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川？”

“沒聽過。”

喻一栩眸色微沉，語氣也沉了下去：“她問我跟顧承川是什麼關係。”

冉明修瞪大雙眼：“什麼情況！難道你爸又搞外遇？你又多了個弟弟？”

喻一栩散漫地掀起眼簾，冉明修立刻捂嘴，辯解的聲音從他指縫中泄露：“我開玩笑的。”

喻一栩盯他一瞬，慢吞吞地說：“你爸私下盯了老喻這麼多年，他都不知道，恐怕不是了。”

“我沒幫我爸盯你，”冉明修麵上閃過一抹尬色，一本正經地補充，“生意上的事情——”

喻一栩打斷他：“生意與我無關。”

冉明修鬆了口氣，討好地問：“要我幫你查這個人嗎？”

“算了，無論他是誰，都不可能比我更適合季伏雙。”

-

兩天後正是學校社團招新的日子，季伏雙準時出現在戶外社的攤位。

“雙姐這麼早？”

季伏雙剛來，就聽到有人跟她打招呼，回頭看去，隻見戶外社唯二社員正慢吞吞地鋪設物料，她順手幫忙：“宋贇不在？”

陳湧鑫：“老大去拉投資了。”

陸睿神神秘秘地補充：“老大說下個月帶我們去徒步，還說想找你們工作室合作。”

季伏雙：“初級路線宋贇帶你們就可以了，中級路線沒必要找我們工作室，報價恐怕不低，我們隻有精品路線有性價比。”

陸睿衝她擠眉弄眼，意味深長地說：“所以才去拉投資，老大可是誠意十足！”

“什麼誠意？”

一個男聲打斷社員們的調侃，幾人循聲看去，神情各異。

盧睿眉開眼笑：“同學想參加戶外社？”

陳湧鑫忙不迭地遞去紙筆：“填張表就行，我們戶外社門檻不高。”

戶外社招新不易，因為戶外運動費時費錢。去年招新時，隻有一名新人報名，那名社員在經曆了一次條件艱苦的徒步後，毅然退團，所以今天宋贇才將季伏雙這個驢友圈和K大都小有名氣的招牌請來站台。

與社員們的欣喜不同，季伏雙看到來人，幾乎立刻退步。

喻一栩來了。

他來找她收賬了。

今天他戴了墨鏡，深邃的鳳眼被更深色的鏡片擋住，落在她眼裡，溫情淡去，屬於他本人的特質展露無遺。

“我不參加你們社團，”喻一栩挑眉，衝季伏雙努下巴，“我找她。”

盧睿雙手一橫，像護犢子的母雞，擋在她麵前：“不行，雙姐今天是我們戶外社的代言人，找她得先問過我們。”

陳湧鑫將報名表和筆一並遞到喻一栩麵前：“填了表，你今天才有資格跟雙姐說話。”

喻一栩越過張牙舞爪的兩人，看見她眉頭緊鎖神情嚴肅，不禁怔住。怎麼兩天不見，她的變化就如此之大。難道她的選擇……

“同學，加入戶外社好處多得很，我們老大已經拉到讚助了，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跟雙姐他們工作室合作了。”

“雙姐可是戶外圈冉冉升起的新星，來戶外社，就有機會體驗到雙姐親自帶隊走線路！”

“我加入。”不堪其擾，喻一栩沉著臉抽走申請表，摘下墨鏡填表。

注意力瞬時被那雙低垂的鳳眼吸去，那副纖長的睫毛隨著筆跡微微顫動，如翩躚墨蝶，落在季伏雙心間，掀起一絲隱秘的痛。

若顧承川還在，應當也會填表吧。

遞交完申請表，喻一栩正欲戴墨鏡，不期然撞見她眼底那抹哀色，手上的動作便頓住了。

“恭喜你喻同學，我代表老大歡迎你加入戶外社。”陸睿伸手，想要擊掌。

喻一栩沒注意他的動作，目光都凝在季伏雙身上。陳湧鑫輕咳一聲，拽了下他的衣服，悄聲說：“彆看了，雙姐是咱們老大的目標，彆越界。”

-

不知是季伏雙的人氣起作用，還是戶外社時來運轉，短短一上午，填表申請人竟比過去兩年入社的成員都多。

陸陳二人沒放過壓榨勞動力的機會，把工作都安排給新人，兩人捧著冰奶茶在涼棚下躲懶。

“我下午有事，不過來了。”季伏雙跟兩人打招呼。

招新效果超出預期，陸睿爽快地應承：“不要緊，雙姐你忙。”

陳湧鑫的目光鎖定在她那杯未動的冰奶茶上，同她商量：“雙姐你不喝奶茶嗎？不想喝乾脆給我吧。”

