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斯梅達拉來到客廳的時候，提姆已經坐在那裡了。他聽到了動靜，警惕地抬起頭，看到來人是愛斯梅達拉，臉上露出了有些複雜的表情。

愛斯梅達拉倒是毫不意外對方的態度，她笑了笑，走到了廚房，似乎正在思考早上吃點什麼。她翻遍了櫥櫃，就是沒有找到她上一次買回來之後隨手一塞的麥片。

提姆完全能夠想象到現在愛斯梅達拉臉上的表情，恨不得把兩條細細的眉毛擰成兩個相互攀緣的藤蔓，一邊嘟囔一邊還試圖回想起來自己到底放到哪裡去了，然而最後的結局一般都是她放棄回想，直接求助彆人。

“提姆——”

果不其然，廚房內傳來了放棄的信號。

“提姆，你有沒有看到我上一次拿回來的麥片？”

愛斯梅達拉的聲音從廚房之中傳出來，提姆歎了口氣：“你上一次的麥片不是早就過了保質期了嗎？已經處理掉了。我昨晚下樓去便利店買了麵包和牛奶，在冰箱裡。”

不得不說，蝙蝠家的成員都有一種操心過頭的特質——或者說，責任心過強的性格。這一點體現在他們極致的控製欲以及極強的計劃性上，而提姆正是其中的佼佼者。有些時候，提姆也會試圖思考愛斯梅達拉到底知不知道這一點，於是才選擇將一切都鋪在他麵前，然後利用自己的這一特性，來達成她可以不用動腦子的目的。

愛斯梅達拉叼著一片麵包，左手握著一杯牛奶，從廚房裡出來了。坐在沙發上的時候，她已經將嘴裡的那一片麵包吃完了：“我沒有騙你吧？”

提姆神色莫測地點了點頭。

愛斯梅達拉毫不在意，她皺著鼻子把牛奶咽了下去——提姆早就發現了她不喜歡喝牛奶，隻喜歡喝可樂——好不容易喝完了一整杯，下意識地想要從沙發與牆壁的隱蔽角落之中把自己藏起來的可樂撈出來壓壓味道。

愛斯梅達拉一伸手，麵色僵硬。

可樂消失了。

提姆則是撐住了自己的下巴，勝券在握：“那瓶可樂也丟掉了。”

愛斯梅達拉整張臉都皺起來了：“總感覺你在身份暴露之後就更加強勢了——”

她從自己的衣兜裡掏出來了一顆之前囤的薄荷糖，總算是把牛奶的味道壓了下去。

提姆笑了起來：“可樂對身體不好。”

愛斯梅達拉幽幽地看了提姆一眼：“這就是你把我所有的可樂庫存解決掉的理由？”

提姆聳了聳肩。

愛斯梅達拉咬碎了嘴裡的薄荷硬糖：“算了，我免費送你一個情報吧，就當是我吃了你的麵包的回報。”

她露出一個興致盎然的表情：“不止我一個人在追尋特斯卡特利波卡之鏡，還有其他的人在調查。”

提姆看了一眼自己的電腦屏幕，又打開了自己的手機，毫不在意地回答道：“很正常。”

愛斯梅達拉趴在了沙發的扶手上，撐著下巴注視著提姆。客廳中彌散著一種沉默的氣氛，但是這種沉默卻不讓人感到不快。

愛斯梅達拉看著提姆的手在鍵盤上飛舞，她卡著提姆麵色越發凝重地點，慢悠悠地將這個情報的後半截講了出來：“但是，其中有一位人跟你有關係。”

提姆的手指卡頓了一瞬間。

愛斯梅達拉笑眯眯地看著對方的電腦屏幕上逐漸布滿了字母與數字。

“那個人雖然跟你沒有血緣上的聯係，但是你們之間有著家人的聯係。”

愛斯梅達拉有些苦惱，她皺著眉頭在空氣中比劃著。

提姆按下了最後的一個字母，將手上的工作畫上了一個句號。正好聽到愛斯梅達拉說的最後一句話，看著愛斯梅達拉有些苦惱的表情，提姆倒是毫無煩惱。

“我知道是誰了。”

他盯著自己的電腦屏幕，頭都不抬地回答。

愛斯梅達拉歪了歪頭，本來散落在她的背上的，如同烏雲一樣的發絲隨著她的動作，偏向了一邊。

“我總算是理解了傑森怎麼總是想著跟他對著乾了。”

