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光影交錯,林中小道一直延伸到很遠,月色下看不到儘頭。
千寧踩著枯枝腐葉走在山路上,身前是白衣男子,身後則是帶刀的幾人押著霍衛。
現下正在一處山坳裡,青時隨著黑衣男子向著山的另一邊而去,千寧也不明白他們為何兵分兩路。
分彆前,青時又遞給千寧一片葉子,還說這次肯定有效,千寧本來不想拿,想想還是算了,聊勝於無。
行了不多時就到了一處密林,霍衛忽的大吼一聲,千寧隻覺四周的山林都跟著顫了好幾下。
“就是這裡了,前麵呢有個法陣,我也打不開。”
聽到霍衛的話,帶刀的幾人向著前方而去。
千寧本想在身旁的樹乾上靠一下歇歇腳,可腳下卻聚集了很多透明的小水珠,它們很輕,不過片刻,地麵、樹梢、石頭上竟都結了冰霜。
千寧忙點著腳退了幾步,卻剛剛好碰到了白衣男子的手臂。
現下連月光都變成了銀白色,太詭異了。
“哼。”霍衛雙肩抖動著,嘴角還掛著笑,“明知道我在引君入甕,你怎麼還敢來。”
千寧無奈搖了下頭,你就彆咬文嚼字了,聽著瘮得慌。
“怎麼,段氏還想覆了這西融不成。”
千寧微微側顏看著身旁的麵具,他怎麼每次說話都沒有情緒呢。
“不如你去問閻王。”
霍衛突然笑得猙獰,他身後卷起一陣厚厚的冰霧,那些冰霧瞬間變成無數鋒利的冰刃,正在蓄勢待發。
千寧約莫也打不過,遂向後退了幾步,西融人的異能倒是多種多樣,就是不知白貨的異能是什麼。
空氣中傳來一股濕鹹的氣息,千寧感到有些許水滴跌落在她的身上。
“小娘子,來。”
霍衛身後的冰鋒層層疊疊,霍衛卻對著千寧招了招手:“隨我回去可好?你要的東西我雙手奉上。”
千寧雙手交握垂於身前:“我不。”
“你都說了我是你的夫君,怎麼不願意隨我回去呢。”
千寧隻想當個群演,奈何霍衛非要攀扯她,遂打算理論理論。
“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嗎?”千寧往白衣男子的身邊靠了靠,“我還說他是我未婚夫呢。”
聽到千寧的話,白衣男子微微頷首看了眼千寧。
“再說,我喜歡瘦一點的。”
“嘴刁的丫頭,可惜了,你就陪著你的未婚夫去死吧。”
霍衛的話音未落,他身後的萬千冰鋒就向著千寧而來。
白衣公子的手下飛身落至前方,可不過片刻就接二連三倒在了地上。
千寧皺眉,她看了看青時給她的葉子,這點攻擊力恐怕沒有勝算。
“彆看了,浪費時間。”
聽到白衣男子的聲音,千寧將葉子握進手中:“看看怎麼了,你還不快救人,管我做什麼。”
霍衛又是一聲高喝:“你不是在找族人嗎?那就送你們一起下地獄。”
霍衛說著又喚出數千冰鋒向著千寧的方向而去,白衣男子丟出一物擋住了冰鋒。
千寧也不知道身後哪來的力量,那股力量竟將她與白衣男子吸了進去。
約莫是法陣,二人正置身於一座廢棄的慌城之中。城中破敗不堪,暗雲遮天蔽日分不清是白天還是夜晚。
千寧看向身邊的人,她總算知道這家夥方才丟出去的是什麼東西了。
哇哦,他竟然把麵具丟了出去。
明暗間,千寧注視著眼前的容顏。他容貌俊美,臉上的神色雖淡漠,可也隱了一絲絲親近之感,這種感覺千寧形容不上來,是氣味嗎?還是其他,為什麼會有親近之感呢。
白衣男子理了理衣袖看向千寧:“怎麼,在下長得像你的未婚夫,是嗎。”
千寧回過神來:“不是不是,我開玩笑的。”
“你不是段氏的人?”
千寧緩慢搖了下頭:“霍衛奪了我的傳家寶,我就是來尋東西的,湊巧遇到公子罷了。”
白衣男子依舊注視著千寧:“若是有人奪了我的傳家寶,他化成灰我都會記得。”
千寧露出一個笑臉:“公子怎麼稱呼啊?我們這是在哪呢。”
“尹白。”
千寧淺笑,名字編得挺有意境:“這個名字很適合你。”
“彼此彼此。”
千寧清了下嗓子看向四周:“我們怎麼出去呢,我姐姐會擔心我的。”
尹白俯身湊近千寧,隨即指了指千寧的手:“把你手中的葉子丟出去,或許你姐姐就找到你了。”
千寧無聲一歎,真是遇到個會說話的主:“你們西融人天賦異能,而我呢不是西融人,想必你早就知道了,我如此普通,真的沒有壞心思。”
尹白直起身子:“廢物點心。”
“你!”千寧伸手指了指,算了,為了錦綯她忍了。
長得帥了不起?呸。
尹白轉身離去,千寧則緩步跟了上去,二人的腳步聲就這麼回蕩在空落落的城裡。
無量城雖然大,但還不至於有這麼荒蕪頹敗的地方,千寧猜測這裡被人設了結界,但是誰會把一座小城困在結界裡呢,這裡的人都去了哪裡呢。
尹白尋了一間客棧,這客棧著實詭異,地上到處都是斑駁的痕跡,千寧一蹦一跳地繞開了這些痕跡,唯恐踩到些什麼。
隻尋到半根殘燭,尹白拿出火折子點燃燭火,如此昏暗的光線,襯得整間客棧更加詭異了。
千寧本想坐在尹白的對麵,可她總覺得陰風陣陣,遂在尹白的身邊坐了下來。
“霍衛究竟是人還是妖?”
