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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時狩獵 字名各一 3828 字 4個月前

喻一栩大概是季伏雙見過的最無厘頭的人,所謂的賭約也是她聽過的最莫名其妙的。

再度審視他,她的眼神已經變味,變得有些憐憫。像他這樣的人,不該出現在K大,應該在晏城三院。【注一】

“怎麼,你怕了?”喻一栩囂張挑釁。

季伏雙懶得搭理,打算把他當路障繞開。

然而,他卻飛快地扣住她的手腕,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將她帶到樹下。

季伏雙在K大小有名氣,喻一栩打扮又十分惹眼,兩人湊在一起,自然引人注意,往來學生都有意無意地往兩人身上投遞目光。

“你有完沒完?”季伏雙忍無可忍,掙開他的手,順勢踢他一腳。

她小時候學過跆拳道,長大又練了散打,在動手這件事上,她從不吃虧。

喻一栩險險躲開,驚訝感歎:“想不到你這麼暴力!溫柔淑女的一麵都是你裝的吧!”

已經太久沒人用“溫柔淑女”類的詞彙評價季伏雙了,現在認識她的人大多隻會誇她能乾利落。

她愣了一瞬,但也僅僅隻是一瞬,便回眸警告他:“我不管你想乾什麼,都離我遠點!”

喻一栩不以為意,掀起眉毛,唇角勾起一絲莫測的笑意。

他發現自己對於她的認知還停留在過去,眼前這個模樣明媚的女孩似乎已經脫胎換骨。

她又冷又凶的模樣……好像更加迷人。

“借過,借過——”

任月言逆著人流跑向兩人,先悄悄看了喻一栩一眼,而後大聲對季伏雙說:“呈呈辦入學手續遇到點問題,你幫我弄下。”

任月言拉著季伏雙跑開,一口氣跑回到新生報到處,才拍著胸口大喘粗氣:“雙雙你嚇死我了,剛才聽學弟說你跟人起衝突,我還不信。一聽他描述,我就知道又是那個喻一栩,你沒受傷吧?”

她扒拉著室友,從上到下仔細檢查。

季伏雙笑了笑,安慰:“沒事,以後遇到那種人躲遠點就是了。”

任月言苦著一張臉,長籲短歎:“躲不開。”

季伏雙:“?”

任月言:“他跟呈呈一個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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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喻一栩跟任呈一個專業,但是任呈到底不是季伏雙的弟弟,她自不必事事躬親,所以並未當回事。

隻是她未想到,再次碰麵會來得那麼突然。

那是新生報道的第二天,任月言喊季伏雙吃飯,順道帶上了任呈,三人在校外的麻辣香鍋店裡跟喻一栩不期而遇。

進店時,季伏雙並未看到他,倒是任呈忽然變得有些不正常,湊到她旁邊支支吾吾地說:“雙雙姐,不如我們換一家吧,我突然又不想吃麻辣香鍋了。”

季伏雙偏頭去征求任月言的意見,任月言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很隨意地擺了下手:“彆聽他的,問他吃什麼,他說隨便,今天的隨便就是麻辣香鍋!”

點完餐,三人在臨窗的空桌旁坐下,季伏雙聽到有人叫她——

“季伏雙,這麼巧?”

低沉的男聲搭配雀躍高昂的語調,混合成獨有的音質。這樣的音質在季伏雙生活中並不常聽,她幾乎一下子就辨認出這個男聲屬於誰。

她偏頭看向窗外,隻當沒聽到。

與他們餐桌相隔三個過道的一桌,一個紮著臟辮的男生對喻一栩做出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看吧,我說什麼來著,你哥那樣的人都搞不定,你肯定更加沒轍。”

說話的人喻一栩的發小冉明修,在K大隔壁的W大讀書。喻冉兩家是世交,冉明修打小就跟在喻一栩後麵跑,對於喻家的事情了若指掌。

喻一栩沒理會他的嘲笑,而是專注地凝視著季伏雙。

昨天日光太耀眼,他沒能看仔細,如今陽光正好。

兩年過去了,她依舊剪著一頭利落的短發,早前那些微的嬰兒肥已儘數褪去,隻留下恰到好處的線條輪廓,看上去乾練又冷肅。唯有那一雙圓盈的眼睛一如往昔,便是淩厲的眼神都掩蓋不住眼型的圓潤可愛。

她去句容生科實習的第一天,他一眼就從茫茫人群中看到了這樣一雙俏皮好看的眼睛,也看到東張西望的她。

喻一栩自嘲地勾了下唇角,發現自己好像更適合偷窺的角度。

“你笑什麼?”冉明修後脊發涼,不動聲色地把椅子往後挪了些。

喻一栩掀起眼簾,掃他一眼:“我為什麼要跟他比?”

