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生物鐘的原因,林曉往常總是要比鬨鐘定的時間更早一些醒,哪怕周末也是這樣。可今天也不知怎麼,他竟是被一陣敲門聲給弄醒的。
林曉捂著頭從床上慢慢坐起來,等視線聚焦之後,看了眼床頭的電子鐘,發現已是早晨的八點四十五,最後那點殘留的睡意,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小林?小林,你醒了嗎?”
門外傳來一陣接著一陣的呼喊聲。那是家裡的保姆,五十來歲,姓張。林曉叫她張姐,她一般則稱呼林曉為小林。張姐每天大概早上七點多會過來準備早餐,等她弄好,林曉基本也就洗漱好了,正好出來吃飯。可今天一直不見林曉出來,張姐擔心出了什麼事,所以來敲門了。
“我醒了,醒了。”林曉趕緊從床上下來,一邊往衛生間走,一邊大聲回應,“不好意思,我馬上弄好。”
簡單洗漱了一下,換上乾淨的襯衫和西裝,林曉打開臥室門,快步走到餐廳,一眼便瞧見了坐在餐桌一頭,正一臉戲謔之色看著自己的謝晚。林曉的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
昨天晚上才剛叮囑了人家早點起床,沒想到最後竟然是自己沒能及時起來,這實在是有些丟人。
“那個,我......”
林曉正要開口,張姐便端著碗過來了。五十多歲的人,說話卻是又快又密:“你也沒說要吃什麼,我看冰箱裡還剩下兩個皮蛋,就給你熬了皮蛋瘦肉粥。油條來不及炸了,我就從外麵買了點,喏,還有豆漿和包子。這鹹鴨蛋是我們自己家醃的,專門給你帶了幾個過來。還有這個泡菜,也是我們自家醃的,都是豇豆和蘿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不待林曉回話,謝晚便道:“他喜歡吃脆的東西,這蘿卜他肯定喜歡。”
林曉愣了一下。
她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爸媽給她提過?
林曉沒有多想,趕緊坐了下來,說道:“不好意思,是我起晚了。總之,先吃早餐吧,不用急。”
“你以前好像不怎麼吃早餐。”
林曉看她那一臉認真的樣子,隻當這小姑娘又在發神經,索性就當沒聽見。
張姐在一旁接口道:“要吃早餐的呀,吃早餐對身體好。你們年輕人總覺得不吃早飯或者不吃晚飯沒什麼,等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好壞嘍。沒聽人說嗎?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飽,晚上要吃少。”
“知道啦,謝謝阿姨。”謝晚抓起一袋溫熱的豆漿,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看得張姐心裡十分歡喜。
“哎喲,說什麼謝不謝的,都是應該的嘛。小林他給我開那麼高的工資,我要再不乾點活兒,都不好意思收錢了。早說你來住,我周末可以過來幫你收拾一下嘛。”
“他這麼大方?”
“是呀,林總人很好的呀,我要有個女兒,一定介紹給他的。”
“是嗎?他應該不缺女朋友吧。”
“哪兒有。”張姐連連擺手,“林總很潔身自好的。”
“阿姨您怎麼知道他潔身自好?”