千寧說著用手邊的東西擦了擦桌子,什麼東西這麼硬,千寧將東西扔到了一邊。
“人心入魔,與妖無異。”尹白雙手置於桌上。
“霍衛說你是流族,真的嗎?”
尹白看向千寧:“是流族又如何?”
千寧皺眉,誤會了不是。
“嗐,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就如同那蒙塵的明珠。”
千寧將手邊的殘燭往遠推了推,尹白的影子將好落在窗欞上,棱角分明。
千寧繼續道:“我父親本在坤朝為官,雖然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官卻也被迫陷入那朝堂紛爭,我的家人都是被陷害的,現在隻有我和姐姐安好,我們逃到西融才幸免於難。”
“是嗎。”尹白看著千寧,“我竟不知霍衛與坤朝官員往來密切。”
“霍衛自然與我父親沒有交情,隻是很多年前,狐族的國師贈與我父親一塊美玉,不知怎的就被霍衛知道了,他竟派人奪走了美玉。”
尹白依舊看著千寧,他的眼睛很好看,不說話的時候人也顯得乖巧。
“怎麼,不信?”千寧抿了抿嘴繼續道,“坤朝的事想必你也聽說過,數年間各方勢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沒有騙你。現在我隻想拿回父親的美玉,也好有個念想。”
“這麼說你父親是妖?”
“啊?”千寧皺眉。
尹白雙手甩袖而後將手放置於腿上,他身子坐得很直,“你姐姐是妖。”
千寧看向尹白,眉頭就這麼一直皺著,西融人真是飆。
踏馬的,真費腦細胞。
“妖怎麼了?”
“我是提醒你,你的謊話有漏洞。”尹白看向千寧。
“反正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也知道你是流族,”千寧一隻胳膊撐住了身體,她靠近尹白一些,“霍衛就是段氏派來抓你的。”
尹白輕點下頭:“你知道的還挺多。”
“你可有應對之策,我們不能就這麼坐著吧?”
尹白招了招手示意千寧再靠近一些:“傳言無量城有一座鬼城,它時隱時現,城中的厲鬼鐘愛這裡。”
尹白說著抬手點了點千寧的頭。
“鐘愛什麼,頭?”千寧縮了下脖子。
“頭蓋骨。”
尹白指了指桌子上的東西,正是千寧方才用來擦桌子的東西,難怪那麼硬。
啊?千寧攤開手,一臉生無可戀。
“你下次能不能早點說,”千寧將腳縮到了凳子下,總覺得腳底也有涼風吹來,“所以我們在鬼城?”
“嗯。”尹白表情認真地點了下頭。
“鬼……鬼在哪?”千寧看尹白一臉淡然,這家夥彆是在騙她。
尹白一隻手撐住了下巴:“怎麼,你沒看到嗎?”
嗬嗬,千寧左右晃了晃脖子鬆了下筋骨,想嚇我,你還嫩。
尹白另一隻手指了指二樓,他的衣袖在昏暗的燭光下散發著淡淡的熒光。
這麼好的料子,看來流族挺有錢的。千寧的目光順著尹白纖細的手指向二樓看去。
哎呦喂親哥咧,千寧忙低下了頭,這麼昏暗的燭火她怎麼就看得那麼真切呢。
二樓的樓梯處有隻女鬼。
那女鬼臉色慘白,兩個眼睛沒有眼仁儘是黑黢黢的洞,鼻子被削掉了半個就那麼搖搖擺擺得掛在麵上,嘴呢,對了,她還沒有嘴。
草,千寧嚇死了。
至於如何判斷是女鬼,千寧從她袒露的肚兜看出來的,約莫男人也不會穿肚兜。
千寧拽了拽身邊的人:“咱們要不換個地方。”
“怎麼,怕了?”
“誰怕了。”千寧勉強支棱起身子,手卻依舊拽著尹白的衣袖。
“真的不怕?”尹白壓低了聲音,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好好說話成嗎。”千寧心跳加速。
“好。”尹白點了點頭,“既然不怕我就直說了。”
“說什麼?”
尹白抬起雙手:“你拽的人可不是我。”
千寧緩緩低頭,他竟然拉著一個人的手臂,嚴格說是一隻鬼的手臂。
就在她低頭的瞬間,這鬼亦是俯身將腦袋湊到了千寧的麵前,就這麼近在咫尺,千寧看到了一張慘白的臉再加上煞白的眼仁,千寧暈了。
她第二次暈倒在尹白的身上,尹白無聲一笑:
“還真是塊廢物點心。”