道,非是同一條道。”

“我說的同道是同好。”趙博歪斜著嘴角說。

霍術幾輕微地皺了下眉頭,微不可尋,但有一種引而不發的威勢。

有些詭異。

趙博激靈了下,他也是個懂眼色的,瞧出了霍術幾不想多談,便認真點回答道:“嗯……我在路上撞上了群芳閣的紅嬌,親了親芳澤,許是這個味了。”

“甚好,小道記住了。”霍術幾輕鬆道,“若是一時興起,小道便有著落了。”

趙博驚喜地一拍手,回了個霍術幾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猥瑣笑容。

他想著:還以為霍術幾是個修道入魔的古董,沒想他還是頗知人間味兒的!

祁錦則沒什麼都聽明白,虎頭虎腦地露了點頭,媚眼楚楚動人地一轉,眉間紅點生出神豔之光。

她問:“你在說什麼啊?小道士,什麼興起?你要落在哪裡啊?栽跟頭疼了,我可不管你的。”

“沒什麼。”

霍術幾不動聲色地把祁錦遮住,對直了眼看祁錦的趙博道:“趙都護,事出有急,告辭。”

“哎!那個……”趙博盯著祁錦的嬌俏的背影,呆滯地舉起袖子,咽了咽口水。

霍術幾和祁錦都沒再搭理他。

啪!

趙博傻了一般,反身給了他自個兒一巴掌,自言自語道:“我怎麼見個男人都火熱了?哎,應該戒戒色了。”

*

在個通向大門口的岔道,忽而飛來一隻飛蛾,祁錦追著飛蛾轉著頭看,見到飛蛾飛到見到沒跑多遠的清霜和月白。

“啊!臭蟲!”清霜和月白煩壞了飛蛾,拿起一把扇子,照著空中一掄,拍死飛蛾,又用鞋底使勁碾了碾。

她倆猙獰、忌恨的表情看得分明,把祁錦嚇了一跳,忽然她又想起水缸的事。

怕上心頭,祁錦低著頭,瞅著亂晃的兩人影子,揪揪霍術幾的袖子,小聲地把剛才放風箏、看水缸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霍術幾。

但她不誇大其實,她就不是祁錦了。

一通有頭有尾地講完,她眉飛色舞地又說:“小道士,你可不知道,當時的天都黑透了,地麵還裂出個能把我吞了的大口子,幸虧小爺我啊吉星高照、福運亨通,揪著七彩祥雲滑溜溜的尾巴尖就逃走了……”

其實,她的第一話就說錯了,這件事霍術幾不僅知道,他還比她知道的多。

銅板把她遭遇清霜和月白的事,原原本本的都“告訴”他了。

但霍術幾沒多說,覺得會嚇得她一蹦一跳的。

他聽完她的胡說八道,隻叮囑道:“在清白二姑娘麵前,彆把蒙麵取下。”

祁錦眨眨眼,機敏地追問:“哦?小道士,你說……她倆會不會就是殺人的女妖啊?”

“不能確定,隻知道她倆不是真身,真身在彆處藏著。因此,聰明的小錦兒,不管她倆是不是殺人的女妖,都不能打草驚蛇。你彆搖頭晃腦不當一回事,我是在對你說,你彆冒著險去試探她二人。”

霍術幾按了按她的腦袋頂,想給她按得乖一點。

祁錦覺得不知足,還想再問。

霍術幾忽然彎腰,豎起一根溫涼的指頭在她唇邊。

祁錦一愣,開了開唇,想隔著紅布咬他的食指一口。

緊接著,俊眉一挑,霍術幾帶著邪怪的壓迫性,聲音低沉道:“彆多問了,小錦兒,主兒的命令,你聽從就完了。”

“哦。”祁錦在這方麵信任他,藏下心中的激情萬丈,溫順地點了點頭。

然後,她鋒利的牙齒一開,大顯威風,啊嗚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