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陷(1 / 1)

雲深不知歸 秣淮 4358 字 11個月前

關於誤食意麵過敏這件事,舒苡言留了個心眼。元旦假期過後去到學校,她第一時間去警衛室調了監控。

禮堂裡的攝像頭有序分布著,監視器裡呈現的畫麵相當清晰。憑借著幾段零碎片段,舒苡言大概能在腦中拚湊出事情的完整經過。

傍晚放學,她抽空去了趟高三(6)班,目光搜索許久,卻並未在教室裡看見那個身影。

有人路過,見她伸長脖子往教室裡看,好心問道:“同學,你找人啊?”

她點點頭:“溫翎在嗎?”

對方朝教室裡瞟了眼,扭頭可惜道:“不在呢。不過她回來了我可以幫你轉告。”

“那麻煩學長了,請幫我轉告溫翎學姐,晚上下自習後,我在學校靜思湖邊等她。”

男生衝她比了個“ok”的手勢,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沒問題,一定帶到!”

許是這段時間經曆了太多事情,舒苡言內心早已平靜如水,沒什麼波動,更漾不出半點水花。

她照常上課,照常練琴,晚上十點下自習後,按照約定時間去了靜思湖畔,發現溫翎已經提前等著她。

萬籟俱寂,稍微發出些細小動靜便被襯得格外明顯。

舒苡言朝著那個身影走近,溫翎聽見腳底軋在草坪上的聲音,轉過身一臉輕鬆望著她:“新年好啊苡言,找我有什麼事嗎?”

舒苡言沒打算繞彎子,直截了當地點明:“今天早上,我去保安室看了監控。”

“學姐,元旦晚會那天我的演出服出了問題,這件事跟你有關係嗎?”

她臉上淡無表情,一雙清淩杏眸緊盯對麵的女生,平靜地質問,“還有學校統一分發的盒飯,我的那份被人調換了,也和你有關係吧?”

像是早就料到般,溫翎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她聳聳肩,一改往日溫柔模樣,漂亮狹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囂張:“學妹,看在你從小沒有媽媽教育,我就不追究你的造謠和僭越了。”

她湊近舒苡言,盯著她白淨的麵龐看了幾秒,忽地笑了笑:“哦,對了,現在你連家都沒有了,寄宿在宋思遠家裡,說是寄人籬下也不為過吧?還當自己是從前那個有人疼有人愛,呼風喚雨的小公主呢?”

“知道你姑姑為什麼從你媽媽手裡接過你的撫養權嗎?等把你養大了,好送去商業聯姻,鞏固自家地位,你還真當自己有多重要啊?”

“小學妹,我要是你,就老老實實的夾著尾巴做人,少在學校惹是生非。”

溫翎像一條吐著毒芯的毒蛇,即便是在昏暗的路燈下,她的眼睛也格外明亮,唇角噬著笑意,看起來莫名的陰森詭譎。

她說完便轉身,冷笑著離開。

舒苡言摸出口袋裡的手機,看了眼錄音界麵,荒誕地笑了笑,又重新塞進衣兜裡。

認識溫翎也有小半年時間,她終於揭下偽善的麵具,露出了真麵目。

“學姐既這麼說,想必你一定家庭和睦,過得很幸福。”

舒苡言緊盯著她的背影,再開口,語氣很淡,“那為什麼你的父母,會教出這樣心思惡劣的你呢?”

溫翎聞言,腳步停滯,片刻後又回過身,走回她跟前,不可思議地笑了:“小學妹,你是發燒燒壞腦子了,還是海鮮過敏吃錯藥了?身體還沒好就多請幾天假,回去休息幾天,腦子清晰了再來上學,好嗎?”

舒苡言逮住她話裡的漏洞,緊湊發問:“我隻說我的餐食被人調換了,並未提到過敏的事情,學姐怎麼知道我是對海鮮過敏?”

溫翎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間上了她的套,原本舒展的姿態瞬間僵硬,笑容冷卻在唇角。“你到底想說什麼?”

舒苡言回憶著自己在監控裡看到的畫麵。

那晚在禮堂後麵的化妝室做完妝發,化妝師去後台吃飯,舒苡言則去了趟洗手間。

恰好在這個間隙,更衣區空無一人。

也是這一時刻,監控錄像裡十分清晰的顯示著,溫翎隻身一人進入了更衣區,在裡麵呆了將近兩分鐘才出來。

大約七八分鐘後,舒苡言回到更衣室換演出服。禮服上身,她才發現衣裙的領口間已經出現了豁口,胸口處也開了線。

這件禮服她已經提前一天試穿過,與服裝老師確認無誤後才簽了字領了衣服。

原本質量不錯的演出服忽然間脫線壞掉,怎麼想都覺得匪夷所思。

“我看過監控,那天晚上,是你趁我中途去衛生間的時候進了我所在的那間休息室。所以我的演出服被損壞,是你做的嗎?”

“還有,我問過那晚負責點餐的方意學姐,她提前統計過每個人的口味,知道我海鮮過敏,所以專門給我點了番茄意麵。可最後到手的,為什麼變成了蟹粉意麵?”

“我的晚飯被人調了包,也是你做的吧?”

舒苡言緊盯她的眼睛,大膽說出自己的猜測。

溫翎聽後不再淡定,垂眸看著她,怒目圓睜:“舒苡言,你是有被害妄想症吧?元旦晚會一共招募了十幾名誌願者,來來回回那麼多人進出後台,就憑借一段殘缺不全的監控錄像,你就認定了是我做的?”

