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王覺得“張清文”的出現很有貓膩,於是就命柳郎去查她的下落了,當然,還有那個讓他心神一驚的“張清然”。
而他自己呢,則騎著馬,去了郊外一條被無數白樺林圍繞的溪流邊。
毓秀王一直在溪流邊駐足了很久,才回了王府。待回到王府時,已經到了醜時,正是夜深人靜。
毓秀王下了馬,一臉心事,徑直進了府門。
裴二一直悶頭在跑,生怕跑得慢點被人發現壞了計劃,但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如此疲於奔命的結果不是順利地逃出王府,而是不湊巧碰到了讓他膽顫心寒的毓秀王。
毓秀王目視前方,向前跨著大步。
裴二低頭,彎腰,豁出命般往大門口跑著。他眼看著府門已近,快跑出去了,心裡就高興了,就微微抬頭向四周掃了一眼,這般,就不經意望到了不知何時出現,已逼近他的毓秀王,當場傻在了原地。
當然,此刻,裴二還不曉得眼前這個向他走來的年輕男人會是他日夜想著法子要躲開,讓他一聽他的名字就頭腦一片空白,心裡驚顫的毓秀王。
毓秀王還沒有發現裴二,裴二便萌生了強烈的退縮之意。他想,此刻與其讓對方發現他,將他舉報,帶到毓秀王眼前,還不如他先退一步,待明日了再實施逃跑計劃。
可是,這樣的念頭才在裴二的心中一閃,裴二就放棄了。因為裴二心裡也清楚,像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好機遇,不是他常能遇見的。
再一想,他在王府多待一天,他的生命安全就會多受一日的威脅,便下了決心,準備破釜沉舟,試他一試。
裴二隻覺一股衝天的力量從他的心窩直衝向他的腦門,讓他情不自禁就踏了出去。
而此時,毓秀王已經快逼近他了,裴二便想,不管他是誰,反正他又不認識他,而且他還是婢女裝扮,他總不能沒事找事向他打招呼吧?
於是就豁出去了,想著他又不是王爺,管他乾什麼?他不理會他難道還會被他強留不成?就算被他強留能怎樣?已經快到大門口了,隻要他努努力,掙紮開他的束縛,他就能實現重獲自由的願望了。
裴二的心已激動到“咚咚咚”直跳。他沒有將眼神在毓秀王的身上停留,也不打算向毓秀王問安,他隻是在用眼睛不停地丈量著他出門口的距離。
毓秀王本來也沒怎麼注意裴二,畢竟她是婢女,他是王爺,他沒理由對一個婢女多看兩眼。
但當他發現迎麵而來的這個婢女很奇怪時,就不覺的對她多看了兩眼,這一看,就更是覺得奇怪。
怎麼說婢女見了他也該是低眉順眼吧?她怎麼能如此昂首挺胸,目視無物?
她好大的膽子,她是沒有將本王放在眼裡嗎?
毓秀王念及此,一下子就生氣了。而彼時,裴二已屏氣凝神擦著毓秀王的身體,越過了毓秀王。
毓秀王眼角的餘光瞥到了裴二那浮現在臉上,還未退去的喜悅,便下意識地伸出左手,反手將裴二甩到身後的左手給拉住了。
裴二正興奮呢,想著他終於終於就要離開王府了,卻是不想,左手上卻突然傳來了一股極其霸道,厚重的力量。
“放手!”裴二未做遲疑就喊道。
“你是男人?!”毓秀王厲聲問。
裴二這才後知後覺他暴露了身份,於是悔恨,恐懼,慌亂就一齊襲上了他的腦門,衝擊的他二話不說就死命掙脫起了毓秀王拉著他左手的手臂。
然而他真的是想多了,毓秀王的手那可是提大刀上戰殺敵的手啊,那力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抵抗得了的。
真的是倒黴!太倒黴了!他怎麼這個時候倒黴呢?
他是誰呀?怎麼這麼多管閒事?他沒看見他身上穿著婢女的衣裳,是王府的婢女嗎?
裴二覺得他應該要嚇嚇對方,於是就嘶啞著聲音又喊道:“你大膽!!”
