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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岩已經回來了,正在做飯。徐雁雁把書包放到二樓去,再下來,主動到樓下花園裡收拾花園。
這棟彆墅很久沒人住,房子周邊全是雜草,她很喜歡隔壁那種房子外的籬笆內全是各種花的感覺,打算把自己院子也拾掇成那樣,反正種花也不貴。
她哼著小調,蹲著拔草。
沒注意到隔壁門開了,周瀾拎著垃圾袋走出來,將垃圾袋扔進籬笆前的垃圾桶後,站定看了她一眼,又走了回去。
李岩開門喊她:“雁雁吃飯了。”
“好。”
徐雁雁在外麵水龍頭處洗了手,進屋吃飯。飯桌上李岩問了她學校和班級的情況。
徐雁雁都回答:“很好,我蠻喜歡新學校的。”
新學校確實很好,班上看起來也沒什麼會欺負人的學生,無論成績好壞似乎都有一條“學習這件事最重要”的基準線,不像她以前學校,有幾個感覺像是混完九年義務教育,就徹底不讀了,在班上打鬨、說笑都格外肆無忌憚,還開黃腔。
這次李岩沒讓她洗碗,讓她早點回樓上洗澡睡覺。徐雁雁也沒爭,今天老師布置了作業,確實得早點做作業溫書。
李岩很細心,當初來看房時就想好了二樓給徐雁雁。
二樓有獨立的衛浴,空間也大,對於她這樣算是剛成年不久的小姑娘來說最方便。
洗完澡後穿著睡衣走來走去,不用擔心隔著異性後爸在家不方便,李岩也很注意,有什麼事都是在樓底叫,基本不會上來。
至於打掃整理之類,徐雁雁自己能做,也不需要後爸上來幫她打掃。這片區域基本完全歸她了,很幸福。
徐雁雁洗完澡,穿著一套舊的粉睡衣坐在桌前做作業,坐累了就扭頭看看隔壁一樓的花圃,看看不會樓棟遮擋的廣闊星空。
她喜歡開窗,新鮮的空氣容易讓她大腦活躍,不容易昏睡。
隻不過,對麵——
房間是暗的,窗戶也沒開,窗簾也拉上了。
不是回來了麼,怎麼沒在房間裡?
難道在睡覺?
當然,她隻是學習學累了,想點彆的事分分神,很快收收心繼續做作業。
周瀾不在對麵還好呢,要是他在家,徐雁雁還得關窗,因為自己穿著睡衣。
睡衣不暴露,就是有點土氣,粉紅粉紅的,很久很久之前的老睡衣了,圖便宜買的,款式很大媽。
寫完作業複習今日學習加預習完明天課程,正好到十一點了。
徐雁雁伸個懶腰,準備睡覺,這時,對麵的燈亮起來了。
周瀾推開窗。
他好像是隻推窗不看人的類型,推完窗之後掉頭就走。
回家了就睡,剛剛才睡醒嗎?
原來是個夜貓子。
窗戶是對著門口那邊,不會被看見床,所以徐雁雁也沒關,繼續開窗透氣。彆墅中間道路路燈整晚一直亮,到處都是監控,也很安全。
徐雁雁進廁所刷了個牙洗臉,回來後掀開床鋪躺進去,伸手按滅了房間燈,她要睡覺了。
徐雁雁在來的第一天就適應了這裡的生活,人對於好的生活總是有很強的適應力,尤其是從極差的處境,轉變為一種算是極好的處境。
學校生活也很順風順水。
進學校第二天有個摸底考試,徐雁雁考了全班第三。比第一名總分差個二十分左右。
她還以為之前學校沒這個學校好,自己會考不過這裡初中直接升上來的小孩,沒想到問題不大。
不過這學校業餘活動很多是真的。音樂課,計算機課,體能課,都是很紮紮實實地教,下午四點半還會有專門的社團時間,校園競賽、校園舞會、同好會也不少,總之想學想玩都能找到不錯的途徑。
徐雁雁雖然感覺到新鮮,但她還是沒把時間放在任何社團上,一來是社團可能要花錢,她不想給李岩增加額外的支出;二來,她要把彆人都在玩的時候用來學習,這樣才能拉開學習的差距。
中午吃過飯後,她會特地繞過操場,當散散步,順便隔著鐵絲網,看男生在裡麵打籃球,或者羽毛球,或者排球。
學校操場很大,什麼球都能打。
周瀾是裡麵很突出的一個,個頭高的人跳躍起來更顯眼。尤其他身材比例又很好,五官分明,眉眼銳利,去當演員都不為過。
隻要他打籃球總有蠻多女生駐足圍觀。
徐雁雁也經常被他的身姿吸引。
徐雁雁正一邊側頭看打籃球,一邊往前走,餘光注意到前方有抵擋,她停下來。
是兩個男生,長得都算清秀。
左邊那個伸出手機問:“同學,加個微信吧。”
“不加。”徐雁雁繞開他們。
兩個男生又追了上來,繼續擋住。左邊的說:“我們是高二的,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們。加個吧?我們帶你。”
“不用。”徐雁雁再次繞開,加快了步伐,留兩個男生在身後麵麵相覷。
徐雁雁不知道,因為這件事,她多了個新外號叫“高冷帝”。
學龍中學遊戲群,這裡麵大部分都是男生,也逐漸淪為男生討論女生的群。
王鵬:咱們高一新來一女生長得真漂亮。[照片]
李惹:這妹子很高冷。中午尚亦和劉穡找她加微信,不加。
張德偉:哈哈,著名兩個字。“不加”“不用”。
王鵬:她叫什麼名字?有微信號嗎?
陳宇恩:徐雁雁。
陳宇恩:手機號134xxxxxxxx
陳宇恩:不過你加她她不會通過的。我以前表弟跟她一個中學,她外號叫“一鍋端”。
李惹:一鍋端什麼意思?
陳宇恩:就是她班上基本所有男生都跟她表白過,結果全被拒了。
白易得:這麼牛?
