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上班前就把畫具給葉子整理好了,她起床後吃過早飯就躲進小房間裡麵開始畫起來。整整一上午,何花都沒見陸家開過門,本來還想著邀葉子一起去菜站,敲了幾次門都沒有應答。等到曈曈跟著清清從場院玩了回來,問起他,他說好像也沒見到他媽媽,一下就慌神了,“糟了,我媽媽不見了!”何花被曈曈嚇的慌了神,讓他趕緊去找陸承回來。
曈曈記得陸承早上走時說中午他從食堂打飯回來,他急忙往食堂裡奔。
維修培訓班馬上就要開始培訓了,陸承自從在大隊見趙元檢修抽水泵就想好了培訓課讓他來當老師的想法,正好下班時間碰到,兩人拿著飯盒邊走邊談,趙元還是有些覺得自己經驗不夠,陸承倒不覺得建議他可以邊講課邊發現自己不足反而有鞏固的效果。今天食堂人挺多的,他倆來的遲就隻能排到最裡角那邊的隊伍,葉曈曈從食堂進門就完全看不到,再加上還是個小孩子,人又多,他隻能扒拉著大人的腿竄,平時在家陸承讓他遇事自己儘量先動腦子,眼看著食堂人多又嘈雜,他的聲音根本被淹沒在其中,他瞅見那個掛在食堂門邊的鐵板和釘錘,他推著凳子攀上門框用力敲,邊敲還喊陸承的名字,霎時間嘈雜的食堂陡然安靜了,陸承一下就看到那個吊在門框上敲鐵板的曈曈,趕緊跑去抱下來。趙元以為陸承會打孩子畢竟這麼多人的場麵下孩子調皮臉上總是掛不住的,就跟著想去攔攔,結果看到陸承隻是把孩子抱下來問出了什麼事?壓根兒沒有一點生氣。
曈曈圈著陸承的脖子,帶著哭腔說“媽媽,媽媽不見了。”陸承一聽就笑了,明明早上還專門給他說過媽媽上午要畫畫,讓他去和清清玩。曈曈不理,固執的認為何花說的就是家裡沒人,催著陸承趕緊回家。趙元一聽覺得不是小事也跟著陸承回去了,一到家門口就見何花等著的,著急忙慌的跟他說:“陸所,家裡我敲了幾次門了都沒人,曈曈也說沒見到葉子,這人去哪裡了?”本來陸承還堅信葉子在家,這下聽的也有點不淡定了,趕緊推門進去,直奔小房間,門推不開!“咚…咚…葉子你在裡麵嗎?”沒聽到回應,陸承就準備踢門了,這時聽到裡麵傳來慵懶的聲音“阿承,我在,你等下。”
頃刻,門就打開了,葉子揉著蓬鬆的眼睛看著門外一群人“怎麼了?”陸承才鬆了口氣,說:“你嚇死人了,以後不要鎖門,讓大家好擔心。”葉子不好意思的說畫完後太累了就倚著凳子睡著了,說完讓開身子大家都看到了那副油畫:在金色的麥田裡,社員與小孩在彎腰拾麥穗。何花一看就誇“乖乖,畫的真好看,就跟在眼巴前的樣子。”趙元也覺得就跟前天他們下鄉看到的一摸一樣,說“嫂子,你真會畫畫啊。”陸承聽他這麼一說白了一眼,不是真的還是假的。趙元是震驚大於好奇,這麼會畫畫兒的葉子會是王靜說的傻子嗎?
