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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時狩獵 字名各一 4032 字 4個月前

當晚大概是季伏雙近來睡得最不好的一夜,因為頻頻有個叫喻一栩的人入夢。第二天一早,頂著碩大的黑眼圈,季伏雙在酒店餐廳遇見了罪魁禍首。

“雙雙。”

他自顧自地改變稱呼,她落荒而逃。

提心吊膽地吃完早飯,季伏雙到底還是躲無可躲,在集合點見到了喻一栩。

“我幫你拿。”

“不用。”

她還沒躲開他勾背包的手,新加入的旅行者就衝他倆曖昧一笑:“小夥子追女朋友呢?”

“是。”喻一栩回答得很乾脆。

旅行者又笑:“我們領隊可不好追,彆看她漂亮,其實很凶。”

“陳光勉!”季伏雙氣急,一沒留神,雙肩包就被喻一栩勾走。

陳光勉聳肩:“不關我的事,現在的小夥子主意正得很。”

喻一栩後背背著自己的背包,前胸掛著她的背包,像個全副武裝的戰士。

刻意無視她的不滿,他跟陳光勉搭訕:“你們很熟?”

陳光勉:“事先聲明,我對領隊沒興趣。”

季伏雙瞪去,恰好撞上喻一栩好看的鳳眼睇來的一眼,頓時沒了脾氣。

“那年領隊剛入行,我們走蒙頓雪山環線,不巧遇到極端天氣,如果不是領隊,我們估計有一半人折在那裡。”

陳光勉自顧自地說,全然沒有注意到季伏雙的僵硬:“我們出來第二天,蒙頓雪山多處發生雪崩。”

“你們是那場雪崩的親曆者?”詢問的聲音臨近,陳湧鑫毫不掩飾驚訝。

季伏雙呼吸漸緊,不覺蜷手。

眼前如有雪團飛墜,滂沱若山巒坍塌。呼救的人奮力掙紮,卻抵不過最終的崩塌。

溫熱的手掌覆上季伏雙的肩,她悚然回神。回眸迎上喻一栩的目光,如見故人。

“雙雙。”

眸中的深潭攫取她的意誌,她循著本能,勾住他的衣角。

陸睿興致昂揚地追問:“我聽說那年發生了兩場雪崩,一場年頭,一場年尾。你們經曆的是哪一場?”

指尖驟然收緊,她是快要溺亡的人,本能地抓緊浮木。

喻一栩是她的救命浮木。

大掌覆上她的手背,暖流傳遞,她沒有躲,任由他將自己牽住。

胸前厚實的背包足以阻隔視線,創造私密的空間。交疊的手上,她沾惹著他的體溫。

“我們運氣好,撞上的是年尾那場。年初那場雪崩崩了好幾天,據說無人生還。”

她的手在顫,若不是喻一栩支撐著,恐怕被人看出端倪。

“彆怕,我在。”

他眸色沉靜,這時看她,帶著幾近縱容的包容,好像現在她無論做什麼,他都全盤接納。

“閒聊這麼久,我們什麼時候出發?”陳光勉終於後知後覺季伏雙沒說話,扭頭征詢她的意見。

她慌張抽手,自以為天衣無縫,卻在他看來時,乍然心虛。

“現在。”

徒步的起點在古洛厝村,開車過去需要一個多小時。季伏雙選的起點並不是大眾青睞的沙漠入口,古洛厝雖說是村子,實際上隻有三戶人家。

他們到時正是晌午,飛揚的沙塵裹挾著烏黑的炊煙嫋嫋升起,總算看到人跡。

“這條路不好走。”

下車前,季伏雙認真地看向每一個隊員——

“現在回程,工作室可以退費。”

“這不就是跟你才走這種線路,彆人帶隊我才不去。”陳光勉打著哈哈,看熱鬨不嫌事大地看其他人。

陸睿:“走吧雙姐,我們老大拉讚助就是為了這一天。”

陳湧鑫跟著點頭,看向宋贇。

宋贇卻看向喻一栩。

“雙雙。”

烈日炎炎,他像是行走的擴香機,一靠近季伏雙,就蠻不講理的在她鼻腔裡種下一片橘林。

酒店提供的分明是一樣的沐浴用品,他的味道偏突兀得讓人無法忽視。

“為你而來,我什麼都不怕。”

他說著最肉麻的情話,毫不顧忌時宜。她本應惱的,可撞上他滿眼的笑意,總說不出否定的句式。

“出發。”她倉惶地瞥開視線,忘記還有一人未答。

隨行的車輛駐紮在古厝村,等待補給。

徒步總裡程75公裡,每兩天途徑一個海子,進行一次補給。前兩天為適應階段,每日計劃行進10至15公裡。第三至四天為衝刺階段,日均行進20公裡,目的地是庫木裡沙漠最大海子和最大的沙山。最後一天半則是作為緩衝,跟沙漠告彆。

季伏雙走在隊伍最前端,45公斤的背包背在她的肩上,將她襯得隻有很小一隻。

陸睿故意走慢幾步,跟喻一栩保持一樣的節奏:“怎麼不逞英雄了?雙姐背那麼重的行李,你不幫忙,不是不想,是不行吧?”