陳宇恩:我覺得她比電視上明星都漂亮。
王鵬:那她初中沒談過?
陳宇恩:應該是沒談過,感覺她誰也瞧不上似的。
周瀾也在群裡,手指滑動將群聊記錄瀏覽完,中午打籃球的時候,他也注意到尚亦和劉穡找徐雁雁要微信。
尚亦和劉穡是他初中同班同學,這兩個很會撩妹,尤其尚亦,已經換七八個女朋友了。
他不反對尚亦或徐雁雁交朋友,隻是莫名覺得他們必定不搭。
下午,是劉文周的課,周瀾不想上,帶著兩個朋友出去玩。
四點多,他們在超市閒逛。
李數透過超市的窗戶瞧見外麵的天陰陰的。
“感覺要下雨了。”
“看情況像。”王文附和,“我得趕快回家了,不然正好落我頭上。”
“我也是。”
兩個小夥伴從超市出來,揮揮手,各自踏上了回家之路。周瀾在超市門口凝視烏雲,回家,拿了把雨傘出來騎上摩托車。
徐雁雁在學校門口的屋簷底下。
晴朗了那麼多天,也沒防備下午突然就下起了雨,雨勢還不小,劈裡啪啦的。
有恰好帶了傘的,也有父母接走的,徐雁雁自然是不願意麻煩李岩,正綢繆著是跑回去還是等雨停。
乾脆還是等雨停。淋濕了感冒得不償失。
就是自行車有點兒難辦,估計騎是騎不回去了。雨天推上坡路很麻煩。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中間濺射耀青紋路的摩托車停在她麵前,同時雨傘遞到徐雁雁麵前。
徐雁雁猶豫了一秒。不由得她拒絕,對方直接將雨傘塞給她後,在雨中利落地掉轉車頭,擰動車把手,嗡一聲,驅車離去。
徐雁雁凝視對方背影:耍帥?自己隻戴著銀光閃閃的圓頭盔,也不穿雨衣,倒是把雨傘給她了。
不過,對方騎摩托車大概率不好打傘。是正好帶了傘,騎摩托車又不方便,才給自己的?
既然已經送到手上,徐雁雁也就打開傘走回家。自行車明天騎回去就好了。
得虧有人給她送了這把傘,雨一直沒停過,且越下越大,遠遠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她慢吞吞避著雨走回家,到家門口收起傘時,瞥了眼隔壁。
雨水淅瀝產生的水霧中,玫瑰花瓣被籠罩在氤氳中,摩托車停放在他家門房底下。
人倒是回來了。
徐雁雁沒有選擇立刻去還傘,而是先將傘掛在門口瀝乾水,打開自己的家門。
媽媽正在做飯,瞥起視線:“回來了?”
“嗯。”
“我買了排骨。你想吃排骨燉海帶還是蘿卜?”
“海帶。”
“這裡超市貴得離譜。”媽媽閒聊說。
徐雁雁笑笑,雖然沒接腔,但她蠻開心媽媽今天主動去超市了的。
她媽媽有精神疾病,近幾年到了不喜歡出門,厭惡見生人的程度。
徐雁雁媽媽以前是個火過的流量小明星,在懷上徐雁雁之後就退圈了。
外婆家最開始以為是什麼金主,將懷孕時的徐雁雁媽媽照顧得好好的,總想著日後總能因孩子要到一筆錢,可惜最後生出來是個女兒,且媽媽對於生父是誰,不肯透露。
這之後,徐雁雁媽媽的媽媽和嫂子見孩子她爸會來認孩子這件事沒有指望,加上,徐雁雁媽媽也沒出去工作,就給她相親。
徐雁雁媽媽還很漂亮,介紹的大多是離異帶娃的有錢人,不是四五十歲做生意的,就是家裡收租的,但她看不上。
不結婚的後果是,每天待在家裡受儘冷嘲熱諷。
徐雁雁媽媽氣得跟家裡決裂,可她沒什麼生活技能,生活得很辛苦,獨自帶孩十年的孤獨,原生家庭的剝削和疏離,讓她產生了精神問題。
住進來總共十天,徐雁雁第一天就把周邊摸熟了,她媽媽直到現在才頭回走出家門,前幾天也一直窩在家裡不出去——媽媽總是要很長時間才能適應一個新的地方,要等到適應了這個地方,才能逐步外出去下個地方。
徐雁雁上樓放書包。早上出去時她沒有關窗,好在這裡彆墅窗戶都有屋簷,窗開著雨水也打不進來。
放完書包,她特地瞄了眼對麵——窗扉關閉,拉緊窗簾,見不到裡麵的動靜。
下雨,估計李岩遇到了堵車,還沒回來。
徐雁雁下去,幫她媽媽做飯。有點像是回到了以前。李岩沒出現時,她下課後就經常幫媽媽做飯。
托媽媽在超市工作的福,她們能夠拿到很多便宜也算新鮮的菜。
“媽媽,李岩對你好嗎?”徐雁雁問。雖然一切她基本看在眼裡,卻還是忍不住想趁母女單獨在一塊兒的時候問問她。
“你不是叫他爸爸叫得很勤快嗎?”她媽媽徐秋月說。
“這是兩回事。”徐雁雁回答。
不可否認地是,她幾乎毫無障礙地就叫李岩爸爸。
徐雁雁是個十六歲的大姑娘,跟媽媽相依為命這麼多年,任何驟然出現的成年人,哪怕她親生爸爸出現,她都沒辦法從心理上親近起來,缺失了就是缺失了,更何況她也不是很想要所謂的父愛。
隻是她認為,李岩值得這一聲爸爸。可以說這聲爸爸甚至帶著“討好”,她要給李岩對她們母女付出對應的情緒價值。
“他很溫柔。”徐秋月說,“是個好人。我覺得跟他在一起很幸福。”
“那就好。”這還是徐雁雁第一次聽她媽媽提起幸福這個詞。
彆墅是開放式廚房,客廳的電視一直開著,徐秋月怕孤獨,丈夫上班女兒上學,她一個人在家,電視總是開著的,哪怕做飯的時候。
屏幕裡播放著一部經典電影,電影男主角兩鬢略微斑白,卻依然不減當年英俊小生的風采,目光深邃,氣質儒雅,長盛不衰了二十年,到現在還是娛樂圈好男人典範和國民影帝。
倆母女誰都沒說話。
直到徐雁雁開口:“媽媽,菜摘好了。”
“你先放那。”
“家裡還有多餘的傘嗎?”
