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九州看著麵前這張熟悉的臉，叫他現實名字沒反應，叫他遊戲名稱才有動靜，而且還隻會喚她那冗長鬼畜的玩家名。

她立刻意識到這個人不是她那個竹馬程禹，而是一個遊戲合成的角色。

是npc，也像是某種幻象。

“程禹”的藤蔓越纏越緊，楊九州周身光罩滿是刺拉聲響。她握緊黃幡，思索著該怎麼對付他。

他這樣的“東西”，大約和那條化成白煙的蛇一樣，算是某種法術產物，甚至這整個環境都可能是一個幻境副本。

她的靈氣罩可以抵禦法術傷害，也可以將他這種“東西”化成白煙，前提是她要接觸到他。

這很難，有藤蔓纏繞，她難以動作。

難怪這“東西”明明等級傷害遠高於她，卻不肯親自動手，原來是打算耗到她靈氣罩結束。

靈氣罩一旦消失，二十分鐘後才能再度釋放，屆時她就會成為束手就擒的羔羊。

她不能死在這裡，她還沒殺掉真正的程禹，好不容易接的隱藏任務也沒完成。一旦失敗，她沒有第二次機會，連扶桑劍也會成為無主之物。

她絕對不可以死！

怎麼湊近他身邊？

還沒想好，但不能再拖了，倒計時進入最後一分鐘，藤蔓將她的活動空間壓縮到三步之間。

楊九州並指喚劍：“扶桑！斬邪魔！”

林間飛來一道紅光，劍身帶火，直直插進她麵前的土地裡。

她在那一瞬間看見藤蔓稍稍避讓了劍身上的火氣紅光。

對！這藤蔓始終是植物，植物最怕火。她的劍正是這群藤蔓的克星。

若她舉劍斬向藤蔓，必然會因為劍身自帶的火勢劈開一條路來。

但有了路，怎麼接近“程禹”？

他等級高，行動靈活。

倒計時還剩三十秒。

靈氣罩已不堪重負，流光幾乎消失，眼前隻剩扭曲的黑色藤蔓。

舉劍劈砍不屬於技能，是玩家的基礎普攻，但三次基礎普攻有一個強化普攻。

楊九州抬眸，眼神中殺意冷冽，她想到了。

強化普攻除了帶一點法術撕裂傷，傷害更高外，還帶有一定的索敵技能。

這就是“程禹”的空門。

倒計時二十秒，她猛地縱身一躍，抓起劍柄，震耳欲聾的哀嚎再度襲進她腦海，幾近頭暈目眩。

楊九州低吼了一聲：“閉嘴！”隨即擰眉凝神，第一劍橫劍劈砍，火焰翻飛。

密密麻麻的藤蔓扭開了一條縫隙，她趁機一滾，從中脫逃，直接邁步照著“程禹”的臉豎砍上去。

此時，她眼中的“程禹”已不再是程禹的模樣，而是一隻長毛的石頭人。眼睛鼻子嘴巴都溶解成一個黑洞。

扶桑劍破幻，這長毛石頭人才是“程禹”的本來模樣。

倒計時十五秒。

石頭人後撤一步，側身避開這第二劍。

第三劍又至，衝著他手臂斜刺而去。

倒計時十秒。

這一劍刺下，下一劍就是強化普攻，依係統設定必定能砍上他。

一根藤蔓從她身後翻卷而出，纏住了她的劍身。

楊九州身前瞬間冒起熊熊烈焰，石頭人黑黢黢的臉洞遠遠地對準她。

倒計時五秒，斜刺的劍被藤蔓控死，仍未能落下。

遮天蔽日的藤蔓爭先恐後地纏上劍身，即使被燒成灰燼也不曾停頓。

4、3、2......

楊九州難有寸進，烈火幾乎燒上她的頭發，她咬牙叫著：“退！退啊！滾蛋吧！”

石頭人舉手，藤蔓扭轉著牢牢纏緊了她。

一寸火苗燎上她胸前避水珠，原本散發著柔光的避水珠光芒四射，照得她睜不開眼。

珠子向外噴出水流，撞出藤蔓間的一條縫隙，楊九州劍身趁機扭進縫隙刺出。

第三劍已出，她提起酸痛的手臂，大吼一聲：“來如雷霆！”

劍身爆發強烈紅光，瞬間火勢大起，燃儘了周邊一切。

避水珠噴出的水流靜靜環繞著她，分開火焰與煙塵。

楊九州聽見鹽水神女悅耳沉靜的聲音：“彆怕，出劍。”