“你不覺得她這樣很美?”喻一栩癡迷地凝望著季伏雙的背影,“小小的身體大大的能量。”

“又一個瘋子。”陸睿看白癡似的看他一眼,邊搖頭邊追宋贇的腳步。

沙漠白天溫度極高,像360度熱風循環的烘乾機,將人吹成即將風乾的肉乾。一路走走停停,一整個下午隻走了6公裡。

陸睿再次提出休息,他的社長忍不住提醒:“我們距離今天的計劃至少還差4公裡。”

“不行,”陸睿連連擺手,“老大我太累了,休息十分鐘。”

宋贇抱歉地看向季伏雙,她點了下頭,偏頭去找一下午都沒跟她搭話的人。

“你……不舒服?”

喻一栩坐得離大部隊有些遠,托腮遠眺,全然沒了往日的飛揚。

“我在看太陽。”

他慢吞吞地說:“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注一】

“小時候我很不屑,古人一定是沒見過沙塵暴,才會覺得風沙遮天蔽日壯闊蒼涼。”他指向天空那輪被風沙蒙住的豔陽,“我們剛出發時,它紅得嚇人,亮得刺眼,你看現在,那麼耀眼的東西,現在不是一樣泯然從眾。”

季伏雙:“你很傷感?”

他拍了下身旁的空地,搖頭:“不,我喜歡這樣的感覺,高懸雲端的事物一旦染上塵埃,才擁有完整的生命。”

季伏雙遲疑片刻,在他身旁坐下:“你若喜歡,可以常來。”

他忽然偏頭,專注地凝著她:“你來嗎?”

季伏雙:“我……”

似是猜到她的答案,他露出兩顆虎牙,衝她粲然一笑:“你不來,我當然也不來,沙漠哪有你好看。”

溺在他的笑眼裡,她的呼吸無端緊促:“無聊。”

啟程的號角再度拉響,宋贇跟上季伏雙的腳步,提醒她:“喻一栩年紀小,玩心大,你——”

“你想說什麼?”季伏雙正在看GPS,沒抬眼,“你們每個人都是我的隊員,我有責任和義務關注你們的身心狀況。”

宋贇喜上眉梢,重新做回和顏悅色的社長。

晚上八點多,一行人停下紮營。

陳光勉戳了戳喻一栩,衝他遞眼色:“你不也是那個什麼戶外社的成員,你們社長怎麼不給你分蘋果?”

喻一栩挑眉:“你想吃?”

陳光勉搓搓手,雲淡風輕地解釋:“當然不是我,我隻是覺得領隊走了一天,應該適當補充水果,女孩子不是講究一天一個蘋果,健康又美麗。”

喻一栩:“你說得對。”

蘋果遞到季伏雙麵前,她抬頭道謝:“你們吃,我有餅乾。”

送走宋贇,喻一栩又湊了上來。

“喏,給你。”

“不用。”

季伏雙不需要蘋果慰問,她是奔走在無垠荒野裡的行者,不需要嬌生慣養的照拂,隻需要完成一次次征途。眼下,最大的煩惱是今天落下的距離,他們明天加快進度。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喻一栩將蘋果掰成兩半,一半固執地遞到她麵前,一半送到自己嘴邊。

清脆的“哢嚓”聲在耳畔響起,季伏雙淡定地啃壓縮餅乾。

“大不了我明天走快些就是了。”

“不是你。”

“我跟陸睿說。”

“不需要。”

“我明天拖著陸睿走。”

“用不著。”

“雙雙,”喻一栩挪到她麵前,一雙鳳眼閃著細碎的光,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你可以試著相信我。”

季伏雙覺得,如果他長一條小狗尾巴,此刻一定在瘋狂搖晃。

她是一個堅定的動物保護主義者,她好像……無法抗拒小狗的示好。

接走半個蘋果,他在她身旁坐下。

夜色籠上庫木裡,空氣漸漸染上一絲涼意,澄澈的星光自北向南一瀉而下,鋪就成巨大的燈帶,竟比黃沙飛揚的白日更能將身旁的人照清。

喻一栩看了會星空,視線不覺還是被身旁的人吸引。

她的目光極為專注,像是看天,又不完全是,星光在她身上籠上一層朦朧的紗,觸手可及的距離,卻仿佛隔著遙遠的天涯。

他忍不住在她眼前晃手,她的目光卻無絲毫變動。

“雙雙。”

他輕聲喚她,未得到回應,他便當那是默許,又朝她挪近一些。

“有流星,你看到了嗎?”

“曾經有人對我說,對著流星許願,願望就會實現。”

“我每年都追流星,向它許願,有個願望從三歲許到十八歲,今年我想換一個願望。”

“季伏雙,你會相信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