“有。李岩帶了過來,好像放在冰箱那邊。”
徐雁雁走過去,見冰箱旁側掛著掛鉤,角落裡整齊地放著鞋架和鞋盒,之前冰箱角落沒這麼整齊,都是李岩收拾出來的。
鞋架上方掛著顯得老套的純黑布雨傘,還有很多塑料袋——超市購物的塑料袋,李岩都會收集起來,作為垃圾袋備用。
她拿出那把黑傘走出來,順便抽了兩張紙巾,把放在門口瀝水的雨傘收起來擦乾淨到不滴水後,再整齊地折疊好,才帶著走過去到隔壁。
隔壁房門關著,她按下門鈴。
門鈴響了四聲,門才打開,露出周瀾的臉。
他家裡總是沒有其他人的樣子。
之前沒站得這麼近,這次麵對麵,徐雁雁第一次覺得周瀾真高,高得都得讓人微微仰頭了,整個人非常符合黑色調的沉穩,短發利落,眉眼分明。
“還給你。謝謝你的傘。”徐雁雁說。
“沒關係。”周瀾接過傘。
“為什麼想到給我送傘?”徐雁雁問。
“鄰居。”周瀾頭低垂著,凝視著她的眼睛回答。
“以後不用了。”即便這話顯得自己不近人情,徐雁雁還是要說,“我自己可以的。”
“你怕被誤會麼?”周瀾說。
徐雁雁頓了頓,本來不太想解釋,但周瀾幫過自己很多:“我不太想依賴彆人。”
“隻是送把傘。”
“嗯。就算是這樣,也不太想要。”
周瀾目光靜靜地,隔了許久問:“你為什麼要通過我的微信?我聽說你在以前的學校裡都不通過男生微信。”
“你幫過我兩次,算上剛剛是第三次。以為你有什麼事說,所以才通過你。”
“那你也可以幫我。就不算欠人情了。”
“什麼?”徐雁雁問。
“也許以後會讓你幫忙借個作業抄之類。”
徐雁雁每次看見周瀾不是在打遊戲就是在睡覺,總之沒見過溫書的時候,徐雁雁比了個“OK”手勢:“好。沒問題。”
接完傘,周瀾沒多說關上了門。
徐雁雁撐著自己家裡的雨傘走回去,中途,停下腳步。
對方示好,徐雁雁卻拒絕,還以為他會自尊受傷生氣,沒想到沒有——之前她班上有個學霸過來指點她題目,徐雁雁說不用了,那個學霸就好像自尊心受傷,從此對她都愛答不理。
徐雁雁視線落到路邊展開的暗紅玫瑰上,玫瑰被雨水來回捶滴著,顫顫的,像隻悶頭悶腦的小獸。
他家的玫瑰花真漂亮,等天晴了,不知道能不能朝他借點兒遷移到她家種。
不過這樣算來,就是第四次了,還是自己去花鳥市場或網上淘淘吧。
天晴後,也逢著第一個周末,徐雁雁做的事,是去修自行車。
李岩買的這個自行車質量屬實不太行,下雨天路滑,她騎車下坡道時,之前修好的車鏈居然又脫掉了。
害得她差點衝下去,好在及時扭轉了方向,隻撞到路邊的石頭。
人沒受傷,車輪卻扭曲了。
李岩周六加班,沒辦法開車送她去修,徐雁雁周末沒事,乾脆自己出來修,她用導航搜到了附近有個小的修車店。
……
導航有bug。
明明顯示修車店在這,卻怎麼也找不到。
熱氣炎炎的,徐雁雁一路推著前輪胎壓根騎不動的車走下來,即便穿著涼快的短袖七分褲,身上還是出了層薄薄的汗。
手機電量還剩30%。
真奇怪,明明就在這,怎麼會找不到。徐雁雁扶著車停在路邊,四處張望,準備找個路人問問。
轉頭見,視線對上了站在對麵小賣部門口的周瀾。
還有他兩個小跟班,那兩人正蹲在門口啃冰棒。
周瀾走過來:“怎麼了?”
徐雁雁說:“想來修車,但是導航顯示的修車店有問題。你知道在哪嗎?”
“知道。我帶你去。”
“離得遠嗎?”要是近的話,隻要指一下路,她自己就能去。
“以前在這,後來搬遷了。你要是沒帶自行車就能抄近路。帶了的話得繞個圈。”
徐雁雁評估兩秒:“謝謝。那你幫忙帶我去一下。”
周瀾主動幫徐雁雁推起自行車,前輪壞了,所以相當於徐雁雁是一路拖過來的,怪不得她很累的樣子。
“你吃不吃冰棒?”周瀾問。
“不吃。”
說著兩個人在周瀾兩個小夥伴探究的視線中,往前走。
“這裡的冰棒比超市的好吃。”周瀾對於她的拒絕並不意外,她好像不會輕易接受彆人給的好處,“下次你可以試試。”
“嗯。你是從小就在這嗎?”
“對。出生就在這。”
“這邊還有個操場,我才第一次看見。”徐雁雁環顧,顯然她還沒有把周圍摸得很清。
“沒什麼事可以來打球。你打籃球嗎?”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問徐雁雁打不打籃球,徐雁雁回答:“沒怎麼打過。不過挺好奇的。我喜歡運動。”
“下次可以一起打。”
“你每天都在家裡乾什麼?”徐雁雁問,“經常我都準備睡了,才看到你亮燈起來。”
“剪音樂。”
“?”徐雁雁有點意外,周瀾人高馬大的,她以為他是運動係,沒想到居然是才藝係,“這是你的興趣愛好嗎?”
