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最高警務指揮中心內,一片肅然。
最高警務指揮中心的郵箱內收到匿名舉報信,今天,在A市最大的登德斯宴會餐廳內,早已被A市警方盯梢兩年之久的商界巨鱷楊成虎的秘辛將被公之於眾。隨後市局領導要求徹查信息源,專業技術人員給出的答複卻是對方是海外來郵,無從追查。氣的領導湯誌明不顧形象直接罵娘。
此時,特製的隱秘監控攝像頭向指揮中心傳回清晰的畫麵:高貴典雅的琉璃燈盞下,昂貴威士忌的液體像貝加爾湖一般泛起晶瑩剔透的白光,賓客們觥籌交錯,身上一件件價值不菲的手工定製西裝揭示著這場宴會的規格,悠揚的音樂在不經意間安撫著世間破碎的心靈。
此時,江洋微微替楊成虎整理好西服,把褶皺的地方輕輕撫平。旁邊人群中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兩年前,他雖然臨時調度到A市刑偵大隊工作,但經驗十足,所以上級才會放心派他作為“獵虎”行動的支隊長。當然,這還不足以成為決定性的因素。
最主要的,是他出色的外形正合楊成虎的意。楊成虎不近女色,手段精明,外界傳言其混跡黑白兩道卻不露一絲痕跡,在政商兩界混的風生水起。兩年來,任他江洋如何手段儘出,觀察絲絲入扣,卻始終沒有抓住任何有關其軍火走私的實質性把柄。
楊成虎唯一的喜好,據前線的便衣從其他與楊成虎交好的商人嘴裡得知,就是男人。而且不是年輕帥氣的不要。
當時市局的老領導湯誌明對他囑咐還猶在耳畔:“小江同誌,委屈你了,一定要在保證自己人身安全的前提下,再執行上級交給你的任務。”
其實,從初識到所謂的“相戀”,江洋也曾擔心過楊成虎會對他霸王硬上弓,所以一開始他就對楊成虎說,他們先相處兩年試試,如果合適再進行下一步。楊成虎答應了,這兩年,沒有對江洋做過任何過分的行為,隻是他日常的起居,都是江洋一手打理,楊家的下人都議論,這江先生可真是好手段,一栓就栓住了楊先生兩年。
如今,兩年之期臨近,江洋是直的,總不可能為了工作去做那樣出格的事情。這也是市局領導所絕對不允許的。湯誌明最後下的死命令就是,“兩年一到,無論成功與否,必須回來。”這裡麵,不止是領導對下屬的命令,更有長輩對晚輩的擔憂與囑托:湯誌明和江洋的父親江泉林是大學同窗,更是出生入死過的好搭檔、好戰友,絕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江洋以身犯險。
回到監控畫麵中,此時,宴會中的一個服務生正推著餐車,如果仔細去看的話,會發現他的手指前端已經起了一層薄薄的老繭。
突然,男服務生掏出槍,衝著處在宴會中心楊成虎大聲喊道:楊成虎,你......黑白通吃,走私軍火,壓迫我們這些......無名之輩,做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實在是忍夠了,今天我就來替天行道!”
江洋眉心微蹙,感到有些奇怪,如果這人真是心懷不滿想要楊成虎的命,為什麼要說前麵這番話浪費時間呢?而且......吞吞吐吐的,就好像是在......對!江洋心想,“就像路人npc演員念著沒背熟的台詞一樣!”
宴會廳內的眾人紛紛驚呼著四散開來,神色驚恐,一時間人人自危,又神色複雜的盯著正中心的楊成虎。
“砰!砰!”