“對,正因為監控錄像殘缺不全,所以我才來當麵問你。”舒苡言不再是淡淡的口吻,加重語氣,毫不客氣地說道,“如果是因為當初隔音教室那件事,讓你一直懷恨至今,想借此機會捉弄我報複我,那你的做法真的很低劣。”

“你……”溫翎氣極,連帶著肩膀都微微發顫,羞恥心作祟,她忍無可忍地衝對麵的女孩揚起了手。

就在快要落下的一瞬,她察覺到不遠處傳來的異動,目光下意識朝舒苡言身後偏離了些。

看清來者後,又很快收回視線。

溫翎把手收回,須臾間,唇邊驟然簇起輕蔑的笑意:“舒苡言,從前我看在你是宋思遠表妹的份上,多少給你留了些麵子,人前人後處處對你好臉色。”

說著,她湊近一步,抓住對麵女孩的胳膊:“可惜我差點忘了,像你這種死了父親,親媽又和彆人跑了的貨色,慣會使用些下三濫的伎倆!”

“你說說,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你是怎麼做到讓韓箴對你處處照顧,體貼入微的?那些下三濫的招數是不是跟你媽學的?你說啊!”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舒苡言忍無可忍地甩開她的手,不想再與她爭論下去。

卻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讓她始料未及。

她明明隻是揮開了溫翎的手,結果下一秒,溫翎釀蹌著後退幾步,雙腳踩空,“噗通”一聲跌進身後的湖水裡。

“救命啊!救命……”

湖邊傳來溫翎的呼救聲。

學校的湖是內流湖,也就是俗稱的死水,水位很低,兩米不到。但溫翎是旱鴨子一個,不會遊泳,不通水性,掉下去後又一通撲騰,體力很快消耗殆儘。

舒苡言一時慌了神,正要蹲下身去夠溫翎的雙手,一道影子已飛快地閃現在眼前。

韓箴沒有絲毫猶豫,脫下厚重的羽絨服便跳了下去,托舉著溫翎把她推向岸邊,隨即方嘉誠伸手接住她,將渾身濕透的溫翎拉了上去。

整個過程發生得很快,兩個男生配合得也很默契。舒苡言還沒回過神,溫翎已經被撈上岸,整個人顫抖著窩在方嘉誠懷中,淅淅瀝瀝的水滴下來,頃刻間浸濕地麵。

舒苡言緊張到快要忘了呼吸,驚慌失措之下,她跪坐在湖邊,朝水裡的人伸出手:“韓箴哥……”

“彆打濕你的手。”韓箴冷得渾身發顫,衝著她身後喊了聲,“方嘉誠,拉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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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醫務室裡,校醫簡單給溫翎做了檢查,又托宿管送來了乾淨衣服給他們換上,無奈搖頭:“大冬天的往湖裡跳,也不知你們這是鬨的哪一出!就快高考了,身體弄垮了可怎麼好?”

溫翎躺在病床上,眼中含著委屈的淚,艱難地扶著床沿起身,看向舒苡言:“苡言妹妹,就算你心裡對我有恨,你也不能推我下水啊……”

舒苡言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抬起頭:“你胡說什麼?明明是你……”

“苡言。”

這時韓箴換好衣服吹乾頭發,重新回到醫務室,他喊住一旁的女孩,輕聲道,“你來一下,問你點事。”

兩人走到走廊儘頭停下,舒苡言看著他的背影,心裡莫名有些不安。

“韓箴哥。”她站在離他大約一米的位置,低喚了聲。

韓箴回過頭,靜靜注視著她,眼中晃過一絲不解。

韓箴並不知道,在他和方嘉誠路過靜思湖前,兩個女孩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隻看到了那一瞬間。

舒苡言用力揮開溫翎的手,導致溫翎重心不穩直接跌進湖水裡。

沉默許久,他微蹙著眉低咳幾聲,而後看著她,語氣有些嚴肅:“不管怎麼樣,你也不能推人下水。”

舒苡言仿佛聽見了什麼笑話。

“我?推她下水?”

沉默半晌,她幾乎是哽咽著開口,“你還沒有問過我整件事情的經過,就這樣輕易的下了定論?”

韓箴揉了揉發痛的額頭,“不論如何,苡言,我和方嘉誠親眼看見是你推搡溫翎導致她落了水,這是事實;現在溫翎生病著涼躺在病床上,這也是事實,對嗎?”

“那你有沒有想過,眼見不一定為實?”舒苡言失望地看著他,眼中浸滿淚水,卻強忍著不肯落下,“韓箴哥,能夠無憑無據說出這些話來,你也挺讓人失望的。”

韓箴原本想要繼續開口,可見她眼眶通紅,眼裡沁著委屈的淚,他一時如鯁在喉,到了嘴邊的話怎麼也說不下去。

內心忽然質疑起自己情急之下的判斷。

兩人正僵持著,走廊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宋思遠很快趕了過來,微微喘息著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溫翎落水了,在學校靜思湖。”韓箴說,“不過還好,水不深,她沒嗆到水,隻是渾身濕透,受了些風寒。”

宋思遠越聽越覺得離奇。瞧了眼一旁憋紅了眼的舒苡言,忽地擔憂,“你這又是怎麼了?眼睛怎麼這麼紅?”

“沒什麼。”舒苡言揉了把眼睛,擦去眼角的淚痕。

或許是韓箴的立場和態度刺激到了她,她看向宋思遠,內心的委屈忽然間收不住,一股腦傾瀉而出。

“我要報警。哥,我要調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