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滕縣去機場還要半天的車程
“我為他的前途著想,錯了嗎?”
蘇文胸脯一起一伏,心中還有著悲憤與不甘,她這個兒子事事與她作對。結婚時,非要喜歡個傻子,現在,兩家陣營不同了,他非要去救個倒了的葉家。
高音萍聽到蘇文的話,沒有回答,車上還有個司機,有些話不適合第三人聽,她閉著雙目靜待到目的地。
碩大的停機場隻有她倆人在等,12月的滕縣遠比京市的蕭瑟更有生氣,蔥鬱的樹木還帶著清新的氣息。
“你想過陸承想要什麼沒有?”
“我們做父母的給他們什麼,他們都應該感恩
高音萍覺得自己多餘說這麼句話,一個母親連孩子想要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都不願耐心的聽一次孩子的話,用“我為你著想”解釋一切。還沒有等到飛機來,她就告辭了。
回到家,趕緊讓章燕給她到了杯水,一口氣喝完都不解渴,自己又跑去連喝了兩杯才癱坐在沙發上。
章師長從書房裡出來,看她癱坐著
“不是坐車去的嗎?有這麼累?”
“是心累,就沒見過這麼糊塗的媽!”
“我看她精明的狠,聽說陸家的老二是聯姻的三野的蘇家,還有個老大沒結婚,要再連個一野,那陸家就真是把關係圈包圓了。”
高音萍“嗤笑”了聲:兒女姻親現在有用?如果有用她何必背後給葉家捅刀子。她是真的不愛陸承,隻是占了母親的身份而已,我聽陸醫生說她一直拿孩子沒養在身邊這件事拿捏著陸家讓她做主。她真的愛陸承,就不舍得傷害葉子。
章師長放下眼鏡,挨著她坐下
“你說的對,她也是個糊塗的,她這個兒子不需要他鋪什麼前途,他們是做科研的,憑的是自己的能力,而且歸屬京市警備司令部管,是各個陣營想拉攏的,她偏偏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擺布孩子,活生生把他推到對方身邊了,羅家現在估計也頭疼吧。”
章燕豎著耳朵偷聽父母說話,題目是做了錯,錯了擦,沙沙聲就沒停過,章家夫妻望著這個女兒相視無言,自己家這個聯姻就算了,怕太笨,自己還沒有能力替她收拾,隨她喜歡好了。
陸承躺在床上,看著葉子給他忙前忙後的操持,又是端水又是蓋被,甚至還想給他捶腿,他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忙叨,心裡覺得脹脹的,說不出是因為難受還是感動。
全家都默契的不再提起蘇文,陸承這一病折騰了全家,都早早的休息了,聽著耳邊均勻的呼吸聲,他知道葉子睡了才睜開眼,悄聲起床,走到了院裡,整個胡同都是靜悄悄的,安靜的連他自己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腦子裡好像是空的,呆呆著望著天邊掛著的月亮。
月亮啊月亮,你如此明亮,刺透了黑夜為什麼刺不穿人心。
他從小不再父母身邊長大,又怎麼不會奢望父母的愛呢。
可是這一次事他徹底看清了自己父母,看清了他們的虛偽,也看明白了他因為有用而被父母喜歡,再看看葉子,哪怕被葉家誤當作傻子也依然得到父母最純粹最真摯的愛。他怎麼不想哭,怎麼好哭!因為他是大人了,就像他給葉曈曈說的,大人的委屈隻能咽不能流。
宋如耀一直留意著動靜,聽到門開的聲音後就起身準備跟出去,他一動,陸雪就醒了。
“我去看看,你接著睡。”
“披肩衣服,夜裡涼。”
他打開房門看見陸承獨自站在院子裡望著天,以往雋拔的身型都有佝僂,知道他心裡的痛苦不能宣於口,但是不疏解,早晚會成為心病,心病難醫。
“陸承”他叫了他的全名,用他平生最溫柔的語氣說:“你長大了,當大人了。”
陸承轉過身來望著他,眼裡蓄滿的淚水一直在克製壓抑,他不想讓它滑下,一直咬著唇忍著。
宋如耀顧不了他的難受了,他必須趁著這個當口把話給他說清楚,哪怕這本身就是在他原有的傷口上撒鹽:“當大人就是要麵對殘酷的真相,你的父母不愛你,這就是真相。”
陸承聽著宋如耀的話猶如當頭棒喝,他明白宋如耀說的對,他的父母不愛他,可是不愛孩子又為什麼生孩子?這世間的父母有很多種,他隻是遇到了不愛他的父母。
思及此,他咬著牙用力壓著噴湧而出的眼淚,因為太用力整個人都不住的顫抖,他不敢哭,仿佛哭就代表他被不愛的證明,他想要咬住最後的倔強。
宋如耀看著他痛苦,長歎一口氣,連一向平靜的氣息都有點亂了,操著略帶鼻翁的聲音說:“從小我教你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這句話還有後半句就是隻是未到傷心處。你想哭就哭吧,不丟人。隻是哭過這一場你就是大人了,以後風吹雨淋你自己走,陽光雨露你自己接。”
陸承再也忍不住了,猛的蹲下把自己埋在□□,渾身顫栗的哭泣,他一直壓著自己的聲音,嗚咽與哽咽縈繞在這小院裡。
裡屋兩個門都開了,葉子與陸雪都在門口聽,沒有人去勸,這是男人們之間的對話,她們隻是默默的返回房間裝作睡著了等著自己的男人回來。
黑暗中,一隻手摸上了葉子的肚子,身上還有著夜裡的寒氣,絲絲涼意侵入皮膚,她不敢動怕陸承知道她假睡,宋如耀的話她也聽了,不光陸承要學著長大,她也一樣,他們是夫妻是要相互扶持的。感受帶耳邊傳來的短粗呼吸聲,她知道男人睡了,她也可以安心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