楊九州對著石頭人劈出，扶桑劍拉著她躍上高空，從天而降，劍身向下插進石頭人腦袋裡。像是熱刀切黃油般，石頭融化在劍下。

靈氣罩在最後一秒結束前，終於觸碰到了那石頭人，將它化成一縷白煙。

耳畔一陣破裂聲。

周邊詭異的黑樹都交叉樹枝如疊臂受審，楊九州眼前一花，被扶桑劍拖著帶進了一道深紫色破碎的光門。

她拽著神劍落地，看見了滿天繁星。蟲鳴、晚風、江濤……原本迷迷蒙蒙的世界變得清晰起來。

她意識到自己這是從幻境裡出來了。點開雙人傳音係統，成功連進頻道，但無論她問什麼，左青都無應答。

係統沒問題，看來是他處在信號屏蔽區。

也就是左青現在大概率也困在和她剛剛一樣的幻境裡。

她扭頭看向周圍，亂石嶙峋的山下，江水湍急。

那些亂石蹦蹦跳跳地聚成一團，楊九州調出識彆係統，扔出指尖光圈，套中一顆怪石。

【山魈：鬼怪，50攻擊，300防禦，擅長迷幻之術。】

看來剛剛的幻境就是這群家夥搞出來的。

那些怪石湊到一起，突然站起來，身下一條長腿，和幻境裡那些詭異的人形的樹一模一樣，蹦蹦跳跳地拉成一團向她湊近。

楊九州舉劍準備迎戰。

她橫劈豎砍，神劍被她揮舞成火龍，山魈一個個跳著躲避火焰，連連發出桀桀怪聲。

隨後又疊置在一起，鋪天蓋地往她身上撲來。

這群家夥一根腿，長著毛，臉像石塊，火燒不動，行動還靈活。楊九州不斷揮開撲來的山魈，漸漸力竭。

一隻高大山魈趁機繞過劍光火龍，撲倒了她。

楊九州橫劍死死抵著山魈金石般的脖頸，避水珠光芒大盛，她手腳被綢緞般的水流拉起，整個人向後飛去。

楊九州再次聽見鹽水神女的聲音：“隨我念咒。”

水流帶著她踮腳探手，腳步畫圈，她隨著腦海裡的聲音念出：“影影憧憧，來來往往，東南西北，百鬼退散！”

一句一步，咒語結束時，她雙手合成蓮花印，置於胸前，扶桑劍呼嘯一聲懸於她身後，一劍分成十道虛影。

十劍齊發，萬千火龍騰空而起，追逐得那群山魈哀嚎翻滾。動作慢的被燒成了渣灰，動作快的紛紛跳落山崖。

落水聲撲通撲通，逃掉的山魈浮沉在湍急的江水裡，被一路衝向下遊。

江水裡浮起一層層白沫。

楊九州徹底脫了力，跪伏在地上大口喘氣。攥緊頸前的避水珠，她低下頭詢問：“神女？你一直在嗎？”

避水珠柔和的光芒閃動，她聽見鹽水神女的回答：“我隻是寄存於此的一段神念，很快就會消散，在那之前會一直守護你平安到達昆侖。”

楊九州繼續問：“我們被水流衝散了，其他人不知掉哪裡了。”

“你往前走，此處有山魈的大型迷陣，他們都沉睡在幻境裡。”

“豈不是我需要把他們全都喚醒？太多了吧。”楊九州喘了會兒氣才站起身去尋人，那麼多人都沉睡在幻境裡的話，一個個叫醒不是明智之舉，身後的殷商追兵不知距離多遠。

至少先找到左青，他應該有辦法破開這山魈迷陣。

楊九州舉著微亮的避水珠，向層層疊疊的山壁間尋去。此處懸崖峭壁，飛瀑倒掛，她攀著突起的石頭，小心翼翼地翻過山頭，才看見躺在一顆巨石上的左青。

左青上方是一片垂直絕壁，斜上方伸出一個像寶劍般的尖銳石塊，直衝著他的臉，似乎隨時能紮下。

身旁有一小片深紫色漩渦狀光幕。

那應該就是左青所在的幻境副本入口。

楊九州使勁拍了拍左青的臉，拍得他臉左右來回晃，人卻死了一般。

她嘀咕著：“這遊戲還真奇怪，玩家進了幻境副本，也能留一條數據在外麵，模擬昏睡的身體。”

她握了握扶桑劍，邁步走進光幕。

沒有扶桑劍破幻的被動技能，左青可能沒那麼容易出來。

光幕消散，楊九州邁進一片黑暗之中。有幽遠的水滴聲回蕩，似乎是一片空曠空間。

嘀嗒，冰涼的水滴落進後脖頸，她撓了撓嗅了一下。避水珠照亮指尖，無色無味，似乎是清水。

舉起避水珠，倒掛的石頭反著光，她看見上下左右都有突出的圓潤怪石，似乎是一個鐘乳石洞。

空氣潮濕沉悶，混雜著淡淡的酒糟味，有一種幾百年不通風的感覺。

楊九州再次開啟靈氣罩，隔絕環境的鹹濕氣味，向石洞裡走去。

石洞曲折幽深，她轉了十來個轉彎處，水滴聲越來越清晰可聞。

身旁石壁上逐漸浮現出道道交錯深痕，再轉出一個轉角，豁然開朗。

她看見了滴水聲的源頭，一汪水塘上，盤踞著一條青色巨龍。

周圍的石壁閃爍著星星點點的青金交錯的光，巨龍半條身子浸沒在水塘裡，鱗片如翠玉。

巨龍聞聲睜開金色如烈陽的眼，盤踞的身子纏繞騰起，碧色龍角發出微光，形如玉樹。

楊九州看見龍爪之下盤腿坐著一道黑影。

是左青！

她慢慢高舉起劍，劍身符文流轉起朱紅光澤。

不知左青如今什麼情況，她思索著要如何從這巨龍爪下救出他。

巨龍向她探出身子，開口：“扶桑劍？”

手中神劍發出一道叮咚脆響，直接脫手向巨龍飛去，直到巨龍麵前又垂下劍尖，劍柄幾乎算是親昵地蹭了蹭它的龍須。

巨龍笑聲回蕩在空曠的石洞中，楊九州趁機快步奔至左青身前，用力搖著他肩膀：“師父！快醒醒！左青！”

左青猛然睜眼，直接掐上她脖子。

楊九州被左青爆發的巨力推倒在地，又被推出幾步的距離，踢蹬著腿，掙紮著抓緊扼住自己脖子的手。

呼吸不暢，她斷斷續續叫出一聲：“師父……左青。”

左青眼睛一眯，雙手收緊，下了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