“是。一般我不在房間裡就是在對麵的練琴室。”
“什麼琴?”
“鋼琴。”
所以周瀾之前對著電腦原來不是玩遊戲而是在剪音樂,又想到聽他描述,他家裡竟然有個專門的練琴房,肯定很隔音,否則徐雁雁在他家附近沒道理一點都沒聽到。
“你爸媽也是搞音樂的嗎?”
“我爸爸開公司,我媽媽是個指揮家。她在國外演出。”
原來是這樣,徐雁雁點點頭。
很標準的中層階級。
這裡到處都是綠植,時不時路邊還有幾盆花,環境很好,就算有一些小商小販也透著祥和寧靜,都有種住了很久的安心感,不像她跟媽媽以前租房的那邊,臨著街道,三天兩頭聽見夫妻為了錢吵架或者打孩子,買點肉見她是小孩也會刻意缺斤少兩,大家都過得窮而緊迫,有著某種說不出的焦躁感。
聊著聊著,就到了修車店。
修車店老板跟周瀾大概認識,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老板就主動湊過來掃了眼自行車說:“前輪壞了,要換一個。現在我手頭上還有其他活,估計得半個小時,你著急嗎?”
著不著急,都推來了,總不可能推回去下次再推過來,徐雁雁點頭:“不著急,大概多少錢。”
“二十。”
“好。”徐雁雁沒有多還價,“還有那個車鏈條總是鬆,能不能幫我看看。”
“沒什麼大問題。”店家拍拍手,“待會兒我幫你擰緊一下就行。”
三下五除二,就談完了,周瀾主動轉身,帶著徐雁雁回去。
“幸虧你帶我來,”這裡是坡道下方的小路,徐雁雁都不知道這底下還有不少店鋪和人家,“不然我還真找不到。”
周瀾停住:“打球嗎?”
徐雁雁偏頭一看,側麵真是一個空曠的籃球場。
剛剛還納悶了,跟店家說完修車事項後,周瀾就帶自己往回走,要去哪?
原來是帶自己到球場。
說一起打球,還真馬上一起打球。
反正已經停在球場邊上,隔半個小時還要去接車,玩會兒也不要緊,徐雁雁說:“好。”
周瀾教了徐雁雁一些基礎的拍球、帶球過人和投籃技巧。
練習時,徐雁雁問:“你那兩個小夥伴不跟你一塊兒玩嗎?”
“路數膩了。”周瀾說。
“那教新手會有成就感?”
“新手的拍球路數常常會出人意料。”說時,徐雁雁跳起來,投進一個球。雖然是離得很近投的。
周瀾說:“你方向感很好。”
徐雁雁說:“再練練我有希望追上你嗎?”
周瀾回答:“你個頭再高二十公分就有希望。”
徐雁雁笑了起來。
他還蠻一本正經的。
沒多久,那兩個小夥伴來了,他們給周瀾帶來了飲料,包括徐雁雁。
“茉莉清茶和綠茶,你要哪個?”周瀾讓她選。
“清茶。”既然拿都拿來了,徐雁雁也沒有推拒,她確實也渴了。
“瀾哥,你怎麼帶美女打籃球啊。去逛商場唄,再不濟去看電影?”王文眨眨眼。
“不了。我自行車就快修好了。我去領,你們玩吧。”徐雁雁說完,率先離開。
她不太喜歡被調侃。
每次她和男生呆一塊兒,總會被人打趣男女關係。也許男生認為這算是一種恭維,在暗示她受歡迎,對於徐雁雁來說,這些東西都是麻煩。
徐雁雁騎車回家。
回到家看見李岩站在桌邊,桌上還放著不少菜,正端起水喝,看樣子也就在她前幾分鐘到家。
“我今天在超市看見我們隔壁那戶人家了,還打了招呼。”李岩透漏著點興奮勁,甚至有絲崇拜,“聽說是大公司的老板呢,搞金融的。”
徐秋月收撿菜放冰箱。
李岩喝完水扭頭:“雁雁回來了,我給你買了很多水果,還有蛋糕。”
“謝謝爸爸。”
“一家人彆總客氣。下次你喜歡吃什麼我給你帶。”
說彆客氣,李岩才是最客氣的。
跟徐雁雁說完,李岩又湊過去跟徐秋月說話:“他隔壁家的小孩好像跟雁雁也差不多大。”
“男孩女孩。”
“男孩。”
李岩第一次來看房的時候就撞著了隔壁家的男主人,據說西裝革履的,一副精英氣派,他是個私企小職員,對這種精英人士有著天然向往,徐雁雁甚至懷疑,他買下這裡房子也有部分瞧見鄰居好像很高檔的影響。
李岩是個好人。
甚至可以用“爛好人”三個字來形容。
穿著簡單,總是對人很客氣,對徐雁雁也是有種不知所措地討好,給她買一些很過時的芭比娃娃。
他決定跟媽媽結婚後,帶她們去看房,是比較繁華區域一套新房。
一百三十五平,兩室一廳,十六樓,靠近地鐵和中學,旁邊就是公園。
他跟導購閒聊時,和盤托出了自己的存款,兩百多萬,想全款買套房,徐雁雁大為訝異。原來他父母以前在農村的房子拆遷,分了不少錢。
本來差點就訂那套了,誰知道那會兒他有個朋友,聽說他想買房,就天天勸他說,買新房不好,有甲醛。最重要的是,人太多了環境吵鬨,對徐雁雁媽媽精神不好。
上次他們去的時候正好隔壁裝修,確實能聽到動靜,後爸放棄了那套新房,聽著朋友的勸導,一百八十萬全款買了他朋友的獨棟彆墅。
也就是目前這棟。
獨棟彆墅確實更清靜……如果忽略位置比之前新房更偏遠,房子更加老舊,連天花板都有幾道明顯裂痕的話。
