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鎖上門。
月白恍然想起,衛生間的水龍頭沒關緊。
她站在門外,還能聽到清晰的滴答聲。
可一看表,時間快要來不及了。
再不走,她就要被罰錢了。
月白瞬間下了決斷,等她回來把水龍頭重新修一修,估計上次沒修好,這才導致水龍頭漏水。
等月白風馳電掣的跑下樓,就看見路邊停著一輛半新不舊的出租車。
一個剃著寸頭的中年男子,正靠著車門左右張望。
“雷哥,”月白熟稔的打了個招呼,從褲兜裡掏出包煙遞給雷哥。
雷哥一看見煙,立馬撥開雲霧見笑顏,“小麥,客氣啦!”
月白鑽進車裡,踩離合掛擋放手刹一氣嗬成,在車子啟動後,月白偏頭招呼道,“雷哥,我送你?”
雷哥擺擺手,“我在附近組了個局,走過去得了,十來分鐘的事兒。”
月白開著車,徐徐跟在雷哥身後,“雷哥,上車得了,正好我去那附近載個人。”
“那行,”雷哥摸了把頭,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上,“小麥,明兒個好好休息一天,後天換白班吧,女孩子老這麼熬夜也不行。”
月白脆聲應道,“好咧,聽雷哥的。”
雷哥笑道,“小麥,有對象沒?”
月白沒答反問道,“雷哥給介紹一個?”
雷哥看了眼車窗外,說道,“好了,就停這兒吧。”
月白踩了下刹車,車子一停下,雷哥便下了車,在走出兩三步後,雷哥突然扭頭衝月白道,“趕明兒個,哥給你好好打聽個好人家。”
月白回道,“那就麻煩雷哥了。”
雷哥隨意揮了揮手,便自顧自的走了。
月白在原地停了會兒,剛打著火,就聽見兜裡的手機叮呤當啷的響了起來,月白側了側身子,從兜裡掏出手機來,一看來電顯示是“胖嫂”,月白忙接了起來,“喂,胖嫂。”
“月白,我是虎子,”隻聽對麵傳來一個笑嘻嘻的男子聲音,“雷哥跟你在一塊兒不?”
月白“哦”了聲,笑道,“雷哥在大排檔老林這兒擼串呢,咋滴,虎哥你找雷哥有事呢?要不,我進去吆喝一聲?”
對麵的虎哥忙道,“我這不是閒得慌,想找雷哥喝兩口麼。既然雷哥都已經喝上了,那我再找找人唄!行了,你忙你的去吧,我找人喝酒去。掛了啊,路上多操點心,彆虎了吧唧的啥人都敢拉,行了,你忙去吧,掛了。哎,對了,最近彆去觀景山,那兒現在亂的很。”虎哥也沒等月白說話,自個兒一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月白隨手將手機扔在副駕上,然後看了眼外麵,見外麵人來人往,燈火闌珊,車流不息,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可麵上卻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虎哥平時看著蔫了吧唧的,可探聽消息卻是一把好手。
彆看這街上跑的車多,那大半都是出租車,好些人在家待著沒事做,一聽說開出租掙錢,忙東拚西湊的買了車,辦了牌子,便也加入了這滾滾洪流中。這車一多,競爭就大,想掙兩個好錢,那就得有打探消息的渠道,彆人家把錢都揣兜裡捂熱了,你才得了消息巴巴的跑過去,那黃花菜都涼了你也吃不上口熱乎的。所以,消息來源變成了日常生活中重中之重的事了。
這虎哥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長的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兒,可在雷哥麵前卻很得臉,而且這虎哥除了雷哥,誰的麵兒也不給。有好些人天天對虎哥圍追堵截,就是為了從他手裡買個消息,畢竟買個消息你能花多少錢,可你要是把事乾好了,那錢還不是嘩嘩的來。因此,即便有的人對虎哥恨得咬牙切齒,也照樣也有人將虎哥當做座上賓。
月白籲了口氣,這觀景山前兩天不還好好的麼,這兩天又怎麼了?難不成又出事了?可也真夠邪門的。
月白看了眼表,時間都已經十一點多了,這還沒開張呢,忙駕車彙入了車流中,多少也得掙兩個子了吧,不然,明天喝西北風呀!
奇了怪了,剛剛人還那麼多,怎麼一轉眼,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了。
月白煩躁的看著車窗外,今兒晚上算是白乾了。
不僅白貼了油錢,就連明兒的生活費都沒了著落。
再過幾天,她租的閣樓也到期了。
到時候在哪兒落腳,也是個大問題。
月白索性將車停在路邊,剛熄了火,車玻璃就被人敲響了。
月白扭頭看去,是個穿著黑色連帽衫的年輕女子。
呦,這不是豐市大小姐林清歡嗎?
這金枝玉貴的人兒怎麼一副落魄的樣子啊?
眼窩深陷,雙眼無神,一副被狐狸精吸乾了精氣,命不久矣的樣子。
瞧那單薄的小身板兒就像個紙片人似的,風一來就唰唰幾下飛到了半空開始了蕩秋千。
林清歡比劃道,“觀景山去不去?”
