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顯擺(1 / 1)

其實,祁錦也沒那麼貪。

她要大元寶隻是隨口一說,真正是想賺上幾串銅板。

誰知祁原不吭聲,霍術幾竟點了點頭,說:“好辦。”

說完,他竟真的給她掏出了一錠金元寶!

金燦燦,迷人眼!

“哇!小道士,你可真是太好了!”

祁錦半點沒想窮鬼一個的霍術幾怎麼有金元寶,她被閃瞎眼了,隻顧喜不自勝地雙手接過。

嘗過幾日風餐露宿的苦日子,她也比之前貪財了不少!

一旁的祁原則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

祁錦捧著的根本不是金元寶,而是一片柳樹葉!

屬於是霍術幾的障眼法!

最多能蒙一蒙祁錦這種心智單純的。

霍術幾半閉著一雙眼,在唇邊豎起一根修長的手指,示意祁原莫要點出來。

祁錦識不透,可謂是心滿意足,躲在霍術幾身後,玉白的兩隻手來回把玩金元寶。

霍術幾與等候在一邊的祁原又對了些話,把金輪縣的命案簡單了解了。

祁原一走,霍術幾揪起來傻玩的祁錦,說:“走了。”

“乾什麼?”

祁錦把金元寶塞進腰帶裡,還滿足地拍了兩下。

霍術幾胡扯道:“小錦兒,你的福氣到了,我帶你去見見世麵。”

“嗤,你可彆小瞧我了,我可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

祁錦自吹著,大甩著手臂,選擇跟上霍術幾。

*

兩人一路逆風,來到祁府的馬棚。

祁原早有準備,已吩咐過的馬夫為兩人選了兩匹馬,還有一位引路的人。

駕馬到半路,祁錦才問出他們是要去金輪縣的府衙,查看那幾具屍體!

祁錦驚得麵色慘白,緊勒著韁繩,喊:“不不不,我最怕鬼了。啊啊啊,小道士,你好狠的心,居然要把我往鬼坑裡丟!”

她又誇大其實了。

霍術幾也放緩速度,沉穩道:“死人,不是鬼。”

祁錦連連搖頭,抗拒說:“那也不行,萬一變成鬼了怎麼辦?黑黢黢的鬼,萬一看到,我會被嚇死的。”

霍術幾引誘道:“嗯……跟奇彩靈花有關,說不定熬過這一夜,你就能踏往回家的路了。”

祁錦擺擺小腦袋,不相信地說:“小道士,你說得倒輕巧。說不定今夜一過,世界上就沒有聰明伶俐的祁錦了。我還是不想去。”

霍術幾仗著黑暗遮住麵容,肆無忌憚地不出聲地笑她。

他卻故意傷心地歎了口氣,說:“好,你也確實礙手礙腳的,那便回去吧。”

祁錦還沒來得及高興,又聽他說:“你自己一個人回去哦,黑乎乎的路,最容易撞鬼了。說不定明天一早,我隻能見到你被鬼嚇死的屍體了。可憐喲,聰明伶俐的祁錦說沒就了。長公主那一家,還有你娘,都要傷心死了。”

祁錦心跳如鼓,往後一望,黑沉沉的路一望無際,宛若漆黑的海水一樣,朝她嘩嘩啦啦地湧來。

再一想鬼障那模樣,她嚇得都快窒息了。

祁錦立馬掉回頭,淚眼汪汪地對霍術幾,說:“好吧,小道士,我知道我特重要,你缺我不得。我還是跟你一塊走吧。給你說哦,我本事可大了,會保護你的,因此你一定要離我近一點……”

“行行行。”

霍術幾把祁錦坑回,有些不可理解的欣悅,她說什麼,他都說行。

*

夜已深透了,金輪縣的縣令不在職,引路人將霍術幾和祁錦往殮房中領。

殮房有一位值班的當差,朝兩人鞠了一躬,問候道:“兩位來了,歡迎歡迎。”

祁錦一聽,雞皮疙瘩掉一地。

這裡是殮房,存屍體的!

她咋聽當差的話意,是兩具屍體來了?!

她趕忙擺擺手,回:“不是來了,是暫待,來了之後還要走的。”

值班的當差嗬嗬笑了笑,狀似邀請道:“兩位大人,這邊請,新來的都在這邊。隨我來吧。”

祁錦:“……”

她和霍術幾不是新來的!