提姆歎了口氣，嘟囔了一句。電腦的屏幕上顯示出成功的字樣，於是他將自己的電腦合上，轉過頭盯著愛斯梅達拉。

“所以你要跟我聯手嗎？”

愛斯梅達拉長長的“唔”了一聲。

“可以啊，不過你確定嗎？”

愛斯梅達拉抬起頭，注視著提姆。

在陽光的照耀下，愛斯梅達拉紫色的眼睛如同提姆很久以前見到過的一塊深紫色的歐泊，在光線下豔麗逼人。

提姆眨了眨眼，從那種獨屬於愛斯梅達拉的美麗的氛圍之中抽身出來：“什麼意思？”

愛斯梅達拉將交疊著的手臂墊在了下巴下麵，這讓她看起來像一隻正在休息的貓科動物。

“嗯…你是控製欲很強的類型吧？你真的不需要什麼對我的反製手段嗎？”

提姆眨了眨眼，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愛斯梅達拉也並沒有期待對方給予自己任何回應，她隻是繼續說道：“聯手不就是這樣嗎？畢竟聯手的前提是彼此信任吧？”

提姆緩慢地，仿佛英語不是他的母語所以需要時間來理解一樣的，眨了眨眼。他已經習慣了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秘密的生活，很少有人會跟他這麼直接的表達。他緩慢地轉了轉自己的眼珠，視線掃過他放了竊聽器的地方，終於回過神來。

“那就帶一個追蹤器？”

他難得光明正大地詢問彆人要不要帶追蹤器，語氣甚至帶了點不確定。

愛斯梅達拉眯著眼睛，陽光穿過了陽台，直直抵達了客廳，沙發上也有星星點點的陽光。也許是溫暖的陽光把人曬得手腳鬆軟，她的聲音也帶了點含含糊糊：“嗯…？但是隨身攜帶的追蹤器很容易損壞的吧？我之前好像聽說有什麼皮下注射的，要不就用哪個？”

提姆下意識地回答道：“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

“嗯…可以啊…說起來…你要不在追蹤器裡放一個炸彈？”

愛斯梅達拉被太陽曬得迷迷糊糊，眯著眼詢問對方。

提姆無法理解對方的思維。

愛斯梅達拉反而非常理性：“畢竟，未來對於人來說是難以預測的嘛。而且死亡對於我來說也不算陌生，畢竟對於我來說，生與死有些時候隻是兩個相鄰的房子而已。”

她長長呼了一口氣，伸展了一下被因為被下巴壓著，造成了血液不流通，導致了有些麻的手臂。接著，她伸出了手，以一種全然的信任姿態交到了提姆麵前。

提姆跟隨著肌肉記憶，掏出了一枚皮下追蹤器，他舉起了注射器：“這裡麵沒有炸彈，但是有定量的麻醉劑。控製器在我這裡，所以如果出現什麼問題，我會將你麻醉。”

他握住了對方的手腕，如同握住了一縷風。而愛斯梅達拉則興致盎然地看著注射器裡的液體逐漸注射進自己的身體，等到注射完，她抽出自己的手腕，甩了甩手，然後晃了晃胳膊：“這樣就可以了嗎？”

提姆點了點頭。

愛斯梅達拉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有些時候，科技可比魔法好用多了。”

提姆笑了笑，不置可否。

愛斯梅達拉眨了眨眼，麵上出現了恍惚的神情，仿佛某種看不見的存在給予了她一種啟示。陽光沉默著在她的身上跳躍著，仿佛某種未知的語言。她的瞳孔微微顫抖著，仿佛陷入了某種未知的幻象之中。

這種氣氛隻維持了三秒鐘，但是提姆覺得自己不會忘記這一段散發著古老的草藥味與辛辣的薄荷味的記憶。

“你還好嗎？”

提姆出聲詢問。

“提姆…？”

從恍惚狀態中脫離的愛斯梅達拉的語調有些微不可聞的顫抖，比起以往清晰的發音，她現在說話更加含糊，仿佛每一個單詞都被她嚼碎了一樣。

“啊…我還好，我沒問題的。今晚有一件事要處理，你要一起來嗎？”

提姆仿佛被蠱惑著，點了點頭。

於是愛斯梅達拉笑了笑。

“那就今晚見。”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