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阮漫璃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很精神,明顯還沒睡:“Hello?”
沒有過多的寒暄,韓箴直截了當地開口:“漫璃,我想問你點事。”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許是認識的時間久了,阮漫璃也摸清了幾分韓箴的脾性。
她沒打算瞞著他,也沒廢話,乾脆直入主題,把這段時間發生在舒苡言身上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講給他聽。
韓箴安靜地聽完,摁在洗手台上的手指已經微微泛白。腦中晃過許多可怕的畫麵,他的呼吸變得沉重,光是想想都覺得後怕,內心百感交集。
他們在一起才半年多的時間,在她身上卻已接連發生了兩次如此可怕的事情。但舒苡言從來沒有對他提起過,她從來不願意把負麵情緒傳遞給他,讓他為她擔心。
電話那頭,阮漫璃講得口乾舌燥,她喝了口水,又繼續說:“言言被那個混蛋騷擾的那次是真的挺可怕的,要不是她聰明,設法跑掉了,還錄了音,後果真的不敢設想。”
“之前我有給她提過建議,讓她把這件事告訴你,但她怕你擔心,怎麼都不肯和你說。”
“韓箴,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吧,她這段時間過得一點也不好。自從被那個變態騷擾,言言被嚇得整整一個月不敢獨自出門。後來又因為心理壓力太大,導致演出出了差錯,我都能想象到她內心有多鬱悶……總之她這段時間就是諸事不順。”
“好在你回來了,這兩天你就陪她開開心心過個生日,轉移一下注意力。糟糕的情緒得到釋放,興許她就好起來了。”
韓箴沉默許久,緩緩歎了口氣:“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應該的。”阮漫璃在電話那頭笑了笑,“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周末。”
掛斷電話,韓箴獨自在浴室裡待了一會兒,心裡默默盤算著一件事情。當他平複好心情,拉開門出去的時候,卻見舒苡言抱著一個枕頭站在門外。
他怔了怔,握住她的手,嗓音輕柔:“怎麼醒了?”
她仰頭看著他,顯然已經很困了,眼神有點發虛:“我想抱著你睡,不然我睡不著。”
“好。”韓箴俯下身去抱她,輕手輕腳地把她放在床上,在她身邊躺下。
舒苡言朝他身邊挪了挪,手臂緊緊環在他腰際,“你剛才在給誰打電話?怎麼打這麼久?”
“沒什麼,就學校裡的事情。”韓箴幫她蓋好被子,輕喚了聲: “寶貝。”
“嗯?”舒苡言怔了怔,反應過來是在叫她,耳朵不動聲色地紅了,“嗯……”
他關了燈,把她整個人擁進懷裡,下巴抵在她眉心,鼻尖清冽的氣息噴灑在她頭頂,“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用想,也不害用怕,我就在你身邊陪著你。”
他低頭,在她額頭吻了吻:“晚安。”
“晚安。”
-
韓箴知道舒苡言第二天早晨會賴床,就訂了中午的機票,從濱城直飛重慶。
飛機低旋著準備降落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夜幕降臨,舒苡言坐在窗邊的位置,透過舷窗往下看,隱約可見山城獨有的高低縱橫,錯落有致的特色建築,以及兩江交彙的美景。
萬家燈火在這一刻變成了細小連綿的光點,流光熠熠連成一線,連遙遠的天際線都被蒙上一層暖色濾鏡。
山城的夜晚,看起來實在太美好了。
落地重慶,他們先去吃了一頓地道的江湖菜。這頓飯舒苡言吃了很多,她很喜歡地道的川渝風味,鮮香麻辣的口感刺激得舌尖一陣酥麻,如同這座城市,永遠帶給人滾燙炙熱的感覺。
見她食欲不錯,韓箴捏了把她的臉,問道:“多少斤了?”