這位當差咋好像不咋會說話。

殮房陰暗潮濕,彌漫著死亡和腐爛的氣息。

偌大的一間室內,隻點了三盞燈。

牆角還擺放著一些祭祀用品,香爐、蠟燭和紙錢,這些是用來祭奠亡者的。

一共停了十一具屍體,都是本次妖魔作祟的命案的,齊齊被放置在簡單的草席上,間雜著有一些盛有碎冰塊的木盆。

三日之內的死屍一共四具,都按死亡時間的早晚,順序排列著。

當差的介紹:“十一個人,九男兩女。三個男人是靠自家娘們養活的酒囊飯袋,六個是不務正業的無業遊民。至於那兩女子,是金輪縣赫赫有名的傻子,平日裡偷雞摸狗,無惡不作。街坊鄰居們都說,誰將這兩傻女子除了,真乃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一通說完,當差捋著胡子,搖頭歎氣又說:“雖然這麼說不道德,但我還是要說,不管這殺人者是誰,都是為人間除惡了。”

祁錦卻麵色一正,冷冷道:“錯了,沒有人能裁定生死。惡人也不行。誰都不是天,誰也不替天行道。”

這就是她的處世觀——萬生平等。

當差搖著頭笑,想祁錦還是個年紀過小的“少年郎”。

霍術幾抬起一隻手,輕輕摸了摸祁錦的後腦勺。

祁錦感覺著他手掌的動作,聽到他說:“小錦兒,替天行道用錯了。小道獻醜了,來給你看,什麼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

怒氣頓時消散,祁錦轉身,笑顏望著他,問:“小道士,你要辦大事了?”

霍術幾搖了下那串銅錢,道:“嗯……小道會找出害人的妖魔,以慰死者之靈。”

霍術幾又問了問當差的,把十一位死人的情況一五一十了解了。

他整合得到的訊息中,有了較為確信的揣測:殺人者一定特彆熟悉金輪縣,才能精準地找出來這十一個有劣跡的人。

十一人全是惡人,霍術幾不相信是巧合。

他相信這是殺人者自以為是的仁慈所致!才會專門挑惡人下手!

*

祁錦端起一盞燈燭,跟隨著霍術幾,助他一一查驗屍體。

除了十一人都不算是好人的特點外,還有一個特點是共通的。

這一點也是被祁原認為是妖魔作祟的原因:

十一人都死於五臟皆失,且皮膚沒有絲毫損傷,被仵作剖開肚皮,才能瞧出來他們的死因!

“乾坤大挪移嗎?”祁錦說著,一躍而起,表演了個能耐的後空翻。

她不是吃飽了撐的才表演,而是她還不會乾坤大挪移,隻是用後空翻意思意思。

當差的接茬:“反正不是人能做到的。”

祁錦準備再耍一招時,霍術幾喊她:“把紅綢傘撐開!快!”

“是,主兒!”祁錦鬥誌昂揚地喊,玉臂一支,纖細的手指握住傘柄。

紅綢傘在她頭頂幽幽撐開,慢悠悠地旋了一圈。

傘把枕在她秀雅的肩頭,暖黃色的光線孱弱地閃爍,照出她與紅綢融合的高挑倩影。

當差看她的姿態,被迷得差點栽倒,差點跟屍體嘴對嘴親上。

而開了紅綢傘後,祁錦才反應過來,眨眨眼問:“大晚上的,小道士,你讓我打傘做什麼?”

“過來點,傘往下放,遮住我手上的符紙。”

祁錦乖乖照辦,彎著腰,把紅綢傘打在霍術幾捏著的符上。

霍術幾解釋道:“此是顯咒符,屬性是陽符,日照越足,威力越大。此時夜深,乃是威力最弱時。紅綢傘能儲些陽氣,我借一些,能把顯咒符的威力發揮一半。”

“哦。”祁錦藏在紅布下的小嘴巴張成了鵝蛋。

她換成單手撐傘,另一隻則悄悄往紅綢傘的傘麵一摸。

熱乎乎的!

果然存了很多的陽氣!

祁錦驕矜地調笑道:“小道士,這得多虧我撐傘。”

“是,你是大功臣。”霍術幾奉承她,轉而拍了下她的手背,說:“好好撐傘,彆把陽氣摸光了。”

“哦。”祁錦乖乖把不老實的手縮回去。

霍術幾想讓她幫幫他,因此不打算告訴她,不用紅綢傘也能用陽符,隻用取一滴血印在符紙上即可,反而更省事了。

十一張顯咒符挨個貼於十一具死屍的腹部。

祁錦收了傘,兩隻手托著燈燭,觀察符籙的變化。

在祁錦聚精會神的烏黑雙眸中,顯咒符的圖案驟然消散。

與此同時,十一具屍體的身上浮現出黑黢黢的花紋!