徐雁雁一直覺得他被坑了,因為她上網查過他朋友這獨棟舊彆墅的價格,一百五十萬掛了兩個月都沒賣出去。
可當時後爸已經買了,徐雁雁也就沒有說。當時他們之間還不是很熟絡。
十月份,學校開校運會。
提前一周報名。
同桌白洋鼓勵徐雁雁:“雁雁,你這麼漂亮,可以去當禮儀啊。”
徐雁雁搖頭:她不想去。
禮儀要訓練,耽誤學習時間,且沒什麼好處。
不過不是沒好處就沒人參加。
報名的女生不少,領隊還要跳舞Pk。
最後選出來的禮儀領隊是高二的一名叫張優的女生。
校運會當天,九點半到場,全校學生圍坐在操場邊緣的看台上,十點鐘,開始運動會開幕式。
在學校領導們致辭後,張優伴隨著高昂的音樂,踢著正步出場。
整個禮儀隊都穿著藍白相間短袖短裙禮儀服。
張優站在隊伍的最開頭用著最標準的姿勢舉著旗子,臉上始終維持著自信的笑容,化完妝的臉更顯得五官神采奕奕,腰肢纖長,姿態優美。
徐雁雁仔細觀察她:真漂亮。
人的視線總是會被美女吸引,女生也不例外。
開幕儀式結束後,進入比賽。
第一輪是跑步。
好像有個選手出了什麼事,要推遲二十分鐘比賽,正在所有人頂著太陽,七嘴八舌傳消息或抱怨時,張優突然站上了中間的舞台。
這時她把高馬尾放下來成為披肩的長卷發,換上了身更為簡便的黑色短袖和短裙,開始配合著音樂跳動感的街舞。
她跳得很好,應該訓練過——至少在徐雁雁這種外行人眼裡很有型。
頓時,座位上的群情激奮,大家紛紛鼓掌叫好。
一曲街舞跳完,她朝周邊人群扔出幾個飛吻,慢慢走進操場裡側消失。
是個氣場很強大的女生。
尖叫聲和口哨聲不絕於耳,有人繼續拿著手機拍攝,還有人喊著她的名字。
趁比賽還沒開始,徐雁雁去上廁所。
到時,廁所已經有了一個人,張優,外套紮在腰上,正在對著鏡子補妝。
相比於其他同學都對父母逼學才藝這件事咬牙切齒,徐雁雁反而一直羨慕她們有這種條件。
她也想學音樂、舞蹈。
不覺得擁有這樣的才藝很厲害麼。
徐雁雁走出廁所,見周瀾站在學校的一棵大樹底下,張優停在他麵前聊天,說說笑笑。
她從他們身後路過。
周瀾視線掃過她,隔幾秒,他追上來並肩而行。
徐雁雁問:“你不預備參加比賽麼?”
周瀾:“沒這麼快。你沒報名比賽?”
“沒什麼有信心的項目。”
“不一定有信心才能報名。”
“不想陪跑。”徐雁雁坦誠地說,她對自己是屬於了解的。
他們說了幾句話,張優從身後追上來:“喂,周瀾,剛剛說的事你還沒給我回複呢。”
徐雁雁很快退位讓賢:“那我先走了。”
徐雁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望著遠處,拿起飲料喝了口。
運動會下午三點半就結束了。
由於太早回到家把作業補完,吃過晚飯徐雁雁沒什麼事做,見窗外的夜色漆黑得漂亮,有彎銀勾的月亮和無數的星星,於是出去散散步。
彆墅區中間有湖水,荷花,橋梁,涼亭,有點兒像一棟小公園,是專門給這裡的住戶散步休息的地方。
到了這裡才看見了很多彆墅鄰居,白天完全沒看到,尤其是涼亭那裡,很多搖著扇子的老阿姨,像是在閒聊,而且肯定是在這邊住了很久很久,互相熟悉。
因為徐雁雁一過來,她們就盯著她,有種原住民看見新鮮人來自己領地的感覺。
有個老阿姨上下打量著她,讚歎:“這小姑娘長得真好看,你是新搬來的吧?”
“是。”
“是入口那棟嗎?”
“對。”
“你媽媽是不是不工作啊,我老看見你媽媽在家裡。”
徐雁雁不太喜歡彆人一上來就說他們的家事,有種被偷窺感,介於她們是長輩,她沒出聲辯駁。
“你像你媽媽,媽媽長得也漂亮,很像我以前在電視劇裡看見過的明星。”
“我媽不是明星。”徐雁雁否認。
徐秋月不喜歡有人提及她以前當明星那回事,之前在超市上班時,她被一對夫婦認了出來,她很反感。
“那是,當明星肯定很有錢,不會住在這。”那個老阿姨又問,“你媽是不是不上班啊。這個年紀不上班可不行啊,現在就當家庭主婦了。”
“她媽媽長得那麼漂亮,男的願意演養也不奇怪。”另一個老阿姨搖著扇子說。
那老阿姨又說:“我經常看到你爸買菜,你媽媽不做家務吧,真是的,這麼大人不做家務。”
“有什麼問題嗎?”徐雁雁問。
大概以為她是真心發問,那老阿姨說:“女人應該要學做家務,怎麼讓男的做?”
“我爸爸舍不得她做。”徐雁雁說。
“再舍不得也要學啊,現在長得漂亮,男人捧著,以後老了怎麼辦?”老阿姨以著一種過來人的口吻,“更何況天天男的買菜做飯,像什麼樣子。我看你媽吃東西還要你爸端過去呢。”
徐雁雁:“你們是嫉妒我媽嗎?”
這群老阿姨一聽炸鍋了。
“你這小姑娘,怎麼說話的?”
“那你們為什麼要管彆人的事,眼睛伸得這麼長。有偷窺癖?”