月白乾脆利落的搖頭拒絕。
林清歡神色一僵,隨即動了動嘴,“五千。”
月白埋頭看向了油表。
林清歡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了,狠心道,“一萬外加箱油。”
月白一聽,立馬抬起了頭,眼裡的火花刺啦作響,心裡瞬間美得時空都錯亂了,這人呐,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看似猶豫了幾秒,心裡卻呼嘯連天,東南西北風也攆不上,大肥羊都自動送上門了,好日子還會遠嗎?今兒乾票大的,往後幾天就可以輕鬆點了。
月白當即啟動了車,衝林清歡招了招手,並把收款碼遞了過去,“先付錢。”
林清歡也不囉嗦,直接把錢掃了過去。
月白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輕鬆了不少。
林清歡一上車,就將自己縮成了一團,蜷著腿,耷著肩,似是坐的極其不舒服。
月白掃了眼那令人豔羨的大長腿,細的跟個豆芽菜兒似的,生怕哪天兒就嘎嘣一聲,那不是暴殄天物嗎?
月白暗嗤一聲,這大小姐看似風光霽月,其實也就那麼一回事。要不是家裡有錢,父母有勢,她還不知道在哪兒討生活呢?可麵上卻端著一副為人民服務的態度,和藹可親的笑容似是鄰居大姐,“靚女,這麼晚了不在家休息,是要去觀景山賞夜景嗎?聽說那地兒現在可不太平,您可得仔細點!”
林清歡撩了撩眼皮,語氣略微有些衝,“您什麼您,我很老嗎?”
“哎呦,”月白一邊掃著前麵的路況,一邊道,“瞧我這眼神,這不是大小姐嗎?誤把魚目混珍珠,可真是鈦合金閃瞎了我的狗眼,您的到來,讓我這小破車可真是蓬蓽又生輝啊!”
“小破車?”林清歡聽著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這個稱呼,隻是微微抿了抿唇,道,“你好像對我很不滿?”
月白瞥了林清歡一眼,一臉灑灑水的表情,“哪能啊?您可是上帝!”
林清歡一臉不信的道,“你這話說的可讓我咂摸出一番言不由衷的味道哦!”
“哎呦,天爺哦!”月白“哈哈”乾笑道,“我這不是想讓你對我印象深刻點,你下回好坐我的車,給我貢獻點生活費嘛。老話說了麼,一回生二回熟,你混成了老熟客,我也混成了老司機,皆大歡喜麼!”
林清歡道,“你們這跑車的嘴都很溜啊!”
月白“咦”道,“大小姐,這你就不懂了吧,在你看來,我羅裡吧嗦的全是廢話,可在我看來,能在這短暫的旅程帶給你一波歡樂,那我這口水也屬實沒有白費。”
林清歡有氣無力的笑道,“你這番說辭倒是有點意思。”
月白“啊呦”一聲,“鄙人能得林大小姐一聲誇獎,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林清歡動了動身子,勾著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看向了這個其貌不揚的女司機,“你認得我?”
月白見前麵的車堵成了一片,便緩緩的放慢了車速,隨口道,“你可是咱豐市的活招牌,有錢有顏還會撩,就連三歲小孩兒見了你也得激動的嗷嗷叫。”
林清歡掩了眼中的輕蔑,饒有興致的問道,“那你敲詐我的時候,怎麼不憐香惜玉點呢?”
月白扭頭看了她一眼,狀似驚恐萬分的驚叫道,“你是女裝大佬?”
林清歡臉一黑,“我指甲縫裡漏出來的都夠你這輩子衣食無憂。”
月白“切”了聲,“那你怎麼有臉說出讓我優惠的話?”
林清歡雖然一副蔫了吧唧的樣子,可自小在富貴窩裡長大,身上的那股子氣勢也不是蓋的,隻見她神色不善的看著月白,“你就不怕我告你敲詐勒索?”
“那你下車啊,”月白開了車門鎖,指了指外麵,“這車這麼多,讓他們搭你唄。”
林清歡側了側身子,偏頭看了眼外麵,隻見外麵燈光閃爍,熙攘嘈雜,亂哄哄的猶如菜市場。
林清歡收回目光,沉聲道,“你收了我錢,就該把我送到目的地。”
月白冷嗤一聲,“你不是要告我嗎?”
林清歡尬笑一聲,“不就一句玩笑話嗎?怎麼,你還當真了?”
月白將車玻璃搖下來,然後看著林清歡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看著月白麵無表情的臉,林清歡臉上的笑一點一點的崩裂開來,她感覺到一股莫名的恐慌在支配著她的身體。
月白的瞳仁很黑,就像黑魆魆的夜,給人一種滲人的感覺。
雖然林清歡在極力掩飾臉上的害怕,可還是被月白給看見了,月白歪著頭,莫得感情的問道,“你在怕我?為什麼?你可是豐市有錢有顏還任性的大小姐,你該是囂張跋扈的,你怎麼能害怕呢?你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嗎?”
林清歡強撐著精神,怒聲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月白冷笑一聲,“我胡說八道?林清歡,人在做天在看,你瞞得了彆人,你瞞不了老天爺,老天爺要懲罰你,你逃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