季伏雙瞥了眼麵前的冰奶茶，視線不自覺地落向不遠處那個頎長的背影。

奶茶是喻一栩買的，作為“懂事”的優待，兩人特意給他安排了最輕鬆的工作——收集申請表。

季伏雙原以為他找來，是想問她答複，可他什麼都沒說，隻是埋頭做陸陳二人安排的工作。

不像他。

這樣的喻一栩讓她犯嘀咕，她不願多呆，立刻起身。

“你要走？”

沒走多遠，她就聽到喻一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隻得停下腳步。

“下午有事。”季伏雙訥訥。

“不問我找你有什麼事嗎？”

她不言，可隨著他那雙鳳眼的注視，她如被蠱惑：“你……找我什麼事？”

喻一栩輕笑，舉步向她靠近。

他的視線沉沉地落在她的身上，清淡古龍水味撲麵而來。她的掌心開始發熱，她不得不分神，去分辨氣味組成。有柑橘、檸檬、薄荷、馬鞭草，還有……她想得認真，掌心萌生的薄汗漸漸淡去。

“晚上一起吃飯？”

“？”從未設想過的問題，季伏雙怔然。

喻一栩莞爾，烏沉沉的眸子明媚鮮亮：“下午六點，海底隧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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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季伏雙做了很多事——製定新的徒步方案，打掃寢室衛生，整理換季衣服……一直忙到六點一刻，才坐下休息。

任月言擔憂地看她：“累了吧。”

季伏雙點頭。

“你有心事？”雖是問句，任月言卻用了篤定的語氣。

“我……”眼前，忽然浮現出那雙鳳眼失落的樣子，心仿佛被無形的手捏緊，她倏地站起來，“我有事，出去一趟。”

海底隧道是晏城著名的海洋主題餐廳，連續三年入選米其林指南。離K大不近，約半小時車程。

恰逢晚高峰，出租車堵在高架上。

“還得多久？”季伏雙忍不住問。

“小姑娘急著約會？”司機淡定一笑，“讓男人多等一會兒不算什麼。”

晚風吹拂在季伏雙的麵頰上，帶著淡淡地濕氣，像要下雨。她不可避免地想到多年前的那個雨天，顧承川約她吃農家河鮮，她因補課而錯過約定時間，等她趕到，他已離開。

今晚，喻一栩會等她嗎？

下了車，她一口氣跑到海底隧道。玻璃築成的餐廳牆壁，五彩斑斕的遊魚徜徉期間，她後知後覺感到疲累。

服務員熱情地招呼她，她報了喻一栩的名字，卻未得到肯定答複。

空氣裡的濕氣更顯濃重，她遲緩地蜷了下手，最後看一眼玻璃牆，調頭離開。

“季伏雙。你跑什麼？”

低沉的男聲自她身後響起，微揚的語調在她心中勾起一絲難以捉摸的韻味。她霍然回眸，隻見喻一栩自路燈下緩步而來，眼角向下彎成了好看的弧度。

恍惚像是顧承川向她走來。

“看呆了？”

“我這麼好看？”

促狹的笑在她耳畔蕩開，她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聽他又說：“還不承認對我心動？”

顧承川不會說這樣曖昧的話，她的心猛然涼下去，眼前霧蒙蒙的濕氣漸漸淡去，再看向喻一栩，眼底迷蒙的眷戀已經不見蹤跡。

“你怎麼還在？”話音出口，她才覺嗓子有點澀。不動聲色地輕咳一下，她悄悄退步，跟他拉開距離。

“真是讓人傷心，”喻一栩耷拉下唇角，縱容她突然疏離，“我是那種隻能遠看，不值得近看的長相嗎？”

季伏雙沒跟上他說話節奏。

“你露餡了。”

喻一栩垂眸，視線不偏不倚正落在她微咬的唇側。

夜風拂麵，吹得額前碎發亂了陣腳。

他明明什麼都不知道，更沒做什麼，她卻覺得他的目光如有實質，將她那些隱秘的心思看透。

行道樹枝繁葉茂，枝葉被風撩起沙沙顫音，灌在耳朵裡，仿佛一遍遍提醒她心中的失序。

牙尖用力抵住下唇，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克製不當萌生的悸動。

喻一栩探手，溫熱的指腹輕輕鉗著她的下巴，用不可辯駁的口吻命令：“張口。”

她鬆了牙齒，在那樣一雙眸子的注視下，她毫無抵抗之力。

他凝著她，既沒鬆手，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你還沒有回答我。”

“……”心跳再度失序，她的眼簾垂得更低了。

“為什麼跑？”眼底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趕在她看來前，他掩藏得平靜無波。

原來不是她想的那個問題。她訥訥解釋：“我……以為你已經走了。”

指尖的力道不知不覺鬆懈，他的視線鎖定在她的眼眸上：“你不想我走？”

季伏雙沒有開口，慌張垂落的眼簾似乎已經給出答案。

“我不會走，在你離開之前，我會一直停在原地。”他輕輕地笑，“我會接住你，任何時候，隻要你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