舒苡言衝他笑了笑:“還是105,沒胖也沒瘦。”
“看起來還是瘦。”
“那是因為,我隻是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吃得多,我平時都吃得很少的。”
“為什麼?”韓箴不解地問,手也沒閒著,給她碗裡添了許多菜。
“因為我得經常跟著學校樂團出去演出啊,要是長胖了,我就穿不了好看的演出服了。”
韓箴不太讚同她的觀點,“長胖了可以穿大一號的演出服,還是健康最重要。”
“那可不行,我不要。”舒苡言搖頭,十分認真地說,“我得保證每一次登台演出都漂漂亮亮的。”
許是因為前段時間為了校慶演出瘋狂減肥,舒苡言今晚頗有種報複性飲食的感覺。從餐館出去,她又拉著韓箴去逛步行街,零零散散買了許多小吃。
韓箴覺得這小姑娘也挺神奇,偶爾暴飲暴食一下,卻也不見長胖,身材還是那麼纖細,除了某些部位看起來比從前稍稍豐滿了些……
舒苡言興致很足,拉著韓箴一直玩到深夜。這裡地勢特殊,一路上上下下的其實挺累人,但她卻覺得很稀奇很喜歡,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勁。
兩個人沿著千廝門大橋一路走回酒店,中間經過洪崖洞,有許多人拍照留念。
舒苡言抬頭看著眼前絢麗壯觀的仿古建築群,看著周邊穿梭不息的人流,以及耳邊的說笑嬉鬨聲,覺得自己全然置身於另一種煙火人間,內心有種難以言說的感動。
“這裡的夜晚真熱鬨。”她緊緊握住韓箴的手,仰起頭衝他笑了笑,“我喜歡這裡。”
“喜歡就多看看,反正明天也沒事,你可以在這裡多待一會兒。”韓箴拿出手機,想給她拍照,很快,有個眼尖的攝影師舉著像機朝他們走過來,詢問他們需不需要專業拍攝。
“可以嗎?”舒苡言期待地看著他。
韓箴點點頭,一切由著她:“想拍就拍。”
攝影師幫他們找好位置,剛好可以拍到整個洪崖洞的全景。
在他倒數喊著“三二一,笑一個”的時候,韓箴忽地動了動,絢爛燈光下,他微微側過身,將身旁的女孩攬入懷中,低頭吻上她柔軟的唇。
“哢嚓”一聲,閃光燈亮起,畫麵剛好定格在這一刻。攝影師倒回去看了眼成片,指著相機激動地說:“真好看啊,這張絕了!可以拿來當樣片了!”
舒苡言還處在蒙圈狀態,半晌才回過神,臉頰染上一抹緋紅。
接著就聽攝影師說道:“帥哥美女,不如我再多送你們一張照片吧!你們看起來實在是太般配了!”
舒苡言抬頭看了眼韓箴,詢問他的意思。
見他衝她點點頭,她心領神會,對攝影小哥說:“那謝謝您,麻煩您了。”
哢嚓——,畫麵再度定格。
在這張照片裡,韓箴攬著她的肩,兩人規規矩矩站在那裡,臉上都帶著淡淡笑意。明明沒有對視,卻又能從他們眼裡看見明晃晃的愛意。
攝影小哥對這兩張相片相當滿意,不免在心裡感歎,愛情這個東西還真是神奇。
現在的年輕人,是不是真心喜歡一個人,都寫在眼睛裡了,熱烈而又赤誠,根本做不了假。
拍攝完成,韓箴還是堅持付給了攝影師兩張照片的錢,又禮貌對他表示感謝:“謝謝您覺得我們很般配,我和我女朋友也這麼認為。”
他覺得這一點頗為重要。
“那祝你們幸福美滿,百年好合!”攝影師把原片發給了他們,笑眯眯與他們道了再見,又去尋找下一單生意。
“百年好合……這祝福還挺超前。”舒苡言回味著攝影小哥的話,忽而湊近身邊的人,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眼中笑意盈盈,“但我喜歡。”
“我也喜歡。”韓箴揉她腦袋,對她說,“記得把照片發我一份,我要洗出來,和上次演唱會的照片一起放在床頭。”
“好。”舒苡言反複看著那兩張照片,怎麼都看不夠。
看著看著,忽然反應過來什麼,“等等,你剛才是說……你把之前演唱會的那張合照放在你床頭了?”