卻不想,毓秀王卻猛然加重了握著他左手的力度,像是要捏斷他的手腕一樣,疼得他一時就倒吸涼氣,扭曲了身體。
“說!你是誰?誰派你來的?”毓秀王冷聲審問。
裴二已疼得腦門冷汗直流,那還有心思想他在問什麼,隻是一個勁兒地掙紮著身體,想要擺脫掉毓秀王對他的牽製。
毓秀王見他那麼弱小,像是一隻螞蟻在他眼前蹦跳一樣,就失聲嘲笑:“想來本王的府邸造孽,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可笑!!!”
什麼?
什麼“本王”?
什麼意思?
“本王”?
他。。。。。。他難道是。。。。。。
裴二隻覺一陣兒天旋地轉,就愣在了原地。
“坦白告訴本王,到底是誰派你來的,本王也好給你留個全屍!”
留個全屍?
裴二已然覺察到了一股子無法言語的悲涼在他的心頭醞釀開來了。
他被毓秀王抓住了,還是當場抓了個現行,他的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他不服,他不要這樣。他要活著,要活著。
毓秀王察覺到裴二不掙紮了,還以為裴二放棄抵抗,要坦白了,卻是不想,他才稍微鬆了一下握著裴二手腕的力度,裴二竟就突然奮起反抗,掙脫開了他的牽製。
“站住!”毓秀王一個向前伸手,就又抓住了裴二甩向身後的左手,但這次,裴二不再是傻愣愣的由著毓秀王拉住他,而是做起了強烈反抗。
“啊!”毓秀王痛苦道,“你敢咬本王的手?!”疼得已經用右手去撫摸他的左手虎口了。
守門的那個仆從此刻才聽到這邊有異動,跑了過來,見是毓秀王,愣了那麼一瞬,就跪到了地上:“王爺恕罪,是小人來遲了,請王爺降罪!”
但毓秀王的視線卻並未放在他的身上,而是一直注視著裴二的身影,直到見他消失在了王府一角,才道:“叫人把門看好,所有可以出府的通道嚴加看守,一隻蚊子也不能給我放出去!”
“是,小人領命。”
毓秀王站在原地望著裴二消失的方向又看了很久,才一轉身,向府內深處走去了。
裴二從毓秀王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後,就狂奔回到了翠玉灣。這一路而去,跌跌撞撞,他連一口大氣都沒敢喘,生怕自己的速度慢了被毓秀王追上。
他就想不通了,他怎麼會碰上毓秀王呢?夏荷不是說毓秀王今夜不回府的嗎?
還是說他的運氣真的太背了,毓秀王臨時改變了注意就被他給碰上了?
但不管怎樣,裴二都清楚地知道此刻最為緊要的是趕緊處理掉他身上的婢女服。
裴二想,他臉上化著極濃的妝容,府門的光線又暗,毓秀王應該是沒有看清楚他的模樣的。
再說了,他當時在情急之下發出的聲音也是通過喬裝的,隻要他不再出聲,毓秀王就不會將他同那個咬他的人相提並論。
再說了,他來王府兩年了,毓秀王都不曾見過他一麵,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毓秀王應當是不會將他同那個咬他的人聯係在一起的吧?
對,應當是如此的。
裴二想到這裡,那慌亂,驚怕的心才稍稍平靜了一些。
但即便如此,裴二想他還是要先有個準備的,萬一毓秀王想起了他,想要詢問他,那他沒有準備,到時候一緊張,一懼怕,豈不是就露餡兒了?
裴二一邊想著一邊已將身上的衣服換了下來。他神情緊張地抱著還尚有他體溫的婢女服,猶豫著不知該將它如何處理。
扔掉顯然是不可能的。
焚毀,當然也是不行的。
那就隻能是藏著了。可是他要將它藏在那裡才不會被找到呢?
裴二開始仔細端詳起了室內來。在一番仔細思索過後,裴二決定將他手上的婢女服藏在床下。
對,就是床下。
床身本身就矮,僅能塞進去他的一隻胳膊,而他的胳膊又因為他一直在節食,所以很細很細,細到像小孩子的胳膊一樣。而光線又暗,所以這樣的一個狹小,隱蔽的地方,藏了東西,應該是不會有人注意的。
裴二這般一想,就已用深色的包袱將婢女服包好,塞了進去。
他怕自己塞得不夠深,還握著長長的金發簪將它又往裡麵推了推,才算是滿意了。
做好這一切,稍微安心下來以後,裴二才發現他的內衫竟然濕了,而且他滿臉都在出汗,頭發也濕了七八分,不覺自嘲起來,想他還真是膽小啊,做不了一點兒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