顯咒符的作用,即是顯出十一具屍體遭受過什麼咒術。

祁錦速速後撤,湊到霍術幾跟前,有些稚氣未脫,關切問:“小道士,你累不累啊?你看你,好有本事嘞,用了好多張符籙。”

霍術幾有些驚愕,因為沒想到她會關心他,依她的性子,這個時候應該衝他叫好。

然後,他的眉頭一動,淡笑著反問:“小錦兒,我應該誇我厲害。”

未等祁錦誇他,他奪走祁錦手裡的燈燭,一邊走,一邊嚴肅地查看每具屍體所浮現的紋樣。

祁錦不打攪他了,和當差隨他一一看過。

最後一具屍體看完,就連祁錦,都明白有些不同了。

九具男屍纏繞的紋樣是藤蔓和石榴花紋,而女屍纏繞的紋樣隻有藤蔓!

“不止,”霍術幾說,從袖子裡飛出一把短刀,道:“除了紋樣的不同,還有一點不同。”

嘩啦!

手起刀落,他利索地斬斷一具男屍和一具女屍的手腕。

祁錦驚呼:“哇!鬼都被你嚇死了!”

挪燈再照,可以看出男屍的斷手的骨頭裡,也鑽著發黑的紋樣;而女屍的斷手的骨頭裡,則什麼都沒有。

當差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驚歎,抖著舌頭問:“男女的紋樣深淺不一,這、這是什麼意思?”

霍術幾冷靜地揭示道:“男屍的法咒是深入骨髓的,而女屍是浮於表麵的。也就是說,妖魔隻在男屍上下了大功夫,而女屍,更像是用來混淆視聽的。”

祁錦和當差同時被震得沉默了一下。

瞬間感覺殺人案明朗了不少!

當差心想:果然,就該讓專業的來。

霍術幾來這一刻鐘,都比得上他們一群人,盯著看十五天的了!

接著,祁錦驚喜地對霍術幾豎起兩手的大拇指,稱讚道:“小道士,天上地下第一牛!”

“你還不如不誇我。”霍術幾揮揮紅袖子,拍掉她舉起的拇指。

祁錦笑道:“好呀你,小道士,你敢打我……”

當差從晃神中醒來,突然問:“那這代表什麼呢?”

對哦。

代表什麼呢?

還是沒找出來殺人凶手。

祁錦傻了下眼,她不知道,轉而問:“小道士,你來說。”

霍術幾蹙蹙眉,說:“暫時還看不出來,或許秘密藏在遺落的五臟中。不過,能推測一下犯案的是女人,不,女妖。”

“你怎麼看出來的?!”祁錦問。

霍術幾道:“不是看出來的,而是聞出來的。十一具屍體身上,都帶有淡淡的香氣。再加上男屍是下手的對象,女妖作案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祁錦動了動小鼻子,除了屍臭氣,彆的什麼都沒聞到。

她再聞了聞,這次倒是有點香氣了,還挺好聞的,不過是霍術幾身上的。

“我要暈了。”祁錦用鼻過度,累得頭腦發昏。

突然,陰風襲來,殮房的門被吹開,火燭被吹熄,門外響起女人密集的滲人笑聲。

咯咯咯……咯咯咯……

在笑聲中,夾雜著一道陰森的女人聲:“不錯嘛,不錯嘛。女妖,對極了,是女妖。”

這是……女妖送上門來了?!

祁錦立馬抱住霍術幾的一條胳膊,氣宇軒昂地高喊:“膽大包天!竟敢送上門來。小道士,上,收了她!”

霍術幾巍然不動,雙眸沉靜地注視著門外。

那女人聲又陰氣十足地呼喚:“是的呀……來呀,追來呀。”

祁錦正要抱著霍術幾去追,突感一陣眩暈,身形竟被定住。

她的瞳孔一縮,舌頭發麻,渾身也泛起了冰涼。

霍術幾抽出被她抱住的手,豎起成掌,輕輕劈了下祁錦的後肩。

他交代道:“把紅綢傘撐起來。”

祁錦恢複原狀,哪哪都能動了,借著斜著來的皎潔月光,忙忙碌碌地撐起傘。

忽然之間,一堆女人的笑聲越來越近,殮房窗外出現了一團黑影。

還未看清楚,那團黑影就唰地散了。

霍術幾一捋側腰的銅錢串,摘掉一枚,丟給哆哆嗦嗦的當差。

“接住,不要丟掉。”

“好好好!”當差捂住這枚銅錢,顫抖著縮在停著屍體的桌子下,口念太上老君保佑。

霍術幾又交代當差的:“若有命案,第一時間通知我。”

進而,霍術幾彎彎腰,輕盈地鑽進入紅綢傘之下,與祁錦隻隔著一個拳頭。

他能聽到她的呼吸,輕輕緩緩的,看來她不怕。

他拿溫涼的手蓋住她握住傘柄的手,說:“傘交給我,你也交給我。走,去找奇彩靈花了。”

祁錦眨眨眼,期待地呼喊:“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