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是覺得可惜,還是鬆了口……(1 / 1)

再見,夏天 柳白龍 2849 字 10個月前

是覺得可惜,還是鬆了口氣呢?

林曉說不清。

大概兩種感覺都是有的吧。

誠然,這世上有一類人,他們就像《紅玫瑰》這首歌裡唱的一樣,“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對於彆人的示好,他們總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絕不會主動表態。因為表態就意味著關係必然發生改變,無論拒絕還是答應,總之都不會像當下這麼悠閒了。

可林曉不是這樣的人。

他重感情,不花心,對於裴豔秋這樣一個在生活和事業上都對自己幫助極多且對自己一往情深的女人,哪怕僅僅是出於報答的念頭,他也是絕不會辜負對方的。何況他確對裴豔秋有著對戀人一樣的感情。

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遲遲做不了決定呢?

答案有且隻有一個——那個還存在於林曉記憶中的少女。

對於初戀,或者說對於真正用心愛過卻沒有在一起的人,許多人都有種特殊的情結,可這件事落在林曉身上不一樣。

其他最終沒有和心愛的人走到最後的,無論是什麼理由,總之都足以讓人或主動放下,或漸漸釋懷。

萬惡的舊社會尚且有生死相隨的梁山伯與祝英台,在如今的社會,兩個人分開,除了認為分開會讓自己生活得更好外,難道還有第二個理由嗎?因此,放下並不困難。

可林曉確有第二個理由,因為他最喜歡的女孩兒在最美的年紀離開了人間,而且是自殺身亡,這是林曉用了十八年也無法釋懷的事。

他們曾經那麼相愛,那麼合拍,那麼快樂,那麼期待著明天,可最終她還是選擇了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因此,林曉十八年來都在思考同一個問題:如果連她都寧可拋下自己也要獨自離去,是否證明自己根本就沒有得到幸福的資格,或者說能力呢?

這樣的念頭就像附骨之疽一樣糾纏著他,讓他麵對他人的示好時屢屢選擇回避,因為他恐懼她們也會落到和她同一個下場。

十八年來,林曉一遍又一遍想著這樣的事,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樣的審問,這該說是一種病呢,還是治療的過程呢?

毫不意外地又夢見了她,這次是從未發生過的婚禮的現場。金鳳樓宴會廳的舞台上,林曉愣愣地看著麵目模糊不清的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這一切真實到他甚至感覺到了婚紗那種柔軟的質感。

當然是假的,因為他從沒觸碰過婚紗,又怎麼可能想象出它的觸感呢。

眼前的一切迅速遠去,林曉慢慢睜開了眼。

屋裡黑漆漆的。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再在半夜醒來過了。

林曉無言地拭去了臉上的淚水,緊跟著,一股強烈的衝動驅使著他坐了起來,下了床。

林曉打開臥室門,外麵靜悄悄的,他赤著腳,慢慢地走向了書房。

書房是林曉最常待的地方,裝修得自然也是最好,三麵書櫃放滿了林曉看過的和想看卻還沒來得及看的書,正中央的桌子則是專門請設計師手工打磨一整個樹根做成,價格不菲。

林曉繞過了書桌,走到最靠裡麵的書櫃,將一整套的《追憶似水年華》拿了下來,然後從牆裡的暗格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木盒。

林曉打開木盒,裡麵靜靜地躺著一個用紙折成的戒指,邊角磨損嚴重,看得出已經是很多年前的東西了。

林曉看著它,眼淚就流了下來。

做這枚戒指的時候,是高三某天的下午,林曉用的是一張小測成績單的一部分。那時候他們約定好了要一起去同一所大學,這張成績單本是林曉用來邀功的東西。

想到這,林曉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想,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可笑極了。還好,沒人會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正在這時,身後忽然響起敲門聲,林曉手一抖,盒子連同裡麵的戒指一起落在了地上,不待他俯身去找,一隻手已經先一步幫他拿了起來。

林曉不願讓一個小自己十八歲的小姑娘看見自己此刻的窘態,趕緊深吸了一口氣,止住了眼淚,然後甕聲甕氣地說道:“幾點了,還不睡?快回去睡覺!”

說罷,林曉便從對方手裡將那枚紙做的戒指搶了回來,放回了盒子裡,然後抓起盒子就要離開,卻不想,一聲呼喊卻讓他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大白豬!”

林曉轉過身,一臉的不可置信,可緊跟著他心中便升起一股強烈的怒意。林曉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嗬斥對方,卻硬生生克製住了,隻是冷冰冰地說:“不要用這種稱呼!”

“為什麼不可以?”謝晚看著他,黑暗裡她兩隻圓圓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夜空中的北極星。

“難道你家裡人沒有教過你禮貌嗎?”林曉再也忍不住,厲聲道,“我怎麼說也是你半個長輩,沒大沒小!”

“可是,以前你從來沒有生過氣啊。”

“什麼以前?你不要再說那種莫名其妙的話了!”林曉捂著額頭,喘著粗氣,胸膛劇烈地起伏,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勉強克製住自己洶湧的情緒。

實在是不應該遷怒於一個小孩子啊,林曉想著,她又不知道這稱呼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

林曉心中十分無奈,可還是耐著性子說著:“小晚,你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會像我這樣好脾氣的。以後你到了大學裡,將來到了社會上,你會接觸到很多很多不一樣的人,你如果還是像現在這樣總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你會吃虧的。”

“為什麼你會生氣?是因為隻有陳曦才會這麼叫你,對不對?”謝晚走上前,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近得隻有一步之遙,“如果我告訴你,我就是陳曦呢?”

林曉一下子退開兩步,看著對方那一臉認真的樣子,忍不住說道:“我看你是中邪了!”

“我沒有中邪。從我們上次見麵開始,我的腦子裡就突然多了很多東西,關於你和我,我們在同一所高中,一中,九班,一開始我們並不是同桌,是後來我們才被換到一起。我本來以為這些都是假的,可我當時問你,一切答案都是吻合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我有她的記憶,我就是陳曦。”

對於對方的這套說辭,林曉完全不為所動,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一個孩子的臆想。也許這麼說不太好,可對方也許就是因為出生時父母的年紀已經很大,導致她下意識會更容易對年紀比自己大許多的對象產生好感。

總之,是真產生了幻覺也好,還是覺得這樣能騙過自己也罷,林曉對此毫無興趣。

他現在隻覺得後悔。剛才對於過往的追憶,遺憾,痛苦,快樂都煙消雲散了,他開始苦惱要怎麼才能遏製住對方這樣的行為同時又不傷害兩家人的交情。

這算是成年人的痛苦嗎?

林曉努力組織著語言:“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唉,我知道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有時候是有些......這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隻是我比你大十八歲,我們兩家的關係也很近,我完全是拿你當我親妹妹看待的。你,唉,我不知道你從哪裡得知了我的事,但請你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了。趕緊,趕緊回去睡覺把,明天早上九點,我送你回去。”

說罷,林曉不再搭理對方,低下頭,逃也似地衝回了房間,然後將房門反鎖。

一切做完,林曉躺回床上,將裝著戒指的小盒子放在床頭櫃上,長歎一聲。

這都是些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