“咳咳咳!”林曉實在是聽不下去,趕緊咳嗽幾聲,打斷了這一老一小兩個女人,隨後站起身來,“吃完了吧?吃完了就出發。”
“不再吃點了嗎?”張姐端起林曉吃過的碗,問道,“中午的飯用不用我送去你們公司?我老家那邊昨天送來了一隻雞,不是喂飼料的那種,是在山上跑的,給你們燉湯喝吧。”
林曉擺擺手:“不用了,我,我們在外麵吃就好。”
下樓,開車,出發,一路上謝晚看著窗外的風景,林曉則專心開車,一路無話。
林曉的公司位於三江市江北的青露區。如裴豔秋所說,公司的辦公地點是由青露區的區政府下批的一整層辦公樓,作為交換,林曉公司的外彙走賬則需要記在青露區,不得遷往其他區或其他市。
公司的人不多,哪怕算上保潔人員也不超過二十個,但都是經過林曉層層篩選之後才留下來的,其中最晚入職的也有兩年多了。
與眾人簡單打過招呼後,林曉帶著謝晚進了辦公司,正猶豫著要從什麼地方開始的時候,敲門聲響起。
來者是個個子不高,臉色黝黑,精氣神很足的中年男人:“林總,這是上周的業務報告。”
“好,放這兒吧。”林曉說罷,忽然叫住了正打算離開的男人,對旁邊的謝晚介紹道,“這是我們這兒的業務經理,姓金。老金,這是來我們公司實習的小謝,你來帶帶她,帶她了解一下整個流程什麼的。”
將這個煩人精丟出去後,林曉開始低頭翻看上周的賬目。
林曉公司主營的項目涉及糧食、新能源設備和輕工業製造品,不僅資金往來大,而且與政府的合作也極多,這也是為什麼他一分錢不用付就可以租下這層樓作為公司的辦公地點。
當然,最要感謝的,還是裴豔秋多年來的牽線搭橋,否則以林曉的性格,他可運營不好這麼複雜的人際關係。
眼看時間已經快到中午,林曉正打算出去帶謝晚去吃飯,到時候拍個照,好讓父母親安心,卻不想來了位不速之客。
昨天在律所曾見過的,身穿花西裝,頭戴墨鏡的男人環顧四周後,終於摘下了那副林曉幾乎以為是鑲嵌在他臉上的墨鏡,露出一雙狹長的眼睛。男人伸出手,笑嘻嘻地道:“林......曉,林總,對吧?哈哈,我姓陸,陸魚,江裡的那個魚。”
“你好。”林曉簡單與對方握了握便把手收了回來,同時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陸先生有何貴乾?”
不知道為什麼,林曉幾乎是本能地厭惡眼前這個男人。是因為他的麵相並不討喜,還是因為裴豔秋呢,林曉自己也說不清。
大概是察覺到了林曉並不友好的態度,自稱陸魚的男人眯了眯眼,但緊跟著他便笑了起來:“都說一回生,二回熟,既然也不是第一次見麵了,那我也就有話直說了。我今天來呢,是因為從豔秋那知道林總最近有些煩惱,我想我可以幫忙解決一下,就當是交個朋友,怎麼樣?”
“是嗎?”
“進口指標嘛。”陸魚點燃一支煙,深吸了一口,再緩緩地吐出,緊接著豎起一根手指在林曉麵前晃了晃,“一個月十萬噸,怎麼樣?”
糧食與一般的東西不一樣,進口也好,出口也好,都需要拿到政府批發的進口或出口指標,否則將無法通過海關。林曉眼下正有一批糧食要從巴西進口到國內,原本各路環節都已經談好,但指標的事臨時出了問題,一大筆錢就這樣套在了賬不說,時值盛夏,東西也放不了太久。當然,一般來說賣家都會噴上防腐的化學藥劑,等到用的時候再進行清洗,但如果繼續拖下去,這批貨就不會再屬於林曉了。
簡而言之,如果不能儘快解決,林曉不但賺不到這筆錢,反而要虧上一筆不菲的定金。
與之相對的,則是對方剛才放出來的話,一個月十萬噸的指標,哪怕隻算毛利一年也有千萬之巨,且對方打著裴豔秋的旗號,真假與裴豔秋一對便知,就算他是吹牛,林曉也不會損失什麼。
換做一般人,自然要與對方開始商談合作的細節,彼此開始一番你來我往的討價還價了。陸魚也是這麼想的,可結果卻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不好意思,我辦公室新裝的,換氣係統還沒做好。”林曉站起身,將煙從對方嘴裡硬生生拔出來,然後在桌上按滅。他微微一笑,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表:“陸總,時間不早了,我們公司暫時還沒有食堂,我就不留您在這兒吃飯了。至於您剛才說的,我會好好考慮後給您答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