“啊!”坐在監控前的女偵察員小李大叫一聲,“湯局,江洋好像中彈了。”
“什麼?!”湯誌明直接把小李擠走,目光血紅的盯著屏幕,隻看到監控裡宴會廳內亂成一團,無數上層名流嚇得屁滾尿流,以往的雲淡風輕、故作姿態在這刹那之間的生死考驗麵前顯得諷刺異常。男人的皮鞋,女人的恨天高,此刻都顯得那麼累贅。
還沒等湯誌明看個真切,隻見那個男服務生望著隱蔽的監控攝像頭露出一絲詭異而祥和的微笑,仿佛他早已知道這個探頭的位置一般,又叩響扳機開了一槍,精準的射在了鏡頭的玻璃上,漆黑一片的監控前,最後回響起的是玻璃爆裂的清脆響聲。
湯誌明“砰”的一下將拳頭砸到桌子上,牙幫子都快咬碎了。眾人都不敢做聲,作為經驗豐富的警察,他們也一樣能看出來,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計劃,從舉報信到宴會,再到那個形跡可疑而又瘋狂的男服務生,甚至可能連他們“斬虎”行動的主力江洋,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
內鬼!大家心裡都敲起了同樣的鼓點。
夜還很長。A市今天的夜晚注定不會平凡。據參加宴會的一位名流回憶,這次出動的警力堪稱他所見過的最大規模。整個A市都響起了警笛聲,居民們都人心惶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整座城市籠上了一層陰霾。
“經查,我市著名企業家楊某某,因涉嫌走私軍火,嚴重危害國家安全;涉嫌黑惡勢力;其家中存放有大量不明巨額財產,私建軍火庫,嚴重危害社會治安與國家穩定,造成嚴重不良影響,依法被警方逮捕,由我市人民檢察院依法提起公訴,最終判處死刑,沒收所有個人財產,其名下房產、店鋪、股份全部凍結,上交國庫。
“據記者了解,楊某某在一月前出席的一場宴會上,被一舉報者以槍相逼,這才使其罪行浮出水麵,使得大量警力出動封鎖了我市最大的登德斯宴會餐廳。舉報者開槍後並未擊中楊某某,反而射傷其身側的便衣民警,最後不知為何,舉報者竟開槍自殺。其中,涉事民警情況已經穩定,受到一等功嘉獎並回歸工作崗位......黨的十八大以來,掃黑除惡工作持續推進,我市始終采取雷霆手段對相關涉案人員......”
當事人正坐在這家津市牛肉粉館外頭,聽著裡頭的新聞報道,心不在焉的攪拌著粉,米粉都快變成一段一段的了。
對麵的老同誌看不下去了,“小江,想什麼呢?”
江洋頓了頓,眼中似乎帶著些迷茫,“老湯,我總感覺這案子有些不太對勁,有太多地方我都還沒想通,楊成虎最後的那種眼神、服務生對監控位置的精確掌握,還有倉促之間我眼前出現的一堆關鍵證據,這明擺著不就是.......”,他壓低了點聲音:“被彆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嗎?!你辦過這麼多案子,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什麼意思。”
湯誌明心裡暗歎一聲,卻隻說:“彆多想了,現在已成定局,而且那個男服務生死無對證,舉報信技術人員也查不出什麼來,我們已經儘力了。隻是那楊成虎正好趕上了中央嚴打掃黑除惡的時期,不然說不定可以改判無期甚至......,他的兒子也不會上訴到最高法也無果了。”
江洋正欲開口再說些什麼,卻被湯誌明打了個哈哈,轉移到楊成虎的兒子身上。
“我聽說,你已經資助了楊成虎的兒子,他兒子現在還在讀高中吧。”
“對。”
江洋永遠也忘不了那天楊燁煊望著他的眼神,江洋隻記得楊燁煊緊緊的抱著自己和楊成虎,小聲嘟囔著“沒事了沒事了,我們都會沒事的,”,自己忍著胳膊上槍傷的疼痛拿出手銬,拘捕楊成虎防止其逃跑或畏罪自殺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睛驀地染上血紅色,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隨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一行淚順著臉頰滾落在地。
他輕輕的聲音砸在江洋的心頭:“為什麼。”
不是問句,而是一種仿佛委屈到極點的波瀾不驚的陳述句,像是在自言自語。
江洋從警校畢業後,參與過多少大案,什麼樣的場麵沒見過,什麼窮凶惡極的嫌疑人沒對付過,一時間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當他把不知道被誰放到他邊上的包裹拿走時,楊燁煊立刻反應過來,一個弓身撲到江洋的腳邊,抱住江洋的小腿說:“洋哥,算我求你了,我爸絕對是被人給汙蔑了,我知道!彆把這個包裹交給警局,相處的這兩年我爸待你不薄,我也一直把你視作我的親哥哥一樣,難道這些你都不顧了嗎,你當真......當真......要做的這樣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