“嗯。”韓箴失笑,“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是放在學校,留學生公寓裡,我的床頭。不是放在家裡的床頭。”
“那也不行啊,那豈不是會被很多人看見?”
“沒有很多人,我們是兩人間,那張照片隻有我的室友Wilson看過。”韓箴跟她解釋,“而且這在國外根本沒什麼,那邊的人要比你想象中奔放許多。”
“喔,好吧。”舒苡言撇了撇嘴,腦中反複回味著‘奔放’這個詞彙,唇角倏然耷拉下來,扯著他的衣角問他,“那你在多倫多的時候,我看不見你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挺奔放的?”
她用手指戳他肩膀:“你老實交代,有沒有背著我勾搭金發碧眼的小姑娘?”
聞言,韓箴噗嗤笑出聲。他彎下身來看她,忍不住彈她一記腦瓜崩:“你這小腦袋裡成天想什麼呢?”
“疼!”舒苡言捂著腦門,委屈巴巴看著他,結果被他毫不留情地揭穿,“彆裝啊,我根本沒用力。”
“哼。”舒苡言把手撤回來,佯裝出一副生氣的模樣,自顧自往前走。
韓箴憋著笑跟在她身後,看了眼時間,快到零點了。
他加快腳步追上她,將她拉到江邊的座椅上坐下:“在這裡等我兩分鐘,我馬上回來。”隨後轉身,穿過洶湧的人流,很快不見蹤影。
舒苡言一頭霧水。
撂下一句話就跑了,這根本不是韓箴的作風,也不知他在搞什麼鬼。
舒苡言坐在原地,整整用了三分鐘才反應過來,現在已經接近零點,再過幾分鐘就是她的20歲生日了。
所以韓箴是去給她買生日禮物了嗎?
她內心正疑惑著,忽然看見韓箴穿過人潮朝她走了過來,她剛站起身,便看見他懷裡抱著一束裝點精致的鮮花,加快步伐來到她跟前。
“給你。”韓箴把花遞給她,看了眼時間,同時也鬆了口氣,“還有一分鐘,還好,來得及。”
“什麼一分鐘?我的生日嗎?”舒苡言感受著懷裡沉甸甸的分量,低頭看了眼淺藍色的還掛著露水的花瓣,笑道,“所以你忽然消失,就是為了給我買花啊?”
“嗯。”
舒苡言用手指撥弄著花瓣,湊近聞了聞,清新恬淡的香味,近乎於無,她很喜歡。
又注意到花朵中央放置著的卡片,她好奇打開看了看,上麵用方正好看的字體寫著一行字。她怔了怔,照著念了出來:
“何其不幸,何其有幸;
幸與不幸,方得此生。”
讀出這句話的瞬間,舒苡言忽地濕了眼眶,抬起頭看他,嗓音軟了幾分:“你居然還記得這句話。”
“當然記得。”韓箴說,“這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二天,你在電話裡對我說的。”
他握住她的手,唇邊掛著清淡卻又溫柔的笑意,再開口,嗓音清潤好聽:“言言,我想對你說,能夠遇見你,和你在一起,陪你走過接下來的路,看更多不一樣的風景,對我來說才是最幸運的事。”
“能夠擁有你,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說完這句話的同時,韓箴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到點了。”
話音剛落,位於江對麵兩棟大廈的燈光忽地暗了下去,一瞬後又亮起,樓體上流光溢彩的字體發生了變化,重新排列組合,絢麗的光點彙聚成兩列嶄新的文字。
霎時間,周圍的行人紛紛指著對麵大樓,發出一片驚呼:
“哇!今天有人過生日誒!”
“這也太浪漫了吧!”
“哇哇哇,我也想要這樣的生日禮物!”
在路人羨豔的目光下,韓箴指了指嘉陵江畔的那幢大樓,示意麵前的女孩轉身,往對岸看。
舒苡言一頭霧水,遲鈍地轉過身,卻在看見身後場景的那一刻,淚水瞬間浸濕了眼眶。
這大概是她此生收到過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在流光溢彩的燈光簇擁下,在動人夜色中,對麵大樓上無比清晰地顯示著兩行字——
苡言,生日快樂。
祝你諸事順遂,所盼皆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