眼看著時間已經過了不少,再去食堂估計也沒什麼好菜了,陸承就留趙元在家吃點掛麵。趙元想著葉子說累就想著推辭,沒想到是陸承把個小號的花圍裙係在了身上,然後叫來曈曈幫忙生火,剛好昨晚的雞湯還有,在切了一些胡蘿卜,菌菇,竹筍還加了一根玉米,鍋底少放油把菌菇竹筍清炒,把胡蘿卜與玉米煮在雞湯裡,另外又起鍋清水煮麵。一番操作看的趙元頻頻點頭“陸所,沒看出來,真會做飯啊。”曈曈奶聲奶氣的說“那我還會燒火,你看出來了嗎?”趙元聽他口氣就跟平時陸承嗆人差不多,果然是親生的,“嘿嘿”笑了兩聲“確實也沒看出來,你真棒。”曈曈昂著小下巴得意,又有點像葉子,趙元想機械廠宿舍的那些傳言沒一句真的。
葉子見曈曈燒火就讓他烤紅薯,陸承又去洗了紅薯給曈曈塞進火塘裡。吃飯時是一人一碗雞湯素澆頭麵,趙元看烤紅薯隻有三個就說自己一碗麵就夠了,陸承不理直接遞給他一個,說“彆擔心,一會兒我的就來了。”趙元還沒來得及理解到這句話的意思,葉子就把吃了2口的紅薯就遞給陸承“阿承,我不吃了。”趙元悶頭笑,原來是這麼來的。
吃完後,陸承在灶間洗碗,趙元倚在門框上看著他發愣,陸承直接讓他有話就說彆傻看著。趙宇確實有想法就“嗬嗬”了兩聲問:“陸所,你做家務不怕被人笑啊!”說完又趕緊解釋自己絕沒有笑話的意思,隻是自己身邊的男人不論在外麵怎麼樣在家都是抬腳上炕,端杯喝茶,忙裡忙完的都是女人,包括他父母家。
陸承想了下,說:“夫妻本是一般高低,沒有誰該伺候誰,家務事大家捧著做也很快,工作能有多累,在家帶孩子做家務這些看著不起眼的才是最累的。夫妻間就是要你疼疼我,我疼疼你。”手上很快清洗完了,解開圍裙擦手,“你看,需要多少時間?你在等的時候早就可以做完了,對方也可以休息休息。”趙元走的時候還在想著陸承的這番話。
陸承回房看到葉子在揉腿,走過去讓她躺著,自己來。月份又大了點,葉子的腿偶爾有點抽筋,見她不想睡午覺,就忐忑的問了她如果現在還給她說杜南還害怕嗎?陸承見李倩的狀態不是很好,很擔心她因為這件事傷害了自己,她需要一個人給她開解,當然是有過共同經曆的葉子最好,但是他又擔心葉子還會害怕,所以先問問,如果不行再想想其他的辦法。
葉子搖搖頭,說:“剛開始的害怕,隻有我一個人,和你結婚了也害怕,怕你知道了不要我。”說的委屈巴巴的,陸承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結果被葉子一手拍開,嫌棄的說“剛揉了腳的。”陸承的心疼馬上都沒了,真氣人,這不是你自己的腳?葉子沒注意陸承表情,撫著自己的大肚子說:“現在有你,有曈曈和棠棠,我就不害怕了,該害怕的是他,早晚他要遭報應的,憑什麼我要難受傷害自己。”
陸承聽她這麼說心下既滿意又驕傲,就給她說了李倩的情況,想讓她晚上一起去看看李倩,開解開解她。葉子怕自己做不好,陸承就說自己怎麼想的就怎麼說,那姑娘要是能哭出來就算是過了這關了,老是悶著會悶出病的。
說完陸承有些累了,既然葉子不想睡,不如哄自己睡,葉子嗔怪他是個黏人精,兩人在床上戲笑了半天才慢慢都睡去。
晚上,兩口子就搖晃著去了李家。李家現在是住在機械廠宿舍區的小平房裡,兩間房,裡間住的李倩,外間是搭著爐子做飯和李老師住的。兩人去的時候,李倩正在自己的小房間裡發呆,她最近老是一人出去深夜才回家,李老師也跟過發現她就是發呆,心裡擔心但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家裡沒有個女性長輩確實很為難,他也懷疑那個杜南是不是對她做過什麼,但是怎麼問,她都不開口。
陸承帶葉子去了裡間,扶她坐下後說讓她倆聊聊,就出去邀李老師去平房外說話,其實兩人也沒什麼話可說,就是單純的不想李老師聽到她倆的對話而已。李老師也知道陸承此番來是為了她那個鑽了牛角尖的傻閨女,自然也樂意他的安排,兩個男人就著月光蹲在平房外,默默無聲的守著。
裡間,葉子與李倩同坐在床沿邊,默不作聲,過了好一會兒葉子想回家了,乾脆直接就問“杜南那個王八蛋是不是摸了你,親了你,還想睡你?”這話說的直接,直接到李倩立馬眼眶就紅了,像是回想起了什麼,貝齒咬著嘴唇,喉管裡“咕咕”聲響不敢出聲,扶著被子啜泣,她聲音不敢大怕被人聽到,隻好把頭埋進被子裡放聲痛哭。
看到她哭,葉子反倒找到了方向,等李倩隻剩嗚咽聲時遞過去一條手絹“你應該聽說過,杜南之前差點兒和個傻子結婚的事吧?”