老阿姨們瞬間瞪眼,沒想到這個小姑娘這麼受。
徐雁雁不再跟這群人拉扯。這群老阿姨估計天天沒事乾,就透過窗戶門縫看彆人家腦補是非。
她往前走,走到了個灌木叢多的地方,在圍欄處賞落在落在湖水上的月亮。
路燈都鑲嵌在圍欄上,並不明亮,像許多大號的螢火蟲,湖水被“螢火蟲”映出朦朧綽約的粼光。
綽約中,有個男生走過來,停在她身側。
熟悉的輪廓和黑衣。
又見麵了。總能跟對方遇到。
周瀾:“你態度很強硬。”
“嗯。”徐雁雁輕聲回答,她從地上撿了塊小石頭往水中月亮扔,平素裡她不太想跟彆人惡交,尤其還是新鄰居,隻是這群人語氣實在難聽。
但她也在想,是否戳中了自己的心事,才會如此憤怒。
周瀾聽見她這沒什麼太大反應的回答,也沒離開,黑暗中,他身影又顯得比白天高很多,身上有股淡淡香味,像是沐浴乳,還是……牛奶味的。
“你一個人出來散步嗎?”徐雁雁打開話題。
“偶爾會出來。”
“那還挺巧的。”徐雁雁隨意回答。
沉默幾秒,周瀾:“你是不是邊界感很強?”
徐雁雁意外:“怎麼說?”
“兩次找你說話,隻要旁邊有其他人你就會避開。觸及到你不喜歡的話題也會反應強烈。”
“如果這算邊界感強的話,是。”
“如果有人想要追你,是不是也要維持強邊界感,不能跟其他女孩有近距離接觸,你會不喜歡。”
大部分人的眼睛都會帶點兒淡棕,純黑色的少,周瀾卻擁有一雙十足漆黑明亮的眼睛,加上他筆直的眉毛,於是這雙眉眼在黑暗中也分外明亮,尤其當他直直注視著自己時。
周瀾看起來像體育生,卻是搞音樂的,心思確實敏銳。
徐雁雁說:“算是吧。”
她確實會對男生有評判,比如表現出對自己有好感或者發了表白意味的微信,收到她的冷處理後,立刻掉頭去對其他漂亮女生示好。
又或者,屬於很沒有標準的類型,隻要有漂亮女生稍微表現出好感,就慌忙不跌地上前。
雖然說這樣做沒什麼太大問題,畢竟現在這個時代說“情比金堅”也太可笑了……
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這個標準她不會說出來,也不會拿去衡量彆的女孩。但對於想追她的男生,做不到的就pass,沒什麼例外。
就在徐雁雁把視線落回平靜的湖麵,準備再投入幾顆小石子時。
周瀾說:“以後我會注意這方麵。”
徐雁雁愣了愣,回頭看他。
一時之間沒理解。
她直勾勾盯著周瀾。周瀾回視著她,神情給了肯定答複。
之前隱隱約約就覺得周瀾對自己有點兒“特殊關照”,比如專門給她送傘那回。但這說出來未免自戀,所以她是不打算揭開的。
沒相處多久就跟她表白的男生也不是一個兩個。
徐雁雁問:“需要我現在給你答複嗎?”
周瀾:“你想好了嗎?”
“沒有。我一般需要很久才能想清楚。但你要現在給你答複的話,我會拒絕。”她沒什麼糾結。
“我等你想好。”周瀾語調平靜,沒一點受打擊或者不舒服,仿佛早就想好接受她任何答案似的。
“我說的很久,可能不止幾天,會是幾個月,或者半年,你也能等嗎?”徐雁雁刻意問。
“嗯。心動就值得。”
擲地有聲的音節。
夜色靜謐如一幅輕柔幕布。
麵前的周瀾的話像鎮壓這副幕布的石頭。
對視一陣後,她率先撤開了視線,繼續讓湖裡麵扔小石頭。
每當有男生跟她表白,她從來不會問男生為什麼喜歡自己。
大部分看人都是臉。
她對周瀾也有點好高,是因為他高大帥氣,會打籃球,很令人有安全感。
學校的運動會繼續進行。
如火如荼。
還是個大晴天,陽光熠熠的,坐在看台上往下看選手們時,他們都像從水裡麵跳出來充滿光澤的魚般。
廣播主持人念著:“接下來即將進行的項目是,男子800米賽跑。讓我們為在這炎炎夏日,為我們上演奮戰的選手們鼓掌。”
約莫二十多個選手一塊兒出場。
大部分都是個頭高高的男生,周瀾站在最右側算過來第二個,他一直很顯眼。
還在準備時間,大家互相分散著,偶幾個人說話聊天,周瀾扭頭,這個位置他恰好看見了徐雁雁,隨即伸手朝她揮了揮。
徐雁雁她拿起旁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
周瀾不會搞“顯性”的東西,比如昨天晚上他們一塊兒回去,他也沒在微信上發“晚安”之類,也沒有約吃飯看電影——很多男生為了表態度,總會在最開始做出很熱烈的行動。
他似乎擅長這種“隱性”的。
比如在潛台詞中表白,比如在運動場的萬人群中跟她對視揮手。
徐雁雁問同桌白洋:“你知道周瀾有過女朋友嗎?”
白洋說:“不知道。應該沒有吧。沒聽人提過。”
徐雁雁撐著下頜。
白洋跟周瀾都是從這個學校初中部直升的,徐雁雁經常看到白洋會在她以前的初中群裡聊天,他們有個特定的小圈子,了解的情況比較多。
加之,周瀾蠻顯眼,畢竟是帥哥嘛,做什麼事都容易受關注,有沒有女朋友大概率也會有蛛絲馬跡。
倒不覺得周瀾是情場老手。
其實他一直有種冷淡感,可以說,不像是手段,更像是不太善於跟人表達親密。
800米快開始了。
隔了大概七八豎行的右前方張優突然站起身。今天她換了身明黃的衣服,頭發是斜紮的馬尾,剩一部分披散,雙手攏在唇邊:“周瀾,加油!”
“加油!”她一直在喊。
“加油!”