冉明修覷了覷他的臉色,見他似乎沒有動怒的意思,乾脆說:“她可是你大嫂,雖然已經分手了,但是你哥這些年什麼狀態你不清楚嗎?你打她的主意,不就相當於打你大嫂的主意!”

喻一栩嗤笑。

冉明修心虛,避開他的視線,塞了一嘴肥牛,含混不清的為自己辯解:“我沒說你比你大哥差,你彆誤會,我就是覺得你們兩兄弟骨肉至親,沒必要栽在同一個女人手裡。”

喻家三兄弟中,喻一栩和他大哥喻諾同父同母。翁圓圓離家後不久,他們的後媽鄧靖茜就帶著僅比他小了半歲的弟弟喻靖恩進門。

從那時起,喻諾就被動的成為了年幼的喻一栩的精神寄托。直到三兄弟漸漸長大,喻諾的天賦努力和喻一栩的頑劣不著調形成鮮明的對比,成了鄧靖茜明裡暗裡分裂兩兄弟的武器。

兩兄弟都是驕傲的人,驕傲不允許他們低頭。經年累月下來,他們便形成一種信賴卻又微妙的牽絆。

這些事情冉明修看得一清二楚,平時做事說話都會注意分寸,喻一栩已經太久沒有聽到過類似告誡。他收回目光,慢吞吞地吃著碗裡的菜,良久才再度開口:“知道我為什麼選這家麻辣香鍋店?”

冉明修:“為什麼?”

“早上我聽到任呈講電話,他說中午來這裡吃飯,”喻一栩掀起一邊的眉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冉明修:“任呈是你室友啊!”

喻一栩:“……”

季伏雙那桌,任呈壓低聲音一通抱怨,任月言聽完不禁擔憂:“原來你們不但是室友,他還睡你隔壁床!”

任呈愁眉苦臉:“昨天他晚上才回寢室,不然我高低得換個床位。”

提心吊膽的往喻一栩那邊瞟了一眼,見對方正在跟同桌的人說話,任呈壓低了聲音叮囑季伏雙:“雙雙姐,我感覺那個喻一栩不是好人,你離他遠點。”

季伏雙抿了一口茶水,不徐不疾地反問:“你為什麼覺得,我會搭理他?”

然而,她今天似乎水逆,剛說完不會理會喻一栩,就在餐廳門口被對方攔下。

“季伏雙,我們聊聊。”

修長的手臂橫在她麵前,喻一栩眼簾半垂,眸色深深。他說話的語氣有些高傲,聽上去不像是懇求她給他時間,反倒像是在施舍她格外的恩賜。

季伏雙不悅地看去,四目相對,驟然怔住。

那一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更準確的說應該是被他那雙鳳眼吸引。

他的眼瞼很薄,眼皮的褶皺很淺,像水墨畫的筆法,淡淡地向眼角鋪展開去,在眼尾勾起些許弧度,又好似冰種翡翠裡的一點飄花,不顯輕佻,隻顯得有些神秘靈動,意蘊綿長。

這樣的眼型她見過,不過那人眸色稍淺於他。像他這樣深得近黑的棕色,靜靜看人時,會讓人產生被專注凝視的錯覺。

她的呼吸漸亂,小拇指不知不覺微微蜷起。

“雙雙?”任月言從沒見過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擔憂地拽著她的胳膊喚她。

眉心很輕地顫了一下,她慌張地收回視線,拍了拍任月言的手:“你……先回去,我跟他單獨聊聊。”

喻一栩挑眉,退到樹下等她跟上。

“你……跟顧承川什麼關係?”

這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開場白,但卻是季伏雙此刻內心最大的疑問。

太像了!

站在暗處,連眸色也幾乎跟顧承川一模一樣!

比她當年找到的替身喻諾更像許多!

世界之大,怎會有兩個人長著一模一樣的眼眸?

她又想起三年前,顧承川也是用這樣一雙眸子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告訴她,他要去攀爬一座向往已久的雪山,等他回來,他有一件事想告訴她。

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因為他永遠埋葬在皚皚白雪之下,與那終年的嚴寒為伴,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麵前。

“季伏雙。”

喻一栩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她用力眨了下眼,將鼻腔中的澀意硬憋回去。

“你為什麼哭?”喻一栩蹙眉,俯身向她湊近。

久未急跳的心臟不動聲色地擂鼓,季伏雙很輕地吸了口氣,張口卻又無從說起。

喻一栩伸手,乾燥而溫熱的觸感落在她眼睫上。

他的指背刮過她的眼尾,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但沒躲。

九月的風趕著濕熱的空氣,將她困在逼仄的一隅。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臉頰上,他的指尖沿著她的淚痕點火,灼得她輕顫。

最後,他拇指指腹貼在她的眼尾,壓住眼尾淺淺的濕紅,他忽地笑了:“你這樣看我,是對我心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