“嗯,學校裡有過傳言,還說對方是個高官家庭,後麵沒成,還好沒成,傻子也是人,也不能被他禍害。”李倩擦了淚,緩了緩情緒。
“是啊,當時要是嫁給他,現在哪裡有我們曈曈和棠棠”葉子莞爾一笑,撫了撫高聳的肚子。
“嫁給他?”聽完葉子的話,李倩眼瞪的渾圓“難道你是?”“是那個傻子。”葉子撲哧一笑“就是我。”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說你是傻子,不對,不…不是傻子…我不是這個意思。”一時間,李倩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好像越說越錯。葉子望著她不知所措的樣子,笑了笑“沒事我,懂你意思。”
“我是有點傻氣,隻是大家礙於阿承的臉麵從來不當麵說而已。那又怎樣?隻要沒有當麵說我就當不知道,何必為了彆人的幾句話讓自己日子不開心。”
“我跟你說杜南,是因為我和你一樣,被他欺辱過,但是我們不應怕他。那個時候我也害怕,更怕他跑去給阿承說他對我做過的事,怕阿承不要我了。阿承知道後跟我說不是我的錯,我沒有必要把彆人的錯誤背在自己身上。相反,應該抬起頭,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我們已經不在京市了,來到這裡就相當重新開始。”
李倩明白了,今天叫她來是因為這個同樣被杜南欺辱過的女人用自己過往的不堪經曆勸她好好走未來的路。
自從京市離開後,她常常陷入夢魘,總是不斷的聽到那個惡魔般的聲音,想起被扒衣服時的無助。她不愛笑了,也不愛說話了,常常隻是木木然的發呆,爸爸雖然很擔心,但是也不知道怎麼寬慰她。想著,想著,她就趴在床角“嚶嚶”的哭。待哭泣完後,她紅著眼眶笑了,這大概是從家裡出事到現在她第一次笑。
屋外的兩人聽到傳來的哭聲,心下都是一陣放鬆,能哭出來,心結就能解開,再有點事做就不會胡思亂想,但是李倩大學又沒畢業隻能算個高中生,頂著個黑五類不好招工不好招考。等李倩扶著葉子出門來,儘管雙眼紅腫但是看她精神輕鬆了不少,陸承蹲久了腿麻,一個起身差點兒給自己來個踉蹌,葉子趕緊上前扶住了他,陸承對著她笑了笑,借著月光仿佛能看到他發亮的溫柔。李倩看著眼前的夫妻倆才明白葉子能從比她更難的困境裡走出來是有這樣的一人深愛著她,幫她抵禦了生活一半的苦難。
陸承想到自從大串聯開始,學生就不上課了,曈曈也沒辦法送學校,整日整日在外麵玩,葉子精力不足,管不住他。就問李倩願不願意來家給曈曈當老師,每天半天課,工資按機械廠的臨時工標準,葉子也勸她來隻當是給自己幫幫忙,曈曈也該學點知識了。這是陳青雲的兒子不能在他們手裡養廢了,當然這話肯定不能對外人說。李老師也勸她,她就答應了,約定明天就來。
陸承回家後給陸雪說了這事,她也覺得挺好,有個人在家幫忙看孩子,葉子可以畫畫兒也可以多休息,她和宋如耀都看了葉子的畫,宋如耀還得意的跟她說自己的眼睛從來都毒,葉子早晚能成事,大事。
等曈曈回來,陸承就告訴他這個決定了,他當然是不願意,陸承態度強硬的告訴他,要麼學半天玩半天,要麼學整天一周休一天。曈曈盤算了半天選了學半天,他又不傻當然會選。陸雪見一隻羊是放一群羊是趕就跑去跟高音萍也說了讓章燕明天開始也來家學習,15歲左右的孩子不學習每天去串聯人長大了就廢了。高音萍也樂的她去學,剛上高一就停學了,年紀小最怕出事,陸家家風好,呆在他家她放心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