“張優是不是喜歡周瀾?”徐雁雁問。
“這你都看出來啦?”白洋訝異。
“這麼明顯,我還看不出來嗎?”徐雁雁開著玩笑,她又不是傻子。
“算是吧。”白洋在學校呆的時間長,了解的信息比徐雁雁多,“她喜歡追帥哥,之前追了好幾個。”
“張優也是這個學校初中升上來的?”徐雁雁問。
“嗯。我跟她以前一個班的。”
“那她怎麼以前沒有追周瀾?”徐雁雁好奇。
“她先把容易追的追到了。”
徐雁雁沒忍住笑了,笑得差點沒停下來,原來還有人是這樣談戀愛的。
白洋解釋說:“她就喜歡追帥哥,不過都談得不長。據說她很粘人。”像是在斟酌如何評判以前的同學,“我以前跟我閨蜜看電影,看到她跟她男朋友,兩個人跟連體嬰兒似的,一個勁兒在那接吻。還有下課後就要來接她約會,周末必須出去玩。就是需要彆人哄她那種類型。”
“哄也是應該的。”徐雁雁說,倒不覺得需要哄有什麼問題。
談戀愛不就是談情緒價值?
有其他女生追周瀾是好事。張優也漂亮。
可以方便徐雁雁看清周瀾是什麼類型的男生。
徐雁雁收拾書包:“我先走啦。”
“?你不看比賽嗎?”
“我不太喜歡看比賽。”徐雁雁將熱水壺放進去,拉上拉鏈,“我打算回家了。”
“這樣啊。多可惜啊。”白洋說。
“回家休息對我就是最好的。麻煩你啦。有什麼事通知我。”徐雁雁背起書包。
“ok。”白洋點頭。
徐雁雁起身,再回頭掃了眼跑道,人太多了,她也沒看清周瀾在哪。
有自行車方便很多,沿著人行道騎大概三十分鐘就能騎到距離家不遠的超市。
徐雁雁在一樓的果蔬商品區預備買點兒切好的西瓜帶回去吃。
明亮的西裝革履男士走過眼前。
這個時間點來逛超市的基本上是阿姨們或者大叔們,穿著一般都比較隨意,偶爾看見穿西裝的人也大概是銷售或保險之類。
這個男人是看起來三十多歲的中年男性,全身挺括的黑西裝,打扮精致儒雅,長相英俊,有種沉穩感。
最重要的是,徐雁雁覺得他的輪廓像某人。
徐雁雁買完西瓜去前台結賬,那個男人在另一側排隊的旁邊,他上前拿了兩盒保險套,又回到了原先排隊的位置。
原先排隊的位置有個女性在等他。
女生大概二十多歲左右,偏分的黑長直,隻在末端有過渡的淡棕色,妝很濃且五官精致,畫得有有點像韓國影視劇裡的角色。
穿著無袖圓領口帶花紋的包臀緊身裙,露出兩條大長腿,身材非常細腰圓臀。
女生一直在將頭發往後披,撩了好幾下。
中年男性走過去,將安全套扔到女生的購物籃裡,右手放在女生纖腰上,大手很明顯地摩挲了兩下。
女生也不反感,湊到中年男士身側說悄悄話,男士含笑聽著。
結完賬,徐雁雁正好跟著他們一塊兒出來,見到男士用遙控開了路邊一輛黑色汽車。
她不會認車牌子,隻是這車通體漆黑光澤,流線型,連車窗形狀都有設計,跟李岩那輛舊車顯然不是一個檔次
汽車要從超市到彆墅,還得開回主路,徐雁雁騎個自行車,反而比他們到得快,等徐雁雁已經到家門口準備開始時,那輛車才堪堪停在隔壁大彆墅的門口。
中年男性帶著那位年輕漂亮得像網紅的女性進了彆墅。
這會兒李岩沒下班,徐秋月正在午睡,她吃藥容易嗜睡,徐雁雁沒有打擾她,將半個西瓜放進冰箱,等李岩晚上回來一塊兒吃。
到二樓,她繼續溫書。
過了一個小時左右,因為留著意識,所以當樓下傳來動靜時,她也很快察覺到,微微拉開半遮的窗簾。
男人跟那位年輕女性從大彆墅門口出來,年輕女性等男人關門,她又在攏頭發,兩個人一塊上車。
黑色汽車掉頭轉彎,逐漸駛離。
從年齡和長相上判斷,這個男人大概率是周瀾爸爸。
女人基本不可能是周瀾的媽媽,更何況周瀾也說過,他媽媽是指揮家,正在國外。
徐雁雁放下窗簾。
樓下傳來聲音:“雁雁,是你回來了嗎?”
“是我。我買了西瓜你要吃嗎?”徐雁雁下樓。
“好啊。”徐秋月剛睡醒,頭發亂糟糟的,還有點懶洋洋。臉上還有剛剛睡醒的紅印。
徐雁雁把西瓜從冰箱裡拿出來,洗乾淨外皮後尋找到刀,開始切。
夕陽光從廚房窗口斜斜照射進來,這是她們母女久違的寧靜幸福生活。
以前媽媽帶著她住在外婆,外婆一輪一輪逼媽媽相親,甚至把很小的徐雁雁直接放到對媽媽有意思卻大十多歲的二婚男身邊,好讓她媽媽發現對方是個多麼靠譜、居然肯幫帶孩子的男人,讓她媽媽早點住過去為了“雁雁有個爸爸”。
直到她媽媽把徐雁雁接了回來,開始在家裡精神崩潰、發瘋。
徐雁雁媽媽後來在超市工作,那會兒徐雁雁晚上經常就留在超市裡,見到過不少接近她媽媽的男人和其他男人,她會觀察他們。
李岩是徐雁雁唯一讚成她媽媽結婚的人。
前幾天他帶她去看新學校,開車時,被人彆了也不會生氣,找不到停車位還會做錯事一樣去找安保大爺,開門時刮花了旁邊車的一道淺得快看不見的口子,對方車身早就有各種痕跡,卻在對方的盛氣淩人下老老實實賠了三百塊……
可,人是一體兩麵的。
不是這樣的性格,也不會對她們母女這樣好。
李岩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是在親戚家長大的,有討好型人格又很善於感恩彆人,他拆遷那麼有錢,人也沒什麼大問題,要是早上點心,早就找到老婆了。可能就是因為不會交際,又沒什麼人管他吧。
她媽媽也是。
徐雁雁不記得外婆長什麼樣。她隻記得自己好像在很小的時候見過一次。
李岩據說是她媽媽的初中同學,以前暗戀過她媽媽。
碰見後,他一邊每天過來做飯照顧,一邊帶她去看醫生,直到媽媽的病情逐漸穩定下來,是踏踏實實地付出。
男人光看臉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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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雁雁推著自行車艱難地上坡。
講真,這個坡道好是好,每次上學的時候雙腳不用蹬踏腳直接溜下去多快,放學回家來推上來時就有多累。
她也試過直接騎上來。
結果騎上來比推上來還要累。
徐雁雁正推著車。
一輛摩托車停在她身側,跟著推車上坡。
跟她同路,常走這條坡道,又騎摩托車的男高中生也就他一個人了。
“你怎麼停下來了?”徐雁雁問。
“陪你。”周瀾回答。
徐雁雁:“你要追我沒想過搞點浪漫的活動嗎?”
“你想要什麼形式?”
“沒事。”徐雁雁笑,她不需要彆的形式,“這樣挺好的。”
很多男生都是激情黨,表白時一鼓作氣,熱忱得很,沒得到反饋,過兩天就“再而衰,三而竭”,能維持長久地,還大部分都是那種看起來深情,實則毫無成本地發“早安”“晚安”黨。
徐雁雁問:“你媽媽還沒回來?”
“她每次巡演基本都要一個月以上。”
“經常去嗎?”
“一年三到四次。”
那這樣就是有大半時間不在家了。
“她是美國人。”
“嗯?”徐雁雁沒想到周瀾開啟了話匣子。
“美籍華人。小時候在美國長大的。相比於在中國,她更習慣待在美國。”
“那她怎麼跟你爸爸認識的?”
“朋友介紹。正好我爸爸那段時間出國談生意。”
“我沒見過你媽媽。不過我聽你說,你媽媽搞音樂是指揮家,但你爸爸好像是做生意的,他們談得來嗎?”
“他們在家裡說話很少。”
噢,再繼續深入下去,可能就要接觸到對方的家庭秘辛。顯得太親近,她沒繼續說下去。
遠處夕陽一點一點兒往下落,凝視看的時候不明顯,推著自行車走了會兒再去看,就能感受到軌跡的“下落”,就像燃動的煙點。
兩個人就這樣走了段路。
終於將車推進了彆墅區的平路地麵,距離家門口也就剩一些路了。
兩家一大一小的彆墅時剛映入眼簾時,風頭就被彆墅前的黑色汽車搶走,而黑色汽車的風頭又被站在車門前的男人搶走。
那個男人。
他也回來,剛好握著要是關上車門,聽見動靜回頭迎視他們。
之前上課徐雁雁沒怎麼正式碰到過他,托這次校運會放學時間提早,才在這兩天頻繁遇見。
徐雁雁和周瀾停在車前。
周瀾:“爸。”
果然是他爸爸。
周瀾爸爸點頭,視線對準徐雁雁。
周瀾介紹:“這是新來的鄰居,也是同校同學。”
徐雁雁:“叔叔好。”
周瀾爸爸打量她,這種視線不是周瀾爸爸懷疑她可能是周瀾女朋友的視線,而是……男人審視女人的視線。
徐雁雁媽媽徐秋月因為漂亮,在超市工作的時候受過不少騷擾,她們的房子也租在超市後巷,在末端,過去要經過一整條長街。
長街兩側全是各種商鋪和小飯店。
有段時間隔壁路段修路,中午和傍晚時分經常會有很多中年男人光著膀子聚餐。
徐雁雁走過時,他們就偶爾會用這種視線打量她。
把她們當做“觀賞性物品”的,從上到下的審視視線。
徐秋月對這方麵異常敏感,也教導徐雁雁要注意。以前讀初中的時候要是放學太晚,她都會特地繞路。
徐雁雁:“周瀾。我先回去了。”
周瀾爸爸攬住周瀾,帶她回家。
周瀾爸爸的視線打量得明顯,收回也很快,仿佛他也不是對徐雁雁起了色心,而是壓根習慣了這樣打量女性。
徐雁雁想起第一次見到李岩。
他就不是這種眼神。
李岩提著禮品來到徐雁雁和徐秋月租住的房子時,沒怎麼注意徐雁雁。
他放下帶來的牛奶,酸奶,水蜜桃,還有一盒超大的芭比娃娃,另外還有排骨和菜,上前主動去幫徐秋月做飯,一直說“讓我來”。
燉排骨沒什麼事的時候,他才走到客廳中間,把芭比娃娃和水蜜桃放在桌麵,以一種想要取得她認可的討好姿態說:“雁雁,這是我買給你的。我聽你媽媽說,你喜歡吃水蜜桃。你嘗嘗好不好吃。哦,還沒洗,我去給你洗出來。”
李岩洗水蜜桃竟然還會把皮全削掉,他洗乾淨削了兩個,一個給了徐秋月,一個給了徐雁雁。
那時徐雁雁就發現李岩有點討好型人格,明明是他來彆人家做客,他卻生怕自己得不到彆人喜歡似的,自己殷勤地買菜買菜做飯,忙來忙去,潛意識習慣也是先照顧彆人再自己。
之後,李岩經常帶她們母女一塊出去吃飯,更多的是他下班後來給她們做飯,總要拖到十點十一點才走,也是因為來回方便,才買了輛二手車。
對徐秋月算得上上心,對徐雁雁也沒有任何不規矩。
所以